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不窈窕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秋思
    葉飛葉落花滿天,又到秋時節。

    未央坐在小院裡的石桌旁,怔怔地望著院裡的大樹出神,小石桌旁擺著沒有動過的幾盤小點心,此刻已經被落葉覆蓋。

    苗兒獨自站在一旁,看著出神的小姐,滿臉無奈。

    距離花賽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花賽之後,每個人都高高興興歡天喜地的,唯獨自己小姐,整日整日的出神,茶不思飯不想,每天都坐在這裡盯著那棵大樹發呆,落葉飄了滿地,也不讓掃,說落葉滿地的樣子好看。

    馬家小姐來了許多次了,每次都是興致勃勃地來,然後敗興而歸。老爺和夫人公子們更加不用說了,天天來,天天來到都只看到坐在大樹下神遊太虛的人兒,誰說話她也不理,只是靜靜的坐著,彷彿自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姬木羽也來過小院裡探望過未央,他的手傷已經好了,只剩下左腳,還一瘸一拐的,但傷勢也漸漸好轉。他來了,也不說話,陪著未央坐著,有的時候帶著笛子,有的時候帶著七絃琴,在那樹葉逐漸枯黃的大樹底下,奏著一曲一曲哀傷淒婉的歌曲,一曲終了,他便收拾好東西,一瘸一拐地走了。

    未央心底苦惱,沒有人懂得她心底的苦。爹爹娘親哥哥們都來了,每個人都問,問的都是為什麼她不開心。千千也來過,跟她說一切和墨離有關的事情。

    只有他,姬木羽,他來了,卻一言不發,只是陪坐,只是給她彈琴,給她吹笛子聽。那個時候,未央甚至覺得,他臉上的麻子也柔和了些,不再那麼刺眼。

    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止她沒完沒了的苦惱。

    半個月了,墨離沒有來看過她,也沒有像皇上說的那樣安排人來提親,只是安靜,只是一味地安靜。這樣的安靜讓她崩潰,她猜想,他是否去了王筠婷那裡,他是否真的如同王筠婷所說,要納她為妾。皇上把決定權交到了他的手上,選擇權就在他手上,他要誰為妻,誰為妾,自己可以改變得了嗎?

    她後悔了,後悔參加了那個花賽,她後悔在沒有弄清楚他的心意之前就貿貿然地以為他會要她。是的,他要她了,可是他也要了別人。兩女共侍一夫,為妻為妾她都不會開心,她要一個他,不是一半。

    從小到大,她都希望有一個可以對自己從一而終的男人與自己攜子之手,與子皆老。

    她喜歡他,卻無法接受要和別人分享他的事實。

    於是她開始了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日子,但可悲的是,她憔悴了,卻壓根沒有體會到衣帶漸寬終不悔,她是不悔,可是衣帶並沒有寬,她還是那副看不到腰的大身板。

    於是她每日繼續拖著最難消瘦的大身板,在小院裡呆坐著。

    這日,她依舊在小院裡望著落葉出神,這個國家的秋天比較早,才初秋便已落葉紛紛。姬木羽踏入小院的時候,正好看見她拾起一片落葉。

    苗兒在石桌邊收拾著,看見姬木羽走進來,便對著他福了一福,端著幾盤沒有動過的小點心走了出去。

    姬木羽今日什麼也沒帶,只在指尖夾了一片竹葉,他已經可以不用輪椅和輪椅也可以走路,但還夾著木板的腳還無法正常行走,只能拖沓著走過來。

    他在石桌的一旁坐下,袖袍一掃,便掃落了一桌的落葉。他本來應該走的,但葉奉留了姬老多住些時日,他便跟著留了下來,每日除了陪姬老下棋,便是陪著白米蘇東走走西逛逛,剩下的時間,他便只來這個小院,奏一曲傷滿懷,然後便默默不語地離開。

    姬木羽看了看未央,也不說話,只將指尖的竹葉放在唇上,輕輕地吹起來。

    這是未央一天當中最舒服的時候,他吹的曲兒,總是能輕輕地透入人心,像是清晨呼吸到的第一抹清新的空氣。

    「你在等他嗎?」一曲終了,姬木羽卻沒有似平時一樣默默離開,他看著未央,似是無意地問道。

    忽而入耳的醇厚男聲讓她的心在激起了浪花。她微微側首,見他深邃的眼神鎖定了自己。

    她移開目光,落在他一臉的麻子上,不答反問:「你為什麼會長這麼多麻子?」

    姬木羽一愣,似是驚訝於未央會突然間問出這樣一個問題,脫口而出道:「你知道我小時候沒有的。」

    這次輪到未央詫異。「你小時候的事我怎麼會知道,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認識你。」

    她呆呆地盯著姬木羽,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失落,稍縱即逝。未央卻在一瞬間,捕捉到那一抹失落。心底突然湧現許多疑問,為什麼他會這樣說,難道他和以前的葉未央也是相識嗎?

