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無名本不高大的身形在這個時候陡地高大了起來,這在楊月等百餘人眼中看來更加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天空中,冰冷的雪夜本已沉悶,現在刀無名殺氣一出,更是讓人們心頭一痛,就好像憑空壓上了塊萬斤重的巨石般難得到了極點。
就算是最無知的人此時也感到眼前空前的危機,他們手中的酒碗早已放下,也顧不得滿手的油膩,伸手按在身邊的刀啊劍的什麼武器上了。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會發覺,當自己的手握上了吃飯的傢伙的時候,心頭才有那麼一點的安全感。
刀無名任隨這股壓力在大廳中擴散開去,他此來不只為殺人,還要體會一翻在精神上蹂躪人的快感,只有這樣,才會讓刀無名精神上的負重感減輕一些,最大限度地帶人敵人以痛苦才是最好的報仇方式,看到眾人眼中驚駭欲死的表情,刀無名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散了開去,老鼠是怎麼死的,並不全是被貓咬死的,有些是被嚇死的。
離刀無名最近的十幾人此時感受尤其深刻,刀無名時而如一座萬載冰山一般散發出驚人的寒氣,時而又讓人生出一種如臨煉獄般的炙熱感,極冷極熱,有人竟然開始受不了氣勢上的重壓而全身微微痙攣起來,握刀的手都不再穩當。
「匡!」幾聲脆響,那是鋼刀落在地上的聲音,突然的聲響如敲響了人們的喪鐘一般帶給人們無比的震憾,竟讓在場的百十號人生出神情震盪的驚悚感。
就是這個聲音讓楊月明白自己根本就再無一絲的退路,反倒激起一股拚死之心,強忍住心頭的難受感覺,拔出手中的長劍一揮吼道:「兄弟們,給我殺了他,凡是能殺此人者,賞金千兩啊。」
眾人本是亡命之徒,再聽得楊月的巨額懸賞,心頭本來的那絲驚懼竟然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紛紛抽出自己的武器如野獸般的吼了起來:「宰了這個龜蛋……宰了這個小白臉……黃金就是我的了……」
刀光劍影,竟然映得整個夜空都亮了起來。紛亂的雪花被殺氣所驚竟然還沒有落下來就被悉數融化。唯有刀無名所處的那一小片空間,雪花依然紛紛揚揚不斷落下,竟然絲毫不為眼前的氣勢所動,就連刀無名自己的殺氣都好像與這天意融為一體般那麼自然。
刀無名傲視眼前這一群嚎叫的大漢,他很清楚,死亡將會在下一個瞬間降臨在他們的頭上,看著他們那近乎狂熱的目光,心中被壓下的那一絲不忍也被眼前這群人愚蠢的行為沖淡的無影無蹤。
臉上現出一道殘酷地神情,心境卻如古井般絲毫不為外界所動,刀無名仰天一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猛然向前一步踏出,那個神情竟有如癡狂了般,全然不顧眼前紛至沓來地刀與劍。
是笑蒼天的無情還是在笑世人的無知,明明知道眼前是殺人的陷阱,卻依然為了那身外之物而亡命地撲了進來。
所以,死。將會是他們最終的歸屬。
任隨刀劍如一波波地狂潮一般地在自己身上席捲而過,但是刀無名卻依然連手都沒有出過一次,背負的雙手如天神一般的傲然在眾人身前。
在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才發現自己似乎被愚弄了,是自己的眼神欺騙了自己嗎?張大了嘴,他們再不能前進分毫,因為刀無名那麼堅定地站在他們的面前,任隨風雨飄搖,我自巋然不動。
這一刻,刀無名給他們的感覺就像是一座即將暴發的火山,那股驚人的熱能已然順著手中的刀與劍湧入了自己的體內。
每一聲笑聲都如一根根的巨杵在猛擊著他們的心靈,不論遠近,就好像一隻無形的手在剝落他們那脆弱的心理防線,一層一層地讓他們內心最本能的懦弱以最直觀地方式暴露出來。
所有的刀與劍都無一例外的擊在了刀無名的身上,但是刀無名竟是毫髮無傷地屹立於原地,雄奇得就好像他本是亙古的存在般。
每一個看到的人都張大了自己的嘴,他們相信自己能夠擊中刀無名,只是無法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居然連刀無名的一隻衣袖都無法割破哪怕是一條小小的細縫。
相反,從手中握著的武器上不斷地傳來一股股驚人的熱力,這股熱力似一股無惡不作的惡魔般以手中的武器為媒介進入到自己的身體內,一瞬間,他們就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落入了火山口一般的難受到了極至。
口渴。這就是每一個擊中刀無名的人心頭第一感受。
但是隨之而來的感受到遠遠地超出了他們的意料,手中的精鋼做成的武器竟然在刀無名十陽境界地作用之下發出滾燙的溫度,這股溫度不斷地攀升。
場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升起一股香味。
肉香。
是人肉的香味。刀無名聞著這股味道翻起了白眼。
今夜除夕,是該大口吃肉的時候,可惜的是沒有一個有此時有心情去吃肉,因為這股肉香是由他們握刀的手發出來的,一股股的青煙從握著武器的手上緩緩升起,他們根本還沒有來得及丟棄手中的武器,已然被刀無名十陽之力烤熟的手掌。
「啊……」
一聲聲地長嘶吼叫,劃破長空,竟然比剛才他們衝上前去擊殺刀無名的吼叫聲來得更加強烈。就好像:
被宰了尾巴的狗發出的尖叫聲,淒慘無比,一時間遠遠蓋過剛才震天地煙花聲,試想,十幾二十個大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聲,想不傳遠都不可能。
刀無名絲毫不為這些叫聲所動,他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殺意只告訴眼前之人一個信息:我此來不為別的,只為殺人!
