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無名可以感受到這些被他殺死的夜月族人的怨恨,也可以感受到夜月族人對自己無邊的驚懼,這種驚懼不只是夜月族人,連背後與自己一同作戰的金狼族人也同樣存在這種心理。這就是對絕強者的敬畏心理。
刀無名體內的十陽十陰之力全力運轉,四周的空氣頓時被他強大的力量扯動開來,紛紛朝他的體內湧去,就好象他現在是一個微型的黑洞一樣,肆無忌憚地吸收著天地間存在的元氣為自己所用。
一道血紅的刀型印跡清晰地出現在他的額頭正中,好象他的頭頂上長了第三只眼一樣詭異莫名,讓自有見到他的人都不自覺得低下頭去,好象這刀型印跡有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量可以望穿他們心頭的恐懼一樣讓他們生出不可力敵的心理效果來,連望一眼刀無名的勇氣也沒有。雖然,他們明知道自己的身後有著千千萬的族人與自己同在,卻仍然一點辦法都沒有,刀無名就是眼前戰場真正的主宰。
夜無痕萬念俱灰,此時,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頭一片空白,先前的斗志早就隨著夜無痕的敗退而消逝得一干二淨,低頭望向自己手中的長矛,自語一般地小聲念道:“連族長都敵不過他,還有誰是他的敵手,此戰還有什麼意義呵,爭戰下去,只會徒增我夜月族人的傷亡而已,難道,難道我夜月一族就真的沒有在這大草原上生存的權力麼,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依然如此。為什麼……為什麼……”語意茫然,可見刀無名對他心理打擊之大遠超尋常。
戰場始終是戰場,短暫的平靜之後,不知道是誰大吼了一聲:“傻楞著干什麼,給我殺啊。”這一個聲音頓時把人們自呆立的情況下拉回了現實,手中的武器又再次刺向眼前的敵人。
戰場上頓時又恢復了先前的血腥。但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遠離刀無名所在的地方,他們可不想再次被刀無名那恐怖離奇的武功殺得肢離破碎。
蕭亂離神情一震,猛然自驚懼之中驚醒過來,無奈地重新提起手中的長矛,抵擋著雷雨雲與原騰鷹的進攻,雖明知此戰下去敗局已是注定,但是現實卻根本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來反醒眼前的一切,這一次,他們退得更快了,整個夜月族聯軍由於缺少了夜無痕的直接領導,戰局是呈現出一邊倒的局勢。
雷雨雲與原騰鷹對望一眼,自可以看到對方眼中對勝利的渴求,只是這份渴求裡面還包含著一份懼意,畢竟,刀無名剛才展現出來的非人武功已是讓他們驚若天人,此等武功,已是敵我皆懼,人群在這超凡的武功面前,只是草芥。
刀無名本來還站立於原地不動,感受著自己體內那驚人的變化,以前他只覺得自己的武學大進,但是剛才一出手殺了那麼多人後,總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了自己沒有發現的變化,變得好象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特別是當他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後,更覺得自己體內的殺性成倍地增長開來,似到了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地步了。正在全力壓抑心頭那強大的殺性時,就聽到了身旁又傳來震耳欲聾的拼殺聲。
這殺聲如同一絲星火,傳入他的耳中頓成燎原之勢,刀無名只覺得自己心中強行壓抑的殺意再也無法壓抑,一聲長嘯:“既然你們要殺,我就滿足你們,那就殺個夠吧!”那聲音尖利得好象一下子刺入在場所有人的耳膜,直接在他們的腦海中暴發一樣。
天上的愁雲此時壓得更低,那如狼一般的怪異形狀隨著刀無名的嘯聲越發的清晰起來,帶著一份凶殘,烏雲組成的雙瞳眼盯盯地看著地面上如螞蟻一般移動的戰線,看起來格外的猙獰。
刀無名無法控制的殺意化成比先前還要強大得多的刀氣,一出體外頓成十丈余長的刀形氣體,發出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朝著眼前的夜月族人撲了過去。
任何的抵擋在這刀氣面前都是徒勞無功,刀氣過處,所有人都如豆腐一般地破裂開來,那刀氣沖出二十丈遠的距離後才停了下來,刀無名眼前已然形成了一條真空地帶,凡是刀氣過處,沒有一個站立的事物存在,包括那躲閃不及的戰馬,連悲鳴都沒有來得及叫一聲,就這麼被刀無名的刀氣割裂成兩半,內髒撒遍整個戰場。
刀無名卻並沒有如此停止,一刀出後,他的強行把十陽之力收起來,轉換成十陰的至寒之力,強大的神識再次朝前方湧去,所過之處,地面上的一切,甚至是那土壤也受不了他那至陰的寒氣而發出“畢畢波波”地脆響聲,眼前的一切生機頓時被那至陰之力所凍結,沒有來得及閃避的敵人與戰馬頓時被凍得呆立原地,有的甚至還保留著出刀的姿勢,馬匹揚起前蹄就再也沒有落下,因為,凡是活著的動物都被這十陰之力凍成了冰晶,一如他在黑獄分部時的情景一模一樣。
夜月聯軍此時才發現,無論他們如何拼殺,在刀無名面前,連他們的武器還沒有到達刀無名的身前時,他們同伴的性命已然就這麼悄然的消逝,先前強行提起的戰意再次消失,不知誰叫了一聲:“媽啊,快跑啊。”
