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桃的哭聲非常淒厲,伴著書嬌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在寂靜的堂屋裡面此起彼伏,透出一股子哀涼。
這個時候,顏氏從外面走進來,看樣子是準備來收拾殘局的。
書華將那一小包首飾交給她:「這些都是博園裡的東西,您清點一下,看看可否對數。」
顏氏接過布包,直接轉交給身後的環珮,她掃了春桃與書嬌母女一眼,嘴角輕輕一勾,露出若有似無的冷笑。她拉住書華說了好些話,希望書華能夠改變主意繼續住在博園。
書華婉言謝絕,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堂屋。顏氏之前幫書華說過不少話,表面上也是一直都站在她這一邊,但仔細回想整件事情,其實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顏氏。
兵不血刃,就輕易地將敵人全部給處理乾淨,她現在心裡肯定比誰都樂。
書華不想捅破這層紙,也不願再與她虛與委蛇,算計這種事情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她才會使用,但現在她已經找到了解脫的機會,自然不會再有絲毫留戀。
當天下午,書華一回到德馨居,就立刻讓丫鬟們收拾行李。
書畫意外找上門來,說是來問她搬出博園的事情。
書華說明天就會去外面看宅子,這兩天應該就能搬出去。
書畫聽完之後,點了點頭,態度依舊不善,但相比從前,她這一回卻隱約多了一分猶豫。她一直坐在堂屋裡喝茶,眼睛總是時不時地去瞥書華,一幅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
書華早就察覺到了她的古怪,但也懶得去戳破,等到茶水被換了三道,書畫總算是按耐不住了:「那個……金簪的事情,是你幫我找回來的?」
書華淡淡地「嗯」一聲。
書畫咬了咬下嘴唇,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到自己這一回的確是欠了她的人情,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她就算不想承認都不行:「你幹嘛要……要把金簪找回來?你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見到她這幅扭捏掙扎的樣子,書華忍不住勾起嘴角:「你這次來找我,不會是要來找我道謝吧?」
書畫忽然像一隻被踩中尾巴的野貓,猛地伸出爪牙胡亂揮舞:「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就是來問一問你,忽然假惺惺地幫我把金簪找回來,到底是按了什麼居心?」
書華露出神秘的笑:「也沒什麼,只是在把金簪還給你之前,我在那根金簪上賣弄塗了些毒,那種毒可以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昏睡之中,從此一睡不起……」
書畫先是一愣,眼中漸漸露出驚懼之情:「你……你少在這裡嚇人世界上哪有這種毒?」
「信不信由你,」書華好整以暇地觀看她驚恐的樣子,「你要是覺得我只是在嚇你,你大可以在今晚睡一覺,看看明天早上還起得來不。」
書畫的臉色漸漸發白:「你以為我會信你的胡言亂語嗎?做夢吧你」
書華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時候不早了,我這兒還得忙著整理行李,恕不遠送。」
言罷,她就起身離開了。
書畫又氣又急,可有奈何不了她,最後只能失魂落魄地走掉了。
第二天一大早,書華照例去向顏氏請安,回來的路上意外被書畫給攔住去路。書華見她頂著一雙濃重的熊貓眼,整個人就像遊魂似的,有氣無力的,不由好奇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大清早就撞邪了?」
誰知書畫卻狠狠瞪了她一眼:「快把解藥拿來」
書華眨了眨眼:「你該不會是真相信了我昨天的話,一晚都不敢睡?」
聞言,書畫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你……你昨天說的毒藥,是在騙我?」
書華忍住笑意:「哪能算得上騙?只不過是姐妹之間開個小玩笑而已。」說完,她提起裙擺拔腿就跑,身後傳來書畫氣急敗壞的喊聲。
「沈書華你這個死丫頭有本事一輩子都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書華一溜煙地跑出了博園,她和青巧站在大門口氣喘吁吁地歇息,等到恢復了元氣,她們就搭船去了回雁園。書華今天打算去找三叔公,讓他派人帶自己去看宅子,盡快將這件事情定下來。
