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上班時間,我就這樣默默地站了很久,九點一刻,我坐回椅子,撥通了葉琳的電話。
「喂,您好哪位?」葉琳的聲音清脆而充滿磁性。
「是我。」
「噢……」對方短暫停頓,「這麼早有事嗎?」
「是的,有時間嗎?」
「……一會兒我有個會。」
「那下午呢?」
「……下午我要接待一位韓國客人。」
「那就現在吧好嗎?我只有幾句話。」沒等她再說話,我已經掛斷了電話。
出了房間我來到她的辦公室門前輕輕敲了敲,聽到「請進」後推門走進去。
葉琳坐在辦公桌前,看了看我,然後指了指自己前面的會客椅,「坐。」
「謝謝。」我慢慢坐了下來。兩個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她的是探尋,我的是悲涼。
「找我什麼事?」她的表情和語調都很柔和。
我看了看她,不易覺察地歎了口氣,將一把鑰匙輕輕放到了她的桌子上。她看了看它們又看了看我,臉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忙我就長話短說,我申請辭職。」
「啊?!」聽了我的來意後,她驚訝地張大了眼睛。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轉過臉看著旁邊沉思了一下,再轉回來的時候,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任一凡。你調到集團工作以後,已經是歸董事長直接領導了,你申請辭職得和他說,我沒有權力批准。」
「我知道。只不過我覺得在向葉董遞交辭呈之前,從哪個角度來說,我都應該先和你打個招呼。」我黯然說道。
「……」葉琳沉默著未置可否。
「你一會兒有會,我就不耽誤你了,再見。」站起身來,我向她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等等。」她叫住我。
我停下來。轉過身看著她,她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晚上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聊聊。」說這句話時,她的臉上地表情很奇怪。
「……我看算了吧,沒什麼好聊的……」我拒絕的並不堅決。
「晚上去CE好嗎?八點準時。還有。先不要交辭職信好嗎?一切等我們談過之後再定,好嗎?」葉琳一臉懇求的神態,柔聲說道。
「……」她瞭解我的命門所在,知道我最受不了的是什麼。
走進看到我,一臉詫異。
我看了看九號桌,原來葉琳已經到了,怪不得Key會是這麼一副表情。我猜他現在一定已經被我和葉氏姐妹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這個問題徹底弄糊塗了。哎。糊塗就糊塗吧,又有誰是清楚的呢?我對著Key苦笑了一下,算是和他打招呼。然後徑直向葉琳走過去。
「你早來了。」我一邊向葉琳點點頭。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來。
「你遲到了兩分鐘噢……」葉琳語帶嬌嗔。
這是怎麼了?!說實話。今晚一見面葉琳就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一點準備也沒有。那種撥動心弦的感覺彷彿來自於上個世紀,我不相信它還屬於我。
「……噢,對不起。」我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手機上地時間,拘謹而充滿歉意地說。
「……沒關係。」也許是我一本正經的客氣讓葉琳感到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表情太曖昧,馬上正色並客氣地回了一句。兩個人尷尬地對視了一下,接著沉默下來。
幽香襲來,在幽暗的燈光下,葉琳地膚色看上去白晰非常,長長的頭髮很隨意地綰在腦後,一件白色運動T恤襯托起她漂亮的胸型。我不看她,把玩著手裡的酒瓶。但只是剛才地一眼,她的一切已經清晰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裡。
就和一年前第一次與她在CE相遇一樣,還是這個人、這個位置,連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都沒有變,只不過關係卻不再是一年前地一張白紙了。我們各持自己的筆,在上面塗滿了油彩。
