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高三生活像一場災難電影。觀眾看到的只有悲愴和毀滅，主角卻體會到了快樂和希望，那些從滿目瘡痍的龜裂地表里長出來的細小幸福。
冰冰大字型躺在教學樓頂層，水泥地板的涼氣穿透厚重的棉衣直達背心，哆嗦了一下把戴著毛線手套的手掌覆在眼睛上，腦子裡還像小時候看過恐怖片一樣不停閃現著剛考過的數學試題。這是第幾次模擬考已經記不清了，十二次還是十三次？或者更多。
下午五點鐘天就要黑了，她提前十分鐘交了卷子，一口氣衝到樓頂對著天空大口喘著氣，大片黑暗的雲朵走過天空，襯得地平線上的餘暉有些溫暖的味道。就像夏至天空種下的太陽。
她一直躺在地上看天，直到暮色四合，手腕上的指針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響，卻分不清了長短指針。
冰冰回到教室時，裡面依舊有兩個學生在討論剛剛考過的試題，他們的聲音逐漸高揚起來。
「冷冰冰，你說呢，最後一題的斜率存不存在？」
冰冰把塞了一半的數學題冊放好，回頭看見他們漲紅了臉看著自己，側著頭想了很久，說：「我沒做解析幾何題。」
原本期待的眼神頓時黯淡下來，不可思議地尖聲叫了起來：「你沒寫？！」
「是啊，」冰冰朝她笑了笑，雲淡風輕的說：「不會寫。」然後繼續收拾書包，手上的動作卻突然停止了，怔怔的看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筆記本，眼裡像驀地闖過一陣狂沙。
如蕎遠遠看見冰冰拎著書包從夜色中走來，她的身影裡浸透了寂寥。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卻在冰冰走近時斂起擔憂的神色，笑著說：「回來了。」
「啊！你們怎麼都站在門口？不冷啊？」眼前的三個人整齊排列著，只有如蕎神色如常，身後兩人雖然極力掩飾，眼睛裡卻寫滿了擔憂。「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林雨故作輕鬆地扒扒頭髮，轉身朝屋內走去，「快去吃飯，飯要冷了。」
冰冰抬頭看了眼她在路燈下僵硬的笑容，張了幾次嘴巴，還是把那句「我不會自殺」嚥了回去，朝他們笑了笑搶著擠進屋裡，「餓死我了！」
習慣晚飯後就和如蕎鑽進小閣樓裡，看書、聊天或者發呆。電視裡那些青春勵志故事已經沒法激勵她前進了，很多時候她都想在原地躺下來。
「吶，生日快樂！」
冰冰詫異的接過如蕎遞來的禮物，「今天是我生日？」其實冰冰從來不過生日，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在母親受苦的日子開心慶祝，只是如蕎會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日替她慶生。
「恭喜你終於成人了！」
「難道我以前是妖精不成？」冰冰瞪了她一眼，翻開厚厚的筆記本，然後明快的笑了起來，從包裡拿出另外兩本筆記本遞給她。
「不錯嘛，才一個禮拜就總結得這麼全，看來丁宥宇應該沒少熬夜呢！」如蕎倚在桌角仰著頭說道。
「呃？你分得清他們的字跡？」
「那當然，」如蕎側著頭看她，「丁宥宇側重於方法和經典題型，夏炙陽側重於基礎和常見題型……」如蕎又拾起桌上的筆記本翻幾頁說：「而且夏炙陽的上面有日期！」
冰冰伸出頭認真的看著封面是鋪天蓋地的向日葵的筆記本，它的右上角整齊的寫著2007－12－22.
「看來他早就有準備呢！」如蕎把筆記本塞給冰冰，又拿起另外一個筆記本說：「很不錯的成人禮呢！」她突然促狹地笑了起來：「蘋果和向日葵，你會怎麼選？」
「本來就只有一個選項，」冰冰的目光在向日葵和蘋果封面的筆記本上遊走，「我的選擇不會變的，只是……」
「美麗，」如蕎扳過她的肩膀認真的說，「如果你去的地方沒有陽光，我會陪著你在黑暗裡行走。」
很多年之後，當冰冰千里追尋的陽光消逝時，她真的陪著她在黑夜裡行走。她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那麼固執，會不會一直都有恆溫的溫暖？
可是記憶，是刻在年輪上抹不去的痕跡。即使會留下凹凸不平的傷痛，卻依舊想笑著銘記。
PS：求推薦，求收藏！喜歡《右指尖》的親們一定要推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