三叔公口中的宅子總共有七處,其中有三處被租了出去,剩下來的四套書華都去看了一遍。綜合對比,她最後決定選擇城西那一套兩進的小宅子,這裡的地理位置很特別,整個宅院都被建在水上。
水下是碧水清波,時有魚兒游來游去,所有的路都由青竹鋪成,踩在上面會發出細微的聲響,伴隨著細碎和風,給人一種寧靜致遠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這間宅子的所在地距離書鋪不遠,日後打理書鋪生意時候也會比較方便。
宅子的事情確定下來之後,書華沒有趕著回博園,而是去了三元當鋪,莊掌櫃帶她見到了當日說博園有人丟了東西的夥計。書華仔細盤問了他當時是如何得知此事的,這才曉得,這個夥計那時候是在前往別家收錢的路上,忽然被人給拉住了,那人問他是不是三元當鋪的夥計,還問他今日當鋪裡有沒有收到一隻鎏金蝴蝶簪。
大海來典當的時候,這個夥計正巧在旁邊,他對那支造型獨特的鎏金蝴蝶簪很有印象。眼下見到有人問及那件事情,立刻就猜到那根金簪的來路可能有些不大對,於是他很警惕地反問那個人是幹什麼的,幹嘛要打聽這個事情。
那人猶豫再三,拉著他低聲說出了博園丟失財物的消息。
夥計聽完之後,愈發覺得自己店裡收到的那些首飾就是博園丟失了的,他知道沈家財大勢大,萬一被沈家發現那些被偷的東西在三元當鋪裡,那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他立刻就跑回店裡,跟掌櫃說了這事兒,再後來的事情,書華都已經知道了。
書華又讓他將那天透露博園丟失東西的人仔細描述一遍,夥計使勁回憶了好久,說對方當時戴著個斗笠,整個人都被擋住了,看不清容貌。只能知道對方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說話帶著些京腔,好像不是本地人。
問完這些,書華又掏出些銀子給夥計和莊掌櫃,讓他們徹底忘記這件事情,要是讓她聽見有人在外胡亂說話,她絕對會剪了那個人的舌頭
夥計與莊掌櫃忙不迭地點頭,說自己一定會守口如瓶。
離開了三元當鋪,書華回到城南,找到了范四。
她找上門的時候,范四正好從外面回來,手裡還提著一隻小木桶,桶裡面裝了些清水,還有些黃白相錯的小野花。他見到書華,立刻就放下木桶,上前拱手行禮:「沈小姐忽然到訪,有何吩咐?」
書華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多禮:「我來這兒就是想向你道個謝。」
范四愣神:「謝什麼?」
書華輕輕一笑,沒有戳破他,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沒什麼,金簪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我過些日子就要搬出博園,可能要住到城南的滄瀾園。那園子裡也有些花木,需要找個花匠來修剪修剪,我見德馨居裡的那些個花木被你修剪得很漂亮,就想問問你,願不願意接這個活兒?」
范四立刻傻笑兩聲:「當然願意。沈小姐能有用得著俺的地方,那是俺的榮幸。」
「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等到我搬到滄瀾園了,再派人過來通知你。」
「好勒。」
書華滿意地點點頭,準備帶著青巧轉身離開。
范四卻在此時忽然喊住她:「沈小姐,如果您不是很著急的話,您可以再多在德馨居待些日子,搬家的事情……再等等會比較好。」
書華不明所以:「為什麼?」
范四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從懷裡掏出一把做工精巧的匕首,雙手遞到她面前:「這刀……是俺從汴京帶來的,一直沒用過,沈小姐如此器重俺,俺無以為報,就把這刀送給沈小還請您務必要收下。」
望著面前不過一尺來長的普通小匕首,書華微微有些詫異,她接過匕首,入手很沉,將它拔出來之後,才發現刀身通體發黑,幽暗的光澤顯得有些詭異。
范四又道:「送俺這把刀的人說了,這刀是由玄鐵所製,一般兵器碰上它都會被削斷。如果碰到什麼危險的情況,可以用這把刀來防身禦敵。只是他還說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走到這一步……」
書華心中一動:「送你這把刀的人還說了什麼?」
范四搖搖頭:「沒有了。他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
書華將刀插回刀鞘,手指握緊它,忍不住微微一笑:「確然,他就是個惜字如金的人。」
「小姐還請好好保管它,回去博園之後,如果沒有必要的事情,千萬不要隨便出門,免得再碰到上次差點被木棍砸中的事情。」
難道那次的事情並未意外,而是人為?書華心中微微一震,隨即鄭重地點點頭:「多謝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