「關於……」
「今天……」沉默了好久之後,我們像是約好了似的,同時出聲,又同時沉默。這是一個好笑地場面,因為有了剛才地經驗,兩個人都忍著,分別把頭轉開了去。等勁兒過去了,才又轉回來。
「你說。」我客氣地。
「你先請。」葉琳更加客氣。
無可奈何地境況,尷尬彆扭的關係,要說地話是嚴肅而沉重的,心情也是如此,我的聲音低沉而緩慢,「關於辭職,我已經考慮很久了,今天上午是想在正式辭職之前先找你聊一聊。」
「我今天真的很忙,絕不是有意推托,希望你不要誤會。」葉琳的解釋很誠懇,讓我覺得很受用。
「噢,無所謂了,」我向她點點頭,表示理解,「這段時間我的處境你是知道的,同事們和葉董的態度讓我很難受,我搞不懂這一切是怎樣發生的,也沒辦法改變現狀,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辭職對我來說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想找你聊聊的原因我想你應該知道,其實有些話不說也罷,說了也是廢話。」
「噢?那些你覺得不說也罷的廢話是什麼呢?我想聽聽。」葉琳目光閃動。
「還在因為我傷害了葉嵐而生我的氣嗎?還是已經不再喜歡愛戀?我就要離開了,也許離開這座城市,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但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依然深愛你我的女孩……」這些話在心中迴盪著,我雙手握著酒瓶,悲觀地沉默著,現在已經沒辦法把它們說出來了。
「不想說就算了,」好久之後,葉琳輕輕說道,聲音裡滿是失望,「你說完了嗎?」
「完了。」我點點頭。
「那好,現在該我說了。」葉琳在座位上正了正身體,看著我正色說道:「任一凡,你不能辭職,至少現在不能。理由是,如果你辭了職,那就正好中了別人的離間計!」
「……為什麼這麼說?!」葉琳的話讓我渾身一震。
「拍賣會後,集團裡有一些傳言你聽說了嗎?」
「……沒有,什麼傳言?」我更加吃驚。
「你到集團工作的時間太短,而且傳言本身說的就是你,所以你沒聽說過也不奇怪。」葉琳點了點頭,清晰而低沉地說道:「這些傳言裡有一條說是重興集團本來就沒打算拿紫潤四期那塊地,所以,集團能以起拍價順利拿到它,並不是你的功勞。」
「……」我眉頭皺緊,愣住了。
這傳言太厲害了,可以說僅憑這句話,就能毀我兩個來回。如果按照這種說法,那集團對我的獎勵和提拔將全都是錯誤的。在集團同事的眼裡,我不但沒有功,反而成了一個善於投機取巧、借勢鑽營的人,自然會受到大家的鄙視。
「葉董也相信這話嗎?」有這種傳言並不稀奇,關鍵是葉董及集團的高層們的看法。其實在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答案已經有了,我的處境就是證明。
「說實話,爸爸怎麼想的我至今也弄不明白。我曾經專門找他討論這件事,但他不願意多談,只是告訴我說他得到消息,拍賣會之後,紀巖和紀續剛對拍賣結果非常滿意,開酒會大肆慶祝。據說在拍賣會召開之前,紀續剛怕創世紀集團和他們爭奪馬家崗那塊地,於是用計,散佈消息說要和創世紀爭紫潤四期,逼得創世紀派任一凡和他談判,最後成功拍下了馬家崗那塊地……」
「他吹牛B!」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罵了一句。
葉琳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我。等我平靜下來後繼續說道:「我想,這一定是紀續剛用的反間計。經過拍賣會上的較量,他一定已經知道已方有我們的內線,所以故意出一副慶祝勝利的樣子好利用他傳話,目的就是讓你失去創世紀領導層的信任。這樣看來,重興方面已經把你的存在視為對已方的嚴重威脅了,只不過,」說到這兒她停頓了一下,皺起了眉頭,「現在的問題是,這麼想的,整個集團裡好像只有我一個人。」
「既然大家都那麼想,那你為什麼要信任我呢?」葉琳的話讓我從心中升騰起一種由衷的感動,看著她的眼睛我在心裡說的是:葉琳,如果我是一名角鬥士的話,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再相信我,只要還有你的信任,我就有繼續戰鬥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