朱掌櫃祖輩都住在此地,因此說起臥龍村來,簡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年輕的時候,朱掌櫃也因為好奇曾經數次去過臥龍村,當然,他並沒有什麼野心,也不想去尋那天下島,只是出於對當年的一代豪傑高祖林烈的敬仰罷了。前往臥龍村的人,固然有很多這樣想法的,但是更多的還是受於天下島的誘惑,誰不想成為第二個林烈呢?
當年人最多的時候,整個臥龍村都擠滿了人,用接踵摩肩來形容絲毫不過分,比起任何一個熱鬧的市場來還要更勝三分,到了朱掌櫃這一代,情況已經沒有那樣了,人數已經減少了許多,畢竟那些前人給後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天下島成為了死地的代名詞。數百年來,多少英雄好漢都在尋找天下島的過程中失敗了,難道這麼一個年輕人就能行?朱有福不信,雖然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很不尋常,可是朱有福還是不相信。
「朱掌櫃,我們打一個賭怎麼樣?」方雲忽然間起來玩笑之心,也是有些賭氣,如此說道。
「什麼賭?」
「賭我能不能從天下島回來,如果我能在兩個月之內從天下島生還,那就算你輸了,如果我回不來,你拿著這個,」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到河東城,找到岳楓岳大人,跟他把我的事情說一下,他便會給你五百兩銀子,如何?」
「我要是輸了呢?」雖然絕對自己實在是沒有輸的可能,但是朱掌櫃還是問了一下。
「你要是輸了,什麼也不會罰你,你只需將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向所有來你客棧的客人講述一遍即可,如何?」方雲微微笑道。
「真的?」朱掌櫃幾乎不敢相信,難道自己聽錯了嗎?這世界上竟然有這種好事?即使自己輸了也沒有什麼損失,而且一旦自己贏了,就可以得到五百兩銀子啊,五百兩銀子,夠自己賺一輩子了!何況這個賭,自己贏得幾率簡直太大了,莫非是財神菩薩可憐自己了?
雖然五百兩銀子很有誘惑力,但是朱掌櫃還是心有不忍,「公子,算了,我們不打這個賭了,你還是別去了,聽我一句勸吧。」
方雲悠悠的道,「不用擔心,我輸不了。」
在有福客棧準備好了一些乾糧和淡水,方雲上路了,沒用多久,遠遠的看著前面一個村莊,村口立著一塊巨石,上面寫著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臥龍村。方雲暗暗點了點頭,看來終於是到了。
村中的百姓們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這些年來外來的人少了許多,很多人家已經不能像當年那樣賺取一些外快了,因此只能重新操起老本行,打魚為生,忽然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人走進了村子,一些上了年紀的人不禁歎了口氣,一眼便看出了方雲的來意,而一些年輕人已經迅速地圍了上來,「公子,要找地方住下嗎?」「公子,要用船嗎?」
這些機靈的年輕人一眼便看的出來,這個人絕對是個有錢的主,這樣的機會難得,一定要賺一筆才行,否則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方雲看了看他們,不禁有些悲哀,難道這就是自己祖先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嗎?這些人怎麼一個個都像是奸商一樣?絲毫沒有漁民的純樸,不由得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沒有搭理他們,方雲首先把目光放到了村子上面,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村子啊,整個村子都散發著濃濃的威壓感,這裡能生存嗎?難道這些人感覺不到?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龍氣?可能吧,在威嚴的同時,這裡讓方雲感受到了一絲親切之感,似乎這裡就是自己的故鄉。
方雲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身邊那些用渴望的目光望著自己的年輕人,出聲道,「你們誰的船最好,我出五十兩買下了。」
這句話一出,簡直如同巨石入水,掀起了千層浪花,那些人臉上登時笑開了花,一個個心中都道,看來我沒有看錯啊,這確實是一個大財主啊!於是,幾乎每個人都宣稱自己的船才是這個村中最好的,沒有一個人甘願人後。