神識遠遠地鋪陳開來,所有的細節,包括從九天之上降下的雪花軌跡都那麼清楚無誤地反映在自己的腦海中,那麼雜亂無章而又有跡可尋,天地好像在這個時候為刀無名打開了一扇門,顯得奇妙無比。刀無名心神隱隱一動:如果真的存在有幻武界,那麼,跨過這道天地間的門坎可能就會到達那個世界了吧。
心神微分之際,刀無名的神識再次回到這個世間,他甚至可以捕捉到遠處人們猛然的關門聲及細語聲音:知道是誰得罪了那般瘟神,竟然連個年也過不好。」
聲點,你不想活了嗎?我們怎麼惹得起那些人。睡覺。」
握刀的手因為無力而鬆開,一連十多聲響過,地上已然橫豎擺著十多柄武器,冒著微微的青煙,把地上的雪層也化出好大的一片窟窿。
刀無名看也不看眼前之人,一腳踏上,未見任何的用力,已然把地上的所有刀劍武器盡數震得粉碎,碎的不只是這些兵器,還有他們剛才狂熱的殺戮之心。
「鬼呀……」意志薄弱都由於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實而大聲狂嚎不斷地後退,意欲逃離眼前的夢魘。
楊月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剛才他由於自己受創在前,而下意識地沒有參與進攻,但是現在看來,眼前此人不但可怕,而且應是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可怕。以至於他的臉色由紅變青,再由青變紫,最後變得臉無血色。
究竟是誰?是英雄的就……就留下名字來。」楊月的聲音已在發抖,而手中握劍的手更是變得毫無方向地不斷顫抖,就好像中風的野狗一般,眼中閃現著瘋狂的光茫。不過,那是被刀無名嚇得。
刀無名瞇著眼睛看著楊月色厲內荏的表情,此時他才發覺,原來一個人在害怕的時候竟然會有這麼豐富的表情,「人果然不愧是善變的動物啊。」刀無名心頭突然想起這句很有意思的話來。
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刀無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不是英雄,我現在只是一個殺人的人罷了,所以,你根本沒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你也沒有那個能力知道我的名字。」
無知往往是一種幸福,但是楊月現在可不這麼認為,他現在有權有勢,正是他人生最巔峰的時候,如今卻要面臨死亡,這本是一種打擊,如今竟然連會死在何人手裡都不能得知,那確是少有的痛苦的事情了,因為到時候就算是有人想給自己報仇,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看著刀無名一步步地逼上來,而剛才還殺氣騰騰地百多條如牛一般的壯漢卻連連後退,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再出手,因為空氣中還瀰漫著那燙熟的肉香味,這裡,能夠稱得上高手的只有楊月一個人,而楊月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然被刀無名重創神識,所以,楊月也只能隨著所有人一齊後退。
想像一下,一個人在諾大的一個大廳內象趕羊群一般地逼迫著百餘比自己身材更高的大漢,這是什麼樣的一種局面,是牧羊犬在驅趕羊群?不,絕對不是,刀無名已是一隻脫掉英雄這件沉重的外套的猛虎,比牧羊犬更兇惡百倍的猛虎,他所想做的僅僅是殺戮與折磨。
熙熙攘攘,皆為名利來往,但是現在刀無名並不需要名,也不要利,他只是想讓自己燥動的心安靜下來而已。
「給我上。兄弟們,他娘地,只要殺了他……我們才能活下去呀。到時候,宗主面前我保各位高昇進級。」楊月手中的劍指著刀無名的方向大聲叫道,但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話中有多少底氣,拿什麼來阻止眼前此人?他所依靠的黑獄招牌在刀無名面前根本連一點作用都沒有,黑獄的高手在此哪裡?鬼才知道這寒冷的冬夜是不是在抱著女人睡大覺呢。
