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不知名的韓劇裡男女主角上演著生離死別的戲碼,淚水像氾濫的洪水淹過一張張精緻的臉,濡濕的氣氛讓人覺得虛情假意。冰冰乏味的想睡覺,於是托著腮觀看屋內的三人,丁宥宇抱著筆記本打遊戲,夏炙陽繼續著下午未看完的書,夏寂雪優雅的翻閱著時尚雜誌。
冰冰承認夏寂雪是她見過的唯一一個和如蕎一樣好看女生,她的美不同於葉紫檀的張揚,不同於如蕎的明媚,她就像野百合,在自己的角落裡靜靜的綻放著,即使默然無語卻依舊掩不住耀眼的光芒。
「寂雪,它叫什麼名字?」
夏寂雪順著冰冰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自己腿上瞇著眼的白色比熊犬說:「沒有名字!」
「咦?沒有名字!」冰冰像看見外星人尖叫道:「為什麼?」
「為什麼要有名字?」夏寂雪的眼睛像安靜的湖水。
「像我家養的花草貓兔子狗都有名字的,我家沒養狗,是一隻玩具狗,叫小烈,不過被小喬剝奪了。」冰冰遺憾的撇撇嘴,停了一會兒又興奮的說:「小喬養了一隻巨可愛的烏龜,我給取名叫周小喬,結果我被她揍了一個禮拜。不過現在它就叫周小喬。」
夏寂雪沒有再說話,眼睛依舊平靜得像沒有漣漪的湖水,就連蹙眉的時候都看不出任何情感。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過她吃飯,冰冰一定會以為她是誤落凡塵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安靜得像個洋娃娃,彷彿只要聲音大點就會把她嚇碎了一般,但是又忍不住想要親近她。冰冰在心底想,這樣的人誰都不忍心傷害她吧?連對她大聲說句話都像在犯罪。
「樓上右邊第一間。」
冰冰回過頭時夏炙陽依舊在看書,彷彿又是自己的幻聽,反應了好久才明白他是讓自己先睡覺。
「你睡哪兒?」
一直很安靜的夏寂雪突然插話,丁宥宇也停下遊戲盯著夏炙陽,冰冰這才明白樓上右邊第一間不是客房,於是立刻表態:「我和寂雪睡就好。」
「她嫌吵。」
冰冰指著沙發說:「我睡這兒就好。」
「洗被子麻煩。」
冰冰支支吾吾半天沒有找到反駁的理由,而夏炙陽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書。
這是冰冰進過第二個男生的房間,書架上整齊的擺著Oasis樂隊和JoshuaRadin的CD,還有拜倫和村上春樹的小說,天藍色的窗簾緊緊拉著,貼滿照片的牆壁辨不出原來的顏色。
冰冰第一次知道原來不是所有男生的房間都像厲劍那樣爛七八糟的塞著CD,籃球和遊戲機,各個角落裡遺落著沒有洗乾淨的單只白色襪子。夏炙陽的房間整齊的讓她有些震撼,淡淡的蘭草香瀰漫了整間屋子。
因為暖氣開得很足,光著腳踩在木質地板上,有源源不斷的暖流從腳趾尖傳遍全身。冰冰扯了扯身上寬鬆的睡衣,柔軟的棉質布料,純淨的色澤。心裡想到,有錢人真是奢侈,一次性的睡衣都這麼好!我那件機器貓睡衣都穿了三年了還沒換。
手指劃過滿牆整齊的照片。
統一的色調。
灰色。
死寂壓抑的灰色。
目光驟然停在牆角的一張狂風席捲了整條街道的灰塵和紙屑的照片上,泛黃的邊角從它的底面漏了出來,扯下它的瞬間,那泛黃的照片在這個灰色的世界裡像一股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路焚盡了所有的灰暗,只剩下橙色的火苗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照片上,大片大片的向日葵驕傲的把頭邁向太陽,臉上洋溢著火一樣的笑容。葵花地裡凌亂的散落著一群孩子,嬉戲的小身影在強烈的陽光下模糊不堪。只有他的身影逆著光卻很清晰,頭髮被汗水打濕凌亂的貼在額頭,眼睛彎的像一輪新月,兩排街邊的牙齒在陽光下熠熠發亮,奧特曼在紅色的T恤上擺著威武的姿勢。
——1996年6月1日·夏炙陽
像走了一段沒有盡頭的黑暗狹窄甬道,濃烈的霉味瀰漫了整個胸腔,堵住了呼吸道,無邊無盡的灰暗吞噬著每一根神經,只能靜靜的靠在滴水的冰冷潮濕石壁上等待死亡的到來。然而,突然有刺眼的光芒劈開了所有的冰冷和黑暗,無邊無盡的向日葵花海從腳底延伸到天邊。
冰冰突然很想哭,像無數次看到溫暖的東西一樣,總是抑制不住的想掉眼淚。只有眼淚的溫度才能證明自己不是個冰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