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博園的路上,青巧對范四贈送匕首很是不解,她偷偷看了書華好幾次,方才猶豫著問出了心底的疑惑:「小姐,那個范四……看起來有些古怪,平白無故的,他為什麼要送您一把匕首?」
書華已經將匕首收入寬袖之中,面上神色自然:「范四的事情我心裡有數,此事你莫要與人亂說。」
見到她不願在此事上多談,青巧也不敢再追問下去,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巴。
回到博園之後,書華還沒邁進德馨居的大門,就忽然被一個黑瘦的中年男人給攔住了去路。那人二話不說,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停地磕頭:「那些首飾都是我讓春桃去偷的,賣來的錢也被我拿去賭了,這事兒與春桃和嬌娘都沒有關係,求求五姑娘大發慈悲,放過她們吧」
此人面生,並不曾在其他地方見過,青巧下意識將書華護到身後,皺起眉毛盯著面前的男人:「你是何人?如何跑進這博園來的?」
「我是春桃的哥哥,我叫大海。嬌娘頭上的傷一直沒人去給她醫治,她現在躺在床上就快要死掉了,五姑娘,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有來求求您大發慈悲,幫嬌娘去請個大夫吧」
書華沉著聲音:「書嬌看病的事情,應該是交由二伯與二伯母來管的,我一個客人,能抵得個什麼用處?」
「我……我不敢去見夫人和老爺,春桃說了,您是博園裡頭心腸最好的人,只要來求您,一定能找到大夫給嬌娘醫治的。」
書華禁不住一聲冷笑:「她既然這麼說,為什麼不親自過來求我?當初她當著二伯的面,那一場戲演得實在精彩,我直到現在都還能記得她那副可憐的模樣。現在書嬌需要醫治,找不到人幫忙,她就說我是個好人了,感情我在她眼裡就是那軟柿子,可以任由她隨意拿捏?」
大海自知理虧,只能不停地磕頭認錯,請求她的原諒。
這種人最擅長死纏爛打,一旦被纏上就沒完沒了
書華不願再與他浪費口舌,想要繞開他進到德馨居,卻沒想到這個大海當真是個不好應付的,不管書華往哪兒走,他就往哪兒跪,每每都能將書華的路給堵住。
書華心生不耐,隨口喊了一聲:「大黑,出來」
這兒就是德馨居的門口,院門也沒關緊,書華的聲音可以輕易傳到院子裡頭。沒過一會兒,伴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就見到大黑撒丫子跑了出來。他長大血盆大口,留著長長的哈喇子,歡快地跑到書華身邊打轉。
大海沒想到她這兒還養了這麼一大條狗,被這條狗彪悍的模樣給嚇得不停,一時愣在原地也不敢輕易亂動。
書華滿意地拍拍大黑腦袋,指著大海說道:「看見沒,這就是你今晚的晚餐,你要是吃不完的話,我讓人幫你把多餘的肉用水煮熟,留著以後慢慢吃。」
大黑似是真的聽懂了她的話,立刻雙眼放光地盯著大海,哈喇子越流越長,琢磨著要從哪兒開始下口。
大海全身抖如篩糠,看來是被嚇得不輕,他害怕自己真會淪為這隻大黑狗的晚餐,趕忙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玩命地狂奔。
大黑朝著他逃走的方向狠狠叫了幾聲,嚇得他頭都不敢回,這才滿意地朝書華蹭了蹭。
知道它這是索要獎勵的表示,書華走進德馨居之後,吩咐了君慶給它準備幾根大骨頭。大黑聽到後,立刻就興奮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子。肥白從屋裡走出來,見到這一幕,也跟著叫喚了兩聲。
它拖著長長的白毛,走到書華面前躺下,然後翻了個身,露出圓滾滾的白肚皮。
書華禁不住笑了起來,一邊蹲下身撫摸它的肚皮,一邊笑道:「哎喲,幾天沒抱你,你還真的瘦了。君慶,也給它弄條魚過來,省得它晚上再翻箱倒櫃地找吃的。」
如了願,肥白一個打挺,從地上爬起來,在書華身邊蹭了兩下,就跟著君慶跑了。
打發掉了這兩個好吃的傢伙,書華這才得以脫身,走進了屋子裡頭。此時正值午飯時候,君瑤去廚房傳飯,書華坐了一會兒,書畫就忽然找上門來了。
見到她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書華忍不住又掛滿了笑容:「來得可真巧,要不要一起用午飯?」
「你自己吃吧,我才不想和你同在一桌,」書畫見不得她這幅開心的樣子,瞪了她好幾眼,「剛才春桃的哥哥忽然來找我,求我去給書嬌請大夫,我沒答應。想著他可能會來找你,我怕你會心軟,就過來給你個忠告,別做這種缺心眼的事情」
書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這是在替我擔心?」
