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飯,羅雲初進屋裡來,正好瞧見飯團手一縮。
羅雲初將湯圓抱起來,發現他嘴角有疑似糖液的水漬,看了飯團一眼,發現他眼睛東看西看,就是不敢正視自己。每逢他做了什麼小壞事,總是這副樣子。
「飯團,娘知道你疼弟弟,但弟弟現在真的不能吃糖,萬一卡到就不好了。」羅雲初耐心地和他講道理。
飯團低下頭,沮喪地說道,「娘,飯團知道錯了,下回再也不會了。」眼眶微微地紅了。
「娘相信飯團。」羅雲初摸摸他的頭,「走,咱們出去吃飯。」
「嗯。」飯團重重地點頭。
她站了起來,一手抱著湯圓。另一隻手伸了出來,等了好一會,一隻怯怯的小手才搭了上來,小小的手指頭,緊緊地握住了她。小小的,軟軟的,很暖和,讓摸著的人心都跟著暖和起來。
「娘。」飯團柔柔地叫著,語氣中帶著一股撒嬌和親暱。
「走吧,你爹等久了呢。我們再不到的話,肉肉就要被他吃光了哦。」羅雲初拉著他往外走去。
「爹爹不會的。」糯糯的抗議聲從下面傳來,總能讓她莫名地感到溫暖。
「呵呵。」
宋銘承從錢莊出來,懷裡揣了幾兩銀子。五十兩的銀票被他兌換成幾兩銀子和幾張小面額的銀票,仔細收好了。
周墩遲這人,他不可不管。如果此時他拋下他獨自上京,即便高中了,日後也會有人拿此來做文章,這將會成為他品德方面的污點。再者,周墩遲也是個有功名在身的舉子,雖說言行迂了點,但不失為了一個正直的人。借他銀子不愁不還,即便此次他空手而回,他亦能為人師表,開館授課。
衝著這兩點,他就得幫他。好在他身上還有五十兩銀子,省著點花,未必會不夠。若真到了那時,大不了每日抽點空去擺攤子給人寫信字對聯而已,到時不愁回程的盤纏。他此時只希望京城的物價不要太高。
周墩遲的書在那個破廟裡被搶了,宋銘承只好領著他先到書肆給他添購了一套學子必備的四書五經,還有一些書籍在小鎮上並沒有賣。兩人只好共用著宋銘承的先了,尋思著到了京城再補齊。然後兩人又找了家賣成衣的布店,買了兩套換洗的衣物,料子都不是挺好。
好在周墩遲這人還有自知之明,都是等宋銘承不用了,才會向他借書的。不過這也導致了一些麻煩,宋銘承這人讀書的時候,有時靈光一閃偶爾會在書上作一些筆記,記錄自己的一些心得觀點等。周墩遲看到這些觀點時,都會不自覺地皺眉,總覺得這個不妥那個不妥,一開始還忍得了,末了,總會找宋銘承辯論一翻。
宋銘承基於禮貌和教養,總會耐心地聽完。然後告訴他,每個人對事物的看法都不一樣,他們都應該要有容納其他意見的胸襟,儘管有些意見是和自己堅持的相悖的。
可惜在這酸舉人的眼中,只有對錯之分,沒有中間地帶而言的。勸了幾次,見他依然故我,宋銘承就明白了,這人是沒法子改變了,遂不再多言。
馬車在徐徐地往京城趕去,周墩遲指著書上的某句話,嘴巴仍舊說個不停。宋銘承靠著車廂,耐著性子聽完他的話。偶爾發表一兩句看法,微笑的表情讓人完全感覺不到其實他心裡很不平靜。
趕往京城的半個月中,對宋銘承的忍耐功夫真的起到了很大鍛煉。儘管有時他已經被煩到快要抓狂的邊緣,但他的表情他的笑容,卻讓你完全看不出來也感覺不出來。至少周墩遲就感覺不出來。
秋收了,收回來的糧食才曬乾,就被徵收賦稅了。今年的賦稅比往年又重了兩成,加上前陣子乾旱收成少,幾乎過半的糧食都被征了。村子裡許多人都愁眉苦臉的,見了面除了搖頭就是哀聲歎氣的。
今年羅雲初他們添置了幾畝水田,要交的賦稅又多了一些。今年她恨不得多囤積點糧食,怎麼會願意用糧食交稅?而且他們收上來的糧食都是大米,遂羅雲初讓二郎問明了今年要交的賦稅,以對等的銀子把糧食兌回來。看著交上去的二兩銀子,羅雲初歎氣,農民的日子難過了。
今年的炭價賤了,據傳聞,黃連生那一萬多斤的炭實在等不起了,只賣了二十兩銀子。而他的窯太多人幫幹活了,有不少是他的親戚喱。那些錢不好刻扣,他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按照之前說好的分成,散出了大半的銀子。
儘管如此,裡正也沒有因此而為難宋家,估摸著是忌諱宋銘承吧。宋銘承此時正赴京趕考,能否更進一步,外個不得而知。即便不進,憑著他舉子的身份,即便是鄉長縣丞都得高看一眼,更何況只是個小小的裡正?