    未央心中有疑,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姬木羽應道:「是啊。我們那個時候還不認識,你不知道也不出奇。」

    為問出口的問題哽在喉嚨處,吞不進吐不出,便又只好選擇了沉默。

    「葉伯父說,希望我們能留到你和墨家公子成親的那天,喝完喜酒再走。」

    「是嗎?」聽到成親二字,未央不由得心中一震,她當真要嫁給他了嗎?她嫁過去,又是妻是妾呢?

    「可惜我們有要事在身,過了圓月日,我們便要走了。」

    「圓月日?是何時?」

    「八月十五。」

    「按照允琉國國歷算,還有一個月了。」未央心中黯然,圓月,不就是現代的中秋節嗎?中秋團圓,自己那時又會在哪裡,會在墨家了嗎?今年中秋,還可以團圓嗎?

    「圓月日,你做了手帕了嗎?」

    「手帕?什麼手帕?」未央一愣,只覺姬木羽的問題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身為允琉國國民,如何會不知道?」

    「我……我不過是忘了。」未央支支吾吾,卻不知道如何應答,最近只顧發愣,也沒有和苗兒說過什麼話,自然瞭解的信息甚少。

    姬木羽也不為難她,解釋道:「允琉國有一年一度的圓月日,這一日全國上下的女子,無論年齡,都會做好一條手帕,繡上自己的名字,待嫁的姑娘會送給自己喜歡的人,已為人婦的則會送給自己的夫君。」

    「哦?我還不知道有這等習俗。」未央一愣,不禁喃喃道。在現代,最多只是賞月吃月餅,再不然就是給親朋好友送送月餅。自己連針都不會拿,如何可以做一條手帕。

    「我知道你不會……」姬木羽望著一時手足無措的未央,調笑道。

    「我是不會……笑什麼……我看你……也沒有收過女孩子送的手帕吧。」未央不甘地反駁道。

    「你怎麼知道我沒收過!」姬木羽怒氣沖沖應道,卻又忽而軟道:「其實……我……我也收過……」

    「居然有?是誰?」未央的好奇心大盛,與姬木羽小小的針鋒相對讓她暫時忘記了這些日子以來困擾她的煩惱。

    「關你什麼事……」

    「告訴我啦……」女人本性中的八卦天性頓時大放光芒,未央兩眼發光,一臉好奇地盯著臉上帶著些許紅暈的姬木羽,

    「不說!」

    「說!」

    「不說!」

    「說!」

    「不說!」

    「你說不說!最討厭別人吊我胃口了!」未央被磨得失去了耐心,撐著石桌忽地站了起來,探過半邊身子狠狠地盯著姬木羽,右手一把抓住姬木羽的衣襟,擺出一副江湖大哥凶神惡煞的嘴臉。

    「……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姬木羽任由她抓住自己的衣襟,也不躲,只緩緩地抬起頭,望進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裡。

    「什麼?」未央一怔,是啊,她為什麼要在意,其實又關她什麼事呢?

    這樣想著,手上的力道便慢慢變弱,她緩緩地鬆開姬木羽的衣襟,臉上興奮的表情也隨之淡去。

    就在她的手即將離開姬木羽的衣襟時,卻又被一隻大手猛地按了回去。

    「你幹嘛?」未央一驚,就欲抽回手,卻不料被那隻大手按地更緊。

    她的手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身體裡那顆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

    「葉未央,我有話要跟你說,其實我……」

    「小姐……小姐……」

    姬木羽話已經說了一半,卻被突然傳來的驚喜交加的聲音打斷。

    苗兒慌慌張張闖入院子裡,便見到眼前詭異的一幕,只是一怔,來不及細想,便又衝著未央歡喜地道:「小姐……他來了……墨離公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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