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勝神山下混亂之城的外郊,滯留了一群百姓,全部都是孤兒寡母,穿得破爛,哭號著拔著那剛葬好屍體的新墳。
他們在找自己親人的屍體,好讓他們能回家安息。
「哥哥,你能讓一下嗎?你踩到我爸爸了。」小小、稚嫩又沙啞的聲音。顧惜朝低頭,看到一名衣衫襤褸的小姑娘正刨著他腳下的土,眼睛紅腫。
趕忙後退了兩步,小姑娘抬頭衝他笑笑,又繼續努力。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你變了。」他的耳邊忽然又響起剛剛那聲無奈的歎息。
「幹什麼呢,讓開讓開!殿下讓殺的人你們也敢挖出來帶走?」劍客模樣的一行人衝進了人堆,對著那些正在尋找親人屍體的老人孩子就是一通亂打,「他奶奶的,信不信老子把你們全宰了!」
「老爺啊,您腳下是我們的親人啊,我們不願他們客死異鄉,就請讓我們把屍體帶回去吧。」老婦人抓著劍客的褲腳,一把鼻涕一把淚,指著身邊剛剛找出來的屍體,那手指已經磨得出了血,隱隱能看到白森森的骨骼。
「去,哪來的滾回哪去!」劍客見自己的褲子被弄髒,生氣的踹開老婦人,對著那屍體就是一陣砍。
老婦人哭號一聲撲了上來:「我和你們拼了!顧惜朝,你不得好死!讓老天詛咒你!……」
這一鬧騰觸動了郊外所有人的痛處,一起罵罵咧咧詛咒著那個害得他們家破人亡,甚至亡國的人。
顧惜朝怔怔的站在遠處,神情複雜。
「喊什麼喊,哥兒幾個,把這些鬧事的人都帶回去交給展大人處理,哼!老不死的!」劍客不耐煩起來,喊來一同隨行的哥們,把這些人全部抓走了。
其中一個從顧惜朝身邊走過的時候打量了他一眼,撞著他的肩走了過去。
展大人?是指少昂嗎?
他們,是我的人?
那為什麼不認識我,為什麼要把這些人帶走?他又什麼時候下令殺掉了所有隨行的天竺士兵?
為什麼,為什麼這些他都不知道?!
顧惜朝失魂落魄,他突然發覺,他努力得到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行屍走肉般的回到了混亂之城,顧惜朝就聽見了酒肆裡的喧囂。心情很不好的他,根本沒有湊熱鬧的打算,就在他要走掉的時候,聽到了尹天的聲音。
「不!他不是那樣的人!不會的!你們都亂說……他不是那樣的人……」
尹天像瘋了一樣揮舞著雙手巨劍辯解著,又慢慢安靜下來。
兀的,他抬起頭,那犀利責備痛心不敢置信的目光刺的顧惜朝生疼,他走上前去想把攤在地上的尹天扶起,卻被尹天甩開了手。
「我不用你扶!」尹天冷哼一聲,支著劍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走出酒肆,看都不看顧惜朝一眼。
「小天……」顧惜朝攢著眉,紫色的眸子幽幽的看著那個固執的不肯回頭的身影。
尹天渾身震了一下,復又緩緩走遠:「你認錯人了。」
為什麼……
顧惜朝呆呆的站著,全然沒有發覺周圍人看他的眼光。
紫眸銀髮,面容絕美,多麼好認的顧惜朝!
如果是從前,他們會露出欣賞的笑容請他進入喝上一杯,或和他研究個詩詞。但是現今,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眾人轟一下散開。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做錯了?
錯了嗎?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法保護自己,保護他身邊的人。這一次,他們都沒有受傷,不是嗎?
真的沒有受傷嗎?那尹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那些人那麼恨我?
為什麼,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
傷心、痛心、永無息,睜眼、閉眼、淚已稀。
夕陽西下,將他孤獨的身影拉的好長好長……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一個蒼老的聲音漸漸由遠極近。
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華打滅,覓那清淡天和。
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到頭來,誰見把秋捱過?
則看那,白楊村裡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
更兼著,連天衰草遮墳墓,這的是,昨貧今富人勞碌,
春榮秋謝花折磨。似這般,生關死劫誰能躲?聞說道,
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著長生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