交了稅後,糧食價格節節高昇,麵粉已經賣到四文錢一斤了,前頭羅雲初他們買的時候才兩文多一斤,大米更離譜,直接漲到五六文錢一斤,這才多久啊?羅雲初得知時,暗自搖了搖頭。
不少家有餘糧的眼熱這價錢,都拿出部分糧食去賣。對交好的鄰舍,羅雲初多少都會提點幾句,讓他們今年別賣糧食了。如果這樣還拉不住的,她也沒辦法了。畢竟有些事只是她的推測,或許很有可能會發生,但她確實沒有什麼確切的理由來說服別人。
甚至大郎也心動了,這才多久,糧食價格就翻倍漲。這一進一出的,能掙一倍利呢。羅雲初知道時,趕緊讓二郎去勸。如今大房一家子莫不是掉進錢眼裡去了?又不急那銀子用,還想拚命往外倒騰糧食。最終還是許氏留了個心眼,站出來勸住了大郎。
「娘,咱們下午煮紅薯糖水好不好?」小飯團抱著羅雲初的腿撒嬌。
羅雲初舀了一勺豬食倒進豬潲兜裡,才道,「前兩天不是剛吃了嗎?」
二郎幫著阿德將地裡的糧食收回來後不久,阿德便送了他們一牛車的糧食,左不過是一些當季的紅薯木薯黃豆花生之類的罷了,也不是什麼精貴的。羅雲初也不和他客氣,全收了下來。當天羅雲初就挑了幾個個頭大的紅薯來煮糖水了,煮的時候還放了一些已經煮得綿爛的綠豆,直吃得飯團連碗都舔得乾乾淨淨的。紅薯其實要留一段時間,待水份蒸發掉一部分,表皮皺了後才會更甜糯好吃的。遂羅雲初把它們放在通風的地方晾著。
飯團為自己的嘴饞感覺到羞羞,扭捏地抱著她的腿躲在身後不說話。
此時豬欄裡的一頭豬刨了兩下潲兜,鼻子還不滿地哼哧兩下,似在抱怨伙食不好。豬這種生物寵不得,不打不長記性,為了避免另一頭豬有樣學樣,羅雲初直接就手裡的葫蘆瓢打了那頭豬兩下,「讓你挑食,讓你挑食!」
豬欄裡頓時響起了一陣豬的慘叫聲,飯團瑟縮了一下,小身子抖了抖。
「別怕,怕的話就摀住耳朵。」羅雲初用乾淨的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白白挑食,惹娘生氣,打打!」飯團一手叉著腰,一手數落著豬欄裡的豬。
羅雲初在一旁怎麼看怎麼好笑,「好了好了,飯團,去房間幫娘看看弟弟醒來沒好不好?下午咱們煮紅薯糖水喝。」
「嗯嗯,飯團這就去。」聽到願望被滿足,飯團很開心地點頭,回頭瞧了一眼豬欄裡的白白,一本正經地道,「白白,要聽話知道不?不准挑食哦。」
羅雲初拍了他一下,憋著笑道,「快去吧。」她快忍不住了。
小傢伙邁著小短腿穿越院子往屋裡跑去了。
羅雲初素來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人,今年家裡的棉花收成好,質量又好。她便留下了三張以後用,之前蓋的那些被子又加了一些棉花進去,讓莫老漢翻新加厚了。
為二郎表孝心,羅雲初特意送了一床十五斤的新被子給宋母,喜得她笑瞇了眼,逢人便誇她這二媳婦孝順。宋大嫂見了眼熱,直嚷著讓羅雲初送她一床。
羅雲初這人有點龜毛,非常討厭別人伸手問她要東西,還問得如此理直氣壯,活像別人欠了她似的。羅雲初當下當作什麼也沒看見,陪著宋母閒扯了幾句便回家了。完全不看旁邊臉色極其難看的宋大嫂一眼。
二郎回到家,羅雲初趕緊給他把外套除掉,又遞上熱毛巾給他擦臉擦手。又讓他靠著火盆烤了一會兒火,才讓他靠近飯團湯圓兩個兒子。
「哎,那幾十床棉被總算賣完了,多虧了前兩天突然轉冷了。價錢還賣高了呢,特別是柳掌櫃,十斤每床的棉被多賣了四五十文。」
「賣完了便好了,話說這回咱們賣這些棉花掙了多少?」
「喏,這裡有二十五兩七百錢,後面那六百來斤棉被全在這了。在小舅子那賣出了二十四床,柳掌櫃那賣出了三十四床,聽了你的話,我從中拿了二兩銀子給柳掌櫃作謝禮。」二郎接過羅雲初遞的熱水,喝了一口,覺得肚子裡暖和許多。
「這個是要的,畢竟人家幫了咱的忙啊。」羅雲初拿著那些銀子,眉開眼笑。隨手拿了五個銅板塞到飯團的兜裡,或許是沾染上了羅雲初的財迷氣性,摸著銅板,飯團也是一臉笑意。
「呵呵,瞧你們母子倆,真是一副財迷的樣子!」賣完了這些貨,攢了些銀子的二郎心情很好地打趣他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晚了,,,嗚嗚,我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