刀無名未出手,已然逼得楊月等一干人精神欲裂了。
眾人在楊月的積威之下,還有黑獄對叛逃者無盡的追殺威脅下,雖然明知道眼前此人絕對不可能力敵,但是也只能止住後退的步伐,拿著手中的武器指著刀無名。真正是前有虎後有狼的局面讓每一個人都生出無計可施的想法來。
但是百多人拿著刀劍,竟是一點氣勢都沒有,反倒好像不是他們圍著刀無名,而是刀無名圍著他們一般給人生出奇怪的心理效果來。
刀無名臉上的笑容漸漸地隱去,再沒有任何的一絲表情,看著眼前一干人等驚駭欲死的表情,他突然覺得這個事情不再有趣,反而覺得有點心煩,想當初,橫劍山莊的人就沒有聽說過一個人有現在這般畏死的表情,這等醜陋的嘴臉,簡直有辱武者二字。
刀無名不是沒有看見過人們怕死的表情,原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但是現在看到卻依然讓刀無名感到反胃。如果是隻兔子,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他們還要咬人呢,這些雜碎,雖然表在強壯,但是卻連條兔子都不如。刀無名心頭鄙夷地想到,「這群欺軟怕硬的黑獄徒眾。」
刀無名的身形動了,就像天地間猛然刮起了一陣最猛烈的寒風一般,逕直撲向眼前這包圍著自己的人群。
狗急還要跳牆呢,何況眼前是一大群活人呢,當他們明白刀無名的殺招已然臨近的時候,所有人都再次拼盡全身的力量向著刀無名擊出一招。
眾人合擊之勢倒也有一股慘烈的氣勢,但是在此時已然天人合一十陽境界的的刀無名來說,眼前這些人的攻擊間直就像是在放慢動作一般,每一個動作的細節都被他看得清楚無比。他輕鬆寫意地在這些人的武器上不斷地輕彈。
「叮叮咚咚……」密集的響聲如一曲剛勁的十面埋伏一般,殺氣沖天,不過這殺氣只屬於刀無名一個人。
凡是被刀無名點中的人,無一例外地都是都狂然噴吐鮮血,近三十人的兵器竟然隨著這一首殺氣沖天的十面埋伏而寸寸斷裂。橫飛的碎烈鐵片如驚起的幽靈一樣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頓時又是一聲聲地慘叫。
血,不斷地翻飛,而刀無名就像是在血海中翻飛的鵬鳥一般,優雅至極,雖然血雨紛飛,但是刀無名卻一滴都沒有染上。只因每一滴血還同有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然凍成一顆顆的血粒。
眾人心膽俱裂。
寒氣更盛。似要把整個冬夜都要凍開一條裂縫來。
四周的三十餘人頃刻間來不及退走,就被刀無名身上傳來的狂暴寒氣凍成一個個的人體雕塑。天寒,但是刀無名身上的搴氣卻比寒冷的冬夜還要冰寒千百倍。漫天的血珠不斷地砸向地上,發出「噗噗」的密集響聲,頓成一首首催魂的樂章。
看到眼前如些不可思議的殺人手法,剩餘的七八十人一呆之後立即清醒過來,腳底此時有一種發軟的感覺,但是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發出幾聲虛弱的吼叫聲,向著大門的地方蜂湧而去。
打不過就逃,這好像是人類的一種從遠古就遺傳下來的生存本能,此時黑獄追殺之類的想法,早就被他們丟在了九霄去外去了。但是在面對刀無名這已然超出他們想像的存在來說,他們的以逃求存的想法已是一種奢望。
一聲冷哼,卻讓本已無心應戰的楊月心神一晃,生出天地也為之搖晃的暈眩感覺。回身,出劍,再退。這幾個動作快如閃電,可見楊月能躋身這一方首領確是有獨到之處。
但是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刀無名,九陽境界的刀無名已名是絕頂的高手,何況是十陽境界體會了天人之道的刀無名,所以,他的動作在刀無名的眼中並不是閃電,而是一隻正在爬行求生的蝸牛,又如何快得了哪裡去呢。