「我只是看在你幫我找回金簪的份上,不想欠你人情而已」
書華又笑了:「說到底,你還是在感激我。」
「你……你這個人怎麼越來越厚臉皮了?」
書華無所謂地挑了挑眉,覺得逗她逗得差不多了,就將話鋒一轉:「新宅的事情我已經定下來了,但是咱們還得在博園住些日子,搬家的事情不用太急。」
「為什麼?難道你還想要留在這裡受氣?」
書華掩嘴咳了兩聲:「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想要好好休息幾日。」
書畫自然是輕易看出了她那兩聲咳得有多假,不屑地撇了撇嘴:「隨便你,反正搬家的決定權在你,你只要在要辦的時候派人給我吱一聲就可以了。」
書華點點頭,又假假地咳了兩聲:「我現在病了,需要安靜休息,你先回去吧。」
被人這麼直接地下逐客令,書畫臉上一紅,而後又瞪了她一眼,方才氣鼓鼓地離開了。
書華用過午飯,就真的爬到床上躺著,擺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並且吩咐了院子裡的人,這幾日閉門謝客。
顏氏與二伯來看過她兩回,讓她安心養病,搬家的事情不用太著急。
之後沒幾天,忽然傳出春桃病逝的消息,葬禮舉辦得很簡陋,顏氏讓人將她的屍體從後門抬了出去,幾乎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情。
顏氏到最後還是為春桃請了大夫,只是因為大夫請得不是很及時,導致她額頭上的傷口留下了疤痕,真是可惜了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蛋。
與此同時,書鋪那邊的事情還在繼續,書華不方便親自出面,便請書亦代為處理,等到個把月過去了,書鋪的修葺工程基本已經完成。書華心裡實在癢得很,自己辛苦籌劃的書鋪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呢……
又在床上躺了兩天,她實在有些呆不住了,就從床上爬起來,讓青巧幫自己收拾了一下。
反正也蝸居了個把月,總該找個機會讓自己曬曬太陽,要不然頭上都得長蘑菇了
主僕兩就這麼悄悄摸出了德馨居,在路上意外碰見書畫,兩方打了個照面。書畫問她這個時候不在床上好好躺著,幹什麼要忽然跑出來。
書華乾笑了兩聲:「今天天氣不錯,想要出去走走,一直這麼窩在屋裡頭也不是個辦法。」
書畫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居然破天荒地提出了同行的要求:「我正好也要去城西買些胭脂水粉,乾脆就一起走吧。」
書華深深看了她兩眼,確定她不是在說胡話的時候,方才遲疑地問道:「你該不會想讓我幫你付錢吧?」
書畫眉角一抽:「上次你幫了我一回,我這次想給你買些水粉首飾做答謝。」
書華恍然大悟,然後笑嘻嘻地說道:「這你就太不瞭解我了,與其送我那些個胭脂首飾,倒不如請我去紫雲東吃一頓,那裡的小吃味道可是一絕」
書畫覺得她有些不可理喻,哪個正常點的姑娘會選擇小吃而不選擇首飾?
兩個人一道出了博園,搭船來到城西,正好今日是趕集的大日子,街上人很多,叫賣聲此起彼伏。書畫的第一目標就是胭脂水粉,她屬於那種為了胭脂首飾可以完全不在乎錢的女人,購物的時候相當豪爽,也相當的不計後果。
書華跟在她後面,就像個小丫鬟似的,到處看一看,偶爾有興趣了,就隨手摸一摸。等到書畫身後的綠思已經提滿大包小包的時候,書華的手裡還是空空的。
青巧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偷偷跟書華說:「要不,您也賣點東西回去?咱們總不能白來。」
書華覺得她說得也有理,趁著書畫在綢緞莊定做衣裳的時候,她也挑了幾丈深藍盤雲織錦,說是要給二哥做一身衣裳。
青巧好奇:「二少爺一個人也用不了這麼多布吧?您買的這些都足夠做兩身的了。」
書華隨口吱唔了一聲:「我就是要做兩身。」
「可是,做兩套一樣的衣裳,這也有點太……誒,您該不會是幫別人做的吧?」
這丫頭怎麼忽然間這麼多話了?書華推了她一把:「快去付錢,大姐他們都走了。」
打發掉青巧之後,書畫那邊已經下好訂單了,一行人就此離開了綢緞莊。書華心心唸唸著自己的書鋪,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故意繞道路過書鋪那條街,這才見到了初見雛形的小書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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