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柏林如約來到天成集團老總陳城的辦公室。我正要介紹柏林,陳城已經搶先一步向柏林伸出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柏林吧?哎呀,我是久聞大名,神交已久了。』
柏林淡淡地握了一下陳城的手:『是不是郭亮常常把我掛在嘴邊?因為我在,他是食不甘味,睡不安枕呀。』
陳城看了柏林身邊的我一眼,曖mei地笑笑:『那倒不是。不用郭亮念叨,我也很關注你。因為據我所知,你從警局辭職以後,就在通過各種渠道瞭解本公司,這讓本人感到不勝榮幸。一直想找機會和你正面接觸一下,好好溝通溝通,看看大家有沒有合作的可能?可惜,病來如山倒呀,聽說你前一陣身體抱恙?怎麼樣,柏林警官,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請不要叫我警官,我早就不是了。我今天的身份是江雨的經紀人,以後她的事由我全權處理。』
『嗷,是來談合同的事吧。合同早就擬好了,只要江雨簽字就OK了。』說著,他從抽屜裡取出合同文本遞給柏林。
柏林接過文本認真地看。陳城轉向我:『小雨,簽完字我請你們吃飯好不好?我聽說有一家餐廳專門演奏『肖邦』,你和柏林一定會喜歡,我可以把餐廳包下來,我們清淨地聽聽音樂?我預感到我今天得遇兩個知音了,哈哈!』
『陳總,你這份合同有問題,江雨不能簽字。』柏林說完把合同扔回桌上。
陳城的臉色變了變,然後迅速恢復了原來的微笑:『有什麼問題呀?』
『合同裡只規定了小雨應該作的工作,但卻沒有明確公司應該給予小雨的利益?為什麼?』
陳城看向我:『小雨,你沒有和柏林說嗎?』然後他向柏林解釋道:『我們有個私下的協議,就是合同到期後,我會把那段視頻交還給小雨,這是小雨要求的『利益』,可是這個我不方便寫進合同,你們私下知道就可以了。你放心,我是個很守信的人,到時候我不會留備份,我會全交給你們。』
柏林輕輕咳嗽了兩聲:『我能看看那段視頻嗎?』
『當然沒問題。』說著話,陳城又從抽屜裡掏出了那部MP4。我一看到那個東西,就心生恐懼,不自覺抓緊了柏林的手。柏林握了握我冰涼的手,似乎在傳遞一種勇氣。然後他從口袋裡把眼鏡掏出來戴上,認真地看了起來。其實柏林以前是不戴眼鏡的,自從生病以後,他的視力下降得很厲害。但是我不理解,他有必要那麼認真地去看這段視頻嗎?我是一眼都不願意多看的,連聽到當當呻吟的聲音都覺得是對我逝去的朋友的一種侮辱。柏林為什麼這麼淡定?難道他對當當沒有感情嗎?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呀。
經過難熬的20分鐘,柏林終於看完了,他摘掉眼鏡問陳城:『陳總,你說這段視頻值多少錢?』
『六百萬,所以我要簽江雨兩年。』
柏林譏諷地一笑:『陳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要欺負小雨單純,這段視頻對你而言同樣重要,你不可能把它公之於眾的。』
『恩?何以見得?』
『和當當偷情的這個男人,年齡50歲左右,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個貪官。我注意到他扔在一邊的襯衫是某某銀行的制服襯衫,這說明他是銀行的工作人員,而且看這年齡應該是負責人了吧,如果我沒猜錯,是負責發放貸款的。而沙發上他公文包裡露出幾張信紙,我雖然視力不好,但還是隱約看見那幾頁紙有你們公司的LOGO,應該是貴公司的專用紙張。由此我想到貴公司好像和這家銀行有好幾筆貸款業務?所以你才想盡辦法搞來這段視頻,是取悅也好,威脅也罷,反正你是吃定這個人了。你是不可能把這段視頻放到互聯網上的,不怕你的財神爺被』雙規『嗎?』
陳城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真是不能跟警察打交道,觀察推理能力太強,快趕上福而摩斯了?不過,我打賭,你還是在乎這段視頻的,因為林當當是你的朋友,即便我不會讓這段視頻流失到外面,我也總可以私下拿給當當媽媽欣賞一下吧?』
『不要,你不要這麼做!』我驚慌地喊出聲。柏林拍拍我:『小雨,別著急,我們可以和陳總再好好談談價錢。兩百萬吧,從江雨專輯銷售贏利和演唱會的票房出。合同裡把演唱會舉行日期定在1月11日,那麼這就是這個合同的最後節點了,到時候我們掙夠兩百萬給你,合同到期我們就不再續簽了。』
陳城開懷大笑:『柏林,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你是做生意的材料,太會討價還價了,一下子給我砍掉三分之二?可是你想過沒有,首先要保證小雨的專輯大賣,演唱會票房飄紅,才能保證在這不到半年的時間裡給我掙夠二百萬?可是說句讓小雨不愛聽的話,她過去一直是給公司賠錢的,我是看在郭亮的面子…』