方雲不禁歎了一口氣,「你們把船都放在那邊擺好,我自己來挑。」說著,指了指右邊的海灘。
沒過多時,十幾條船便依次排開,擺在了海灘上,方雲從左至右一一看起,雖然他不是很懂船,但是做工的好壞還是看的出來的,看了幾條之後,不禁有些搖頭,這些船已經破爛的夠可以了,近海捕魚還可以,要是遠行出海怕是就危險了,一經風浪,必死無疑。
直到走到了最後一個,方雲眼前一亮,眼前這條船船體雖然不大,但是看得出經過了精細的加工,船身各部分銜接極好,這樣的一條船,正是方雲所需要的,「這艘船是誰的?我買下了?」
聽到方雲要這艘船,其餘人臉上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一個青年走了出來,「船是我的,可是我只租,卻不賣。」
「嗯?」方雲微微一愣,看了看這人,只見他一身古銅色皮膚,身體十分健壯,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卻顯得十分精悍,「你叫什麼名字?你的船隻租不賣?為什麼?我可以給你一百兩銀子。」
那人搖了搖頭,「我叫林啟,船給多少錢也不能賣,這條船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不能到了我的手裡就沒了。」
方雲心中一動,林啟,他也姓林?會不會是與我同宗?想到這裡,他不禁暗笑自己敏感,雖然是一個村子的,可是未必姓林的便都是一家吧,再說當年高祖建國之後,將臥龍村中的林氏族人全部遷往了都城,過上了好日子,哪裡還會有一個林氏親族留在這裡呢。
「而且,我要自己駕船,看你就不是懂得駕船的人,我怕你把船弄壞了,」林啟又道。
方雲不禁好笑,「你知道我要去哪裡嗎?你給我駕船,哪裡你都敢去?」
「我知道,不就是天下島嗎?來這裡的人還能去哪,你放心,我知道你身懷武功,所以我也搶不了你什麼東西,我只是捨不得我的船,就算死,也要和船死在一起,」林啟堅定的道。
看著林啟,方雲不由得心中一動,林啟的表情讓他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趙凌雲,是的,這個人有著和趙凌雲相似的氣質,雖然他只是一個漁夫而已。
「好吧,你既然自己都不怕死,我還為你擔心什麼,明天我們就出發,」方雲轉念一想,有著這樣一個人跟著自己也好,因為畢竟他自小生活在這裡,對大海比自己熟悉的多,有了他,自己成功的可能性便大了很多,再說看的出來,這個人絲毫不懂武功,只是身體十分強壯罷了,即使有什麼變故,自己也能輕易的對付的了他。
晚上方雲就住在了林啟的家中,林啟的家裡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一個老人,林啟說是他爹,老人身體十分不好,一直在不停的咳嗽,想必是有病在身,而且病的還不輕,「如果不是為了給爹治病,我也不願意跟你冒這個險,」林啟說。
「可是如果你死了,你爹怎麼辦?」
「怎麼辦,等死,反正現在也是一樣,」林啟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憂鬱之色。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起來了,林啟給父親準備好了一段時間的食物,便毅然的走了出來,再也沒有回頭去看,方雲直到,此行關係著他一家的生死,一旦林啟回不來了,他爹自然也活不下去了,他曾提出讓林啟不要去了,自己可以拿錢給他爹治病,但是被林啟拒絕了,「無功不受祿,」林啟淡淡的道。
這天,正是蕭豫所推算的海流變化的第二天,這次的海流變化會持續半月之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快便能到達天下島。林啟顯然從小在海上長大,操控起船隻來駕輕就熟,如臂使指,雖然海上有些波瀾,但是初次坐船出海的方雲卻並未感覺到不適。
開始的時候還好,可是當漸漸駛離了海岸,深入到海中央的時候,這艘小船就有些飄搖了,海面上看起來十分平靜的樣子,可是實際卻並不是那樣的,這艘小船在茫茫的大海上,算是讓方雲理解了什麼是滄海一粟,來到了海上,方雲才認識到,在大自然的面前,人是那樣的渺小,現在只需一個小小的風浪,這艘船就會被掀翻,也許林啟有生還的可能,但是方雲卻是有些為難。
看來林烈公真的是運勢驚人吶,方雲不禁歎道,能夠在大海中遇難後漂泊到天下島,沒有驚人的運氣怎麼可能辦得到?所謂的無巧不成書,也許就是這個道理吧,如果沒有這一番巧遇,即使以林烈的雄才大略,也未必能夠成就日後的大業,可見那一次的海難,對於林烈來說倒真的是驗證了因禍得福這句話。