幾乎所有的夜月族人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動作出奇的一致,那處於戰線最後方的人群頓時掉轉馬頭,有人甚至連兵器都隨手扔在了地上,向後方狂奔而去。
刀無名此時整個心靈都被那沖天的殺意所淹沒,聞言整個臉龐都露出冰寒的冷酷道:“想逃,哪有那麼容易?!”他的身形幻化成無數的人影,竟絲毫不給眼前未來得及逃跑的夜月族人任何逃跑的機會,只聽得一連串的脆響,緊接著就帶起漫天的血珠,凡是被刀無名身形盯上的夜月族人,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一痛,好象全身的感覺都集中到胸口上了一樣,慘叫出聲,以他們那微弱的武功,刀無名要殺他們只是舉手投足的功夫而已,整個心髒一下子迸裂開來,胸口出現一個大洞,慘死於地。
雷翔此時反倒沒有了一絲追殺夜月族人的興趣,呆呆地看到刀無名一個人狂然殺敵,只覺得眼前的刀無名是那麼的陌生,陌生得讓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刀無名一己之力造成的,只是在心頭驚異的想道:“他是人還是魔鬼?這簡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殺人王啊。”
人群如潮水般地向後迅速退去,後面是金狼族人追擊的身影,刀無名只覺得自己每殺一人,自己渾身焦燥的殺意就慢慢地減弱一分,當看到金狼族如喪家之犬在自己面前不斷地逃竄的時候,他的心裡卻有一種快感勃然而發,他頭頂上的刀形印跡此時已是紅得比血還要紅,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心性已然隨著這股殺意已然漸漸地步入了魔道。
此時,箭神谷內,箭神屹立於谷內,臉色一變,抬首北望,露出驚懼的表情,大聲歎息一聲道:“天狼殺星終於成形了,我沒有想到除了天敵這個魔星之外,還算漏了這天狼星,看其天狼星的運道,其勢直指中原武林啊。看來,這世道真的沉淪了,到時候,當天狼星踏入中原的時候,誰能阻止這聲劫難啊。”滿臉的憂慮,可見箭神對中原武林的擔心絕對沒有半分的虛假。
鮮易天與楓血還有鮮薊情紛立於箭神的身邊,這幾日他們已然聽箭神說過天狼星的事情,自是知道箭神口中所說是何意,楓血道:“箭神前輩,這中原不是還有你嗎?”
箭神搖了搖頭道:“我?我真的老了,連天敵我都敵不過……”言罷一聲噓唏,表情復雜。
鮮薊情經過橫劍山莊事變再加上在箭神谷內的苦練,整個人此時氣質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聞言陡然抬著朝箭神看去說道:“我不管什麼天狼殺星,我只要天敵的命就是,除了天敵的命,世間的一切又與我何干!”本應清澈的眼眸說這話的時候卻藏不住那心底的仇恨,“只有這樣,刀無名才可以在下面安心。”
箭神望著鮮薊情仇恨的眼神,歎了一口氣才道:“難道世間真的再沒有什麼事情比你報仇這件事情還大嗎?孩子,你醒醒吧,以你現在的武功,就算是再給你十年,你也不可能殺得了天敵的。”
鮮薊情的雙目透出一份決然道:“我不管,就算是賠上我這條命,那又如何!”語話鏗鏘有力,連楓血與鮮易天也盡皆動容,他們此時才真正知道,鮮薊情對刀無名用情之深遠比自己的想象更重,盡皆無語。
此時,夜月族人已是兵敗如山倒,大草原上已然形成了這種局前,夜月族人不斷地向後飛退,而金狼族人卻如附骨之蛆一般地收割著那落後的敵人的性命,刀無名不斷地在敵人身後跳動著身形,所過之處,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那夜無痕早沒有蹤影,想是混和在整個潰退的夜月族大軍之內逃離開了,蕭亂離已然把雷雨雲與原騰鷹的身形拋在了身後,但當他看到刀無名如殺神一樣的把夜月族人的性命一個個的帶走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悲痛仰天大吼起來:“刀無名,求你不要再殺了,我夜月一族認輸就是。”聲音淒驚,聞者無不動容,連那身後原本追殺的雷雨雲與原騰鷹也不由得駐足望著那陡然停下來的蕭亂離。一時之間竟忘記了動手。
刀無名的心神陡然一震,蕭亂離的悲吼如一道清醒劑,把他從無邊的殺戮之中拉了回來,這聲音的感覺為什麼這麼熟悉,他的腦海之中不約而同地現出橫劍山莊中鮮薊情抱著自己痛哭的那一幕,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陡然一痛,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然被滾燙的鮮血所沾滿,身形站立於原地,回頭望去,自己的身後已是一片狼藉,再沒有一個活著的夜月族戰士存在,而眼前卻有一個人虎目含淚,提著丈八長矛,那麼悲憤地看著自己。
雷翔看到蕭亂離的身形,夜無痕不見蹤影後,這敵人一方已是蕭亂離最大,馬上止住那追擊的金狼族戰士道:“罷了,所有人給我停下,鳴金收兵。”
金狼族的戰士聞言心皆停下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刀無名不可置信地看著蕭亂離,此時,他心境的變化遠比戰局的變化來得更大,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狂聲呼吼:“天啊,我竟殺了這麼多人,我的雙手都沾滿了他們的血腥啊。”剛才他那狂暴的殺戮一一地反映在他的腦海之中,就如夢幻一樣的可怕,可怕得連他自己都差點認不得自己了:“我這是怎麼了,這就是我麼?”