『沒問題,這段時間我會全心全意打造小雨,我會做她新專輯的製作人,演唱會的音樂監製,還會以經紀人的身份帶她出席各種公益、慈善活動,炒作她的人氣。關於專輯和演唱會的宣傳造勢,還希望貴公司給予經濟上的支持,我們盡量作到雙贏,二百萬應該沒有問題。演唱會結束,你就把視頻給我,你讓那個銀行的高官放心,為了噹噹的名譽,我會立即毀掉這段視頻的。演唱會後你要還江雨自由之身。』
『這麼大的工作量,你的身體承受得了嗎?據我所知,你現在還要天天打針呢?』陳城說到這兒,不懷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真怕他把藥的事情說出來。
柏林淡淡一笑:『我這個人有個特點,就是抗壓能力強,這些年吃了很多苦,我都挺過來了。尤其是遇到強勁的對手,遇強則強。』
『好!欣賞你這句『遇強則強』,不過我們不是對手,我們是朋友對不對?』
『對不起,我對朋友的標準是很挑剔的。如果成了我的朋友,我柏林就是赴湯蹈火也甘之如飴。可惜郭亮太讓我失望了。』
『真想做你的朋友。你放心,我會全力支持你打造小雨的計劃的。』兩個男人的手又一次握在一起,我的命運就這樣被他們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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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柏林也不休息,徹夜在電腦前上網查資料,我在隔壁聽見他不停地咳嗽,心疼地要命。我沖了杯參茶給他送進去,他一見我進來,立刻退出了電腦屏幕上的網頁。我笑著說:『緊張什麼,我才不看呢。不過說真的,睡會兒吧,你病剛好,不能這麼操勞的。』
柏林伸了個懶腰,接過參茶喝了一口,深深舒了口氣:『小雨,我睡不著,我們聊聊吧。』
『好呀,聊什麼?』
『秦姨好嗎?你和她一直有聯繫?』
『恩,她很好,和前夫已經復婚了。她說他畢竟是噹噹的父親,為了當當她可以原諒他以前所有的不對。可是,秦姨卻不能原諒你,她對你的誤解太深了,我覺得你應該找機會解釋一下。』
『怎麼解釋呀?說當當吸毒?還是算了吧,這些年我被當作出氣筒也習慣了,你們這些女人,總愛把氣撒在我身上。」
我被他逗樂了:「怪不得白天說自己吃了好多苦,承受了好多壓力,也包括這些吧?柏林,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帶我和當當一起去北戴河玩嗎?她總挑剔你對我好,樣樣事情都爭風吃醋,處處難為你,搞得你一路歎氣,哈哈,她也算一個拿你出氣的女人吧?』
『所以我覺得有點奇怪,噹噹的性格是那種爭強好勝,有仇必報的,可是被人拍了這種不雅視頻相要挾,她居然還能逆來順受,毫不抵抗?要是江雨吧,我覺得還有這種可能…』說到這裡,他禁不住壞笑起來。
我佯裝生氣地用枕頭敲打著他:討厭!誰被人要挾呀!其實,當當確實找到證據指正害她的人了,可是她最後沒有機會了…
柏林聞言突然一把抓住我肩膀:『你說什麼,當當有什麼證據?』
我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我像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低下頭:『我告訴你,你千萬別罵我,其實當當去世前曾經給我打過電話…
等我把當當電話的內容一五一十告訴柏林後,我聽見他沉重的喘息聲,我偷眼看他,他已經氣得臉色煞白:『小雨,你真誤事!你要是當時就告訴我,她可能因為將功補過而免於重罪,她就不會死!』
『你這麼說是我害死了當當嗎?』
『哎,不是,你,哎,算了,你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我知道他要去哪裡。我拉住他:『深更半夜的,那個地方又那麼荒涼,你明天白天再去好不好?』
『沒事兒,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他披上外套就出門了。
第二天上午柏林才回來,他一門就虛脫地靠在牆邊,顫抖著叫我:『小雨,藥!』我會意,手忙腳亂地把『閃電』拿出來,幫他注射進體內。過了一會兒,他蒼白的臉色才慢慢透出點人色,急促的呼吸也緩和下來,我小心翼翼地問他:『找到了嗎?』
他沉默片刻說:『是當當對你演唱會的一個規劃方案,沒什麼特別的。』然後他笑了笑說:『不過,小雨,我又發現一項生財之道。現在學鋼琴的孩子可多了,很賺錢的。我明天就去音樂學院招聘鋼琴老師,然後我們把鋼琴學校辦起來,你是榮譽校長,我是常務副校長,如果鋼琴學校辦出影響,還能同時擴大你的知名度,多好呀。』
『那你今天休息休息吧,你一宿沒睡了。』我心疼地說。
『不行,今天我們要給你的新專輯選歌兒,十一前你的新專輯一定要面市。我們必須要非常努力,才能掙夠二百萬呀。』我隱隱感到自己不自覺地把柏林推上了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