刀無名身形全速施展開來,由一分二,再由二至三,一瞬間的功夫,整個大廳都佈滿了刀無名的身影。如果說沒有見過幽靈的話,那麼現在刀無名所展現出來的身法絕對比幽靈還要詭異,每一個分身都那麼突兀地出現在每一個黑獄大漢面前,定定地站著,虛幻而又無比真實,眼神中露出嘲諷的神色。
刀無名一指點出。
轟……
眾人只覺得天與地都同時崩塌,世間雖大,但是卻再無自己容身之地,但是偏偏刀無名的神情卻讓他們生出一種甘心赴死的念頭來,只覺得手中的刀劍奇重無比,好像整個天地都壓在了他們的身上,偏偏他們無法也無心動彈,刀無名這一指已然把他們整個神志都奪了去。
這龐大的精神壓力沒有一個人可以承受得住。所以,七十餘人手中握著的兵器在刀無名點上他們的那一刻起,至少有一半的兵器都化為了灰燼,他們被刀無名體內的十陽炎力以高熱蒸發,而另一半兵器則是斷在手中,微微用力竟成粉碎,那是被刀無名極陽炎火而引發的極陰至寒之氣硬生生地凍成粉碎的。
由於刀無名在身前,所以,每一個人都無法闖出大廳,從手中兵器帶入的極寒與極炎之力瞬間浸入他們的五臟六腑,至少有四十人渾身湧起一股透明色的火焰,甚至來不及慘叫一聲,就那麼憑空從刀無名的眼中消失了,化為世界最原始的灰塵。而餘下的幾十人剛被凍成了冰晶體,發出微微的光茫,但是所有被寒氣所浸而死的人無一例外的眼中露出驚駭的光芒,偏偏臉上的神情卻安定得好像入了睡般清晰可見。
楊月也不例外,雖然他的武功修為比在場的黑獄眾人高出一大截,但是比之刀無名,他同樣相差了何止千里之遙,所以,他同樣毫無例外地被刀無名從這個世間抹去,就連最後證明自己存在的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招之力竟至如斯,就連刀無名自己都有點感到意外了。這就是真正的十陽十陰之力嗎?突破之後的刀無名究竟達到了何種境界,可能就連當初的箭神看到這翻情景也是無法想像的了。
整個大廳,除了刀無名外,還有一個人依然活著。這人就是剛才曾對刀無名說什麼過年不宜殺人的那個大漢。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十幾張杯盤狼藉地桌子及大紅高掛的燈籠。
過年的夜晚,卻原來依然適合殺人的!
看到目瞪口呆站在自己跟前的那個大漢,刀無名溫柔地笑著說道:「我說過,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的。」
「啊呀……」尖厲的叫聲撕破夜空,遙遙地傳到遠方,「不……不要殺……殺我。鬼……鬼啊……」那人不斷地搖頭又點頭,渾身早縮成一團,不斷地顫拌著,冷嗎?更冷的是他的心吧,眼神佈滿那種迷茫無助的神情,此人竟然被刀無名那溫柔的話語嚇得瘋了。
他根本就不相信刀無名會放過自己的性命。恐懼是最能讓人忘記發生的事情,但是在神智的最深處卻依然留著那被刻畫出來的印跡。現在,他就已經永遠地陷入那可怕的夢魘之中。
好熱……好冷……
搖搖頭,瞇著眼睛,再次以神識籠罩著整個大廳,確認只有眼前這一個生不如死的活人和大門外那打瞌睡的兩個守門人外,已然再無一絲活口。
寒風再起,雪花落得更大了。轉眼間就把整個院子重新包圍。
刀無名慢慢地走出大門,沒有一絲的聲響,看了看那縮手埋頭似已進入夢鄉的兩個守衛,刀無名嘴角湧起一道冷笑,但是他卻喪失了殺人的樂趣,那麼淡然地,隨著寒風身形一飄而逝。
今夜,這個院子裡的人絕大部份已經永遠沉睡,再不會醒來。
殺人,原來可以讓人心情放鬆的,刀無名沒有意識到自己已是與之前的自己擁有了完全不同的想法。英雄?惡魔,如果能報得橫劍山莊覆莊之恨,就算是化為惡魔又有何不可。
雪花落,屬於刀無名的神話已然隕落,但是另一段神話卻悄悄地揭開了序幕。
江湖。注定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