蕭亂離看著眼前被自己族人的鮮血浸透的刀無名,只覺得渾身再無一絲的力道存在,慘聲道:“如果你要殺,你先殺了我罷。”說完,手中的長矛已是叭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可見此時他的心境已是真的絕望。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看著刀無名,刀無名回過神來,卻陡然轉過身去,以背對著蕭亂離道:“你走吧,帶上你的族人走吧。我刀無名失手殺了你這麼多的族人,再殺你又有何意義。你走吧。”卻不知他此時心裡已然充滿著對眼前殺戮的悔恨與對蕭亂離的感激,要不是蕭亂離的悲吼聲,他可能將踏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到時候與天敵那魔頭又有何異。
蕭亂離把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帶給自己族人巨大災難的男子,把自己的目光投向金狼族長雷翔,一付任由宰割的表情,畢竟,在這場戰爭中,真正主事的對手還是雷翔。
雷翔歎了一口氣道:“罷了,一切如刀兄所言,你走吧,不過,你回去告訴夜無痕,從今以後,我金狼族將不希望再有戰端發生。”
蕭亂離眼色血紅,悲慘扯動著嘴角的肌肉開口說道:“再啟戰端,我夜月一族經此一役,死傷大半,還那個能力麼?你放心吧,從今以後,這大草原上將以你為尊了,再也不干我夜月族的事情。”說完,轉身離去,只是行走之間步履蹣跚,已如行屍走肉。
原騰鷹望著蕭亂離離去的身影,半天沒有說一句話,雖說戰爭以金狼族的勝利告終,但是他看到眼前遍野的屍骨,卻沒有半點的開心,畢竟,這屍骨之中,還有著無數金狼族族人的屍體在內。
天上的雲已然不知何時消失不見。陽光再次破開雲層照射下來,卻並沒有讓人們的心頭明朗起來,反而更加的陰霾,戰爭的滋味在戰斗的過程中或許還沒有戰後的蒼夷給人的感覺深刻,每一個人望著眼前的一切,盡皆呆立原地,木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稍後,才有人反應過來,不斷地在人群中尋找著自己的親人,當有人發現自己的親人的屍體以後,那本來微茫的希望也破滅無蹤,撲在那死去的親人身上哭了起來。
這如一劑催化劑,嗚咽之聲頓時在人群中回蕩,連雷翔那麼堅強的人也早已虎目含淚,看到人們悲傷的臉低下了頭。
這就是戰爭的創傷,不只是肉體上的,更多的是心靈上的。
刀無名此時反而有一種孤寂感,只覺自己從未與四周的人群有過這麼遙遠的距離,竟不理朝自己走過來的雷雨雲還有騰格他們,身形急閃之間已然朝遠處飄去,只是這背影看在騰格眼裡,卻是份外的蒼涼。
原騰鷹望著刀無名遠去的背影,伸手阻止了騰格欲追去的身子說道:“你師尊今日殺性之大,確是我生平僅見,與往日的他簡直判若兩人,想必他的身體內發生了我們不可預見的變故,讓他靜一靜也是好事,我們就不必打擾他了。”
刀無名來到遠處後慢慢地停了下來,春日的空氣依然帶著一絲冬日未去的寒冷,只是,此時他的心境卻遠比外面的空氣更冷,剛才殺戮的情形如放電影一般地在他腦海中不斷地盤旋,越想他越是心驚,先前的殺性早不知消失到何方了,留下的只是無邊的後怕心境,他當然知道如果沒有蕭亂離那聲吼叫自己將面對什麼樣的余生,可能自己將從此成為一件真正的人形凶器,毫無理智地一直殺下去,真到自己力盡而死的那刻。這就是魔道麼?他的心猛然收縮起來,一陣陣地反胃感差點讓此時的他嘔吐出來。
在這個時候,他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單起來,“要是薊情在該有多好啊!有她在,我或許就不會殺死這麼多夜月族人吧?”他望著天際散開的浮去,聞著鼻中依然濃烈的血腥味,一時間思緒已是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