「我有沒有那樣強的運勢呢?」想到了林烈,方雲也不禁想到了自己,「先祖們,如果你們在天有靈的話,如果大漢朝氣數未盡的話,那就保佑我吧。」他默默的祈禱著,雖然不信鬼神,可是在這茫茫的大海面前,方雲似乎感到了有些心虛,這是一個自己從來沒有面對過的對手,這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對手,究竟自己是贏是輸,真的就只能看運氣了。
船行了半日,已經越行越遠了,再也看不到海岸,四面都是一片蔚藍色,隨著小船的行駛,船身波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方雲漸漸有了一些噁心的感覺,只是勉勵用內力壓住才沒吐出來。
林啟看了他一眼,「怎麼樣,你還好吧?」
方雲苦笑,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好嗎?他只能勉強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這一動,腹中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林啟看著他的樣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似乎是在偷笑。
畢竟方雲內功高強,很快便適應了這種顛簸,雖然臉色還有些不好,但是卻沒有那種想吐的感覺了,總算稍好了一些。林啟驚奇的看著他,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夠如此迅速的適應呢,不由得有些好奇。
「你跟林氏皇族有關係嗎?」方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想起了自己日前的疑問。
林啟微微一怔,「沒,沒有,當然沒有,我哪有那個福氣啊,如果有關係,還用待在這裡嗎。」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方雲看的真切,剛剛聽到自己的問話時,林啟的臉色一變。方雲忖道,他說謊,可是他為什麼要說謊?難道他真的跟林氏有關係?不可能啊,沒有聽說林氏在臥龍村還有人在啊。
可是方雲知道無論自己現在問什麼,林啟都一定會否認,所以乾脆就不問了,以後再說吧,反正機會有的是,於是便有一句沒一句的問起了林啟臥龍村的情況。
林啟從小生長在這裡,對於這裡的一切再熟悉不過了,把臥龍村向方雲介紹了一遍。兩人就這樣斷斷續續的聊著,說些似乎沒有意義的話,無非也是在這大海上打發時間罷了,這天地之間,現在只有他們兩人在,若是不說些話,恐怕僅僅是這種寧靜就會使人發瘋的。方雲不禁慶幸自己沒有一個人來,否則若是在海上漂泊十數日,恐怕精神就會出現問題了,有的時候,安靜比吵鬧更加恐怖。
雖然時間過的很慢,但夜幕還是降臨了,海上的夜晚靜悄悄的,只能聽到海水流動的聲音和海浪拍打在船上的聲音,「你睡吧,我來守夜,三更時分你來換我,」林啟將一個包袱丟給了方雲,「晚上冷的很。」
方雲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床薄薄的被子,暗道,不愧是熟悉海上的人,準備的還真是充分,不過他笑了笑,謝絕了林啟的好意,以他現在的內功,已經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了,這區區海風還奈何不了他。
林啟見他拒絕,也不驚奇,順手拿了回來,「不用算了。」說著打開包袱,把自己緊緊的裹了起來,他雖然身體強壯,可是畢竟不懂武功,可不敢像方雲一樣托大。
方雲回到了船艙裡面躺了下來,舒服的伸直了雙腿,靠在邊上,閉起了眼睛,盡量的放鬆身體,隨著船身的起起伏伏,整個人就像是和船結為了一體一般,這也是他剛剛悟出來沒多久的本事,這樣一來就不會有暈船的感覺了。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能夠根據具體情況做出相應的對策,並且使自己得到進益,這就是天地訣的妙處所在了。
雖然沒有了海上的顛簸,可是方雲又怎麼能夠睡的著呢,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浮現出鳳舞為了自己而受傷的那一幕,一閉上眼,就想起前方還在奮戰的十幾萬大軍,想起從前的種種,想起自己身上的沉重負擔,他忽然有了一種不堪重負的感覺,不僅有些懷念起當年在韓城做一個店舖夥計時的優哉游哉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