這架機器的運轉速度是驚人的,柏林好像每天都不用睡覺,他吃得也很少,我不知道他的精力到底來源於哪裡?他給我寫歌,幫我錄音,還要事先做好擬音、製作伴奏帶;晚上他整宿泡在鋼琴學校裡,安排第二天上課的教室、老師和課程表;他還要和藝術總監討論演唱會的細節,安排我的發佈會…和當當相比,柏林絕對是最專業最能幹的經紀人,我的事業和知名度被他推上了頂峰…但是柏林也有他的軟肋,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但是他離不開每天一針的『閃電』。
我和陳城私下有個協議,就是每週從他那裡買7支『閃電』。對柏林我還是慌稱從媽媽醫院進的藥,因為媽媽是醫生,他從不懷疑。可是我終於發現,這個藥因為是新藥,還在適用階段,是有副作用的:就是它強大的依賴性。
那天給我的新專輯錄製最後一首歌,是我專輯裡唯一一首翻唱歌曲,是柏林選的,翻唱林憶蓮的《聽說愛情回來過》,柏林特意把這首歌改編得很藍調,加入了鋼琴的伴奏。
可是那天柏林情緒很不好,每次我幾乎一唱到高潮,他就喊停,他總說我感情不對,我們錄了不下20遍,都沒有完整的唱下來,柏林終於爆發了:『江雨,你是木頭呀,你有沒有感情呀?』
我最忌諱別人說我唱歌沒感情,我一時也急了:『你到底要我怎樣?』
柏林一摔耳機出去了。旁邊的工作人員都上來安慰我:『柏林太過分了,對你發脾氣,小雨姐你平時也太慣著他了,這次你不要理他。』我搖搖頭:『你們不懂,柏林承受的壓力太大了,是我不好,不應該衝他嚷嚷,他一定是身體不太舒服,我出去看看他。』說完我就出去找他。是呀,我就是要讓著他,慣著他,聽他的話,這不是逆來順受,這是我對他的信任和尊重,因為他所作的一切全是為了我。
在走廊裡,我看到柏林痛苦地以頭觸牆,緊皺著眉頭,用腳不斷踢著走廊欄杆。我跑上前擔心地問:『柏林,你胸口又疼了?』
柏林歎口氣:『小雨,我不是胸口疼,我是心裡煩,不知怎麼回事,老想再打一針『閃電』,你問問你媽,一天能打兩針嗎?』
『當然不能,媽媽說這是試用藥,有什麼副作用還不明確,最好不要過量。』
柏林煩悶地搖搖頭,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裡,拿出打火機要點煙,我嚇壞了,一把奪過打火機:『柏林,你不能再抽煙了,你的右肺已經被切除一半了!你還要不要命呀!』
『你煩不煩呀,這也不許那也不許?!』柏林煩躁地對我吼道。
我輕輕走近他:『柏林,我剛才又看了一遍歌詞,我突然明白你為什麼選這首歌了。你想她了是嗎?你再聽我唱一遍好嗎?這次我一定唱出感情。
柏林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牽動嘴角苦笑了一聲,轉身面對我:『哎,小雨,對不起,剛才不該對你發脾氣的。我不太舒服,所以…』
『沒事兒,你能把情緒發洩出來我很高興。』說完我拉著他回到了錄音棚。我打開了錄音室的窗簾,這樣透過落地玻璃窗我可以看見柏林,和他面對面。看著他的眼睛,我悠然唱起這首歌的高潮:
有一種相見不敢見的傷痛
有一種愛還埋藏在我心中
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這一種相見不能見的傷痛
讓我對你的思念越來越濃
我卻只能把你
把你放在我心中…………
我看到一滴淚從柏林眼中滑落,我也哭了。對不起,柏林,不能讓你去大理見深愛的肖玉,對你來說是多麼殘酷的折磨。等演唱會結束,我就把你還給她。
一曲唱罷,柏林突然鼓起掌來,在他的帶動下,大家也都跟著興奮地鼓掌歡呼,整個錄音棚沸騰了。柏林對著耳機說:『小雨,恭喜你!專輯錄完了,我敢肯定,這是你最好的一張專輯,下面我們要展開密集的宣傳,讓更多的人聽見你的歌,我要讓你的歌佔據所有排行榜的榜首!』我衝出錄音間,和柏林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我相信你,柏林,你辛苦了。』
柏林果然沒有食言,他帶著我走遍全國各地,辦新專輯的發佈會、簽唱會、參加電視台綜藝節目、廣播電台的訪談…我從藝以來從來沒有這麼高的曝光率,越來越多的人聽到了我的歌並欣賞我的專輯,專輯的銷量直線上升。
十一月初的一天,柏林興奮地告訴我,我的第一首打榜歌《溫暖》上榜三周,今天終於擊敗對手,位列第一!而且我的同名專輯銷量也非常的好!
我問柏林:『這是你給肖玉寫的歌對嗎?是你們兩個人的專屬情歌,你把它拿給我唱,她會不會不高興?』
柏林笑了:『不會,肖玉是很大度的,通過你的歌聲能感動更多人,她是不會介意的。小雨呀,這段時間你很辛苦,取得這麼好的成績我認為應該獎勵你一下,說說想要什麼?』
『那就請我吃頓飯吧,就咱們兩個。』
『沒問題。』
我們來到一家圈內口碑很好的西餐廳。剛一落座,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叫我,抬頭一看,居然碰見爸媽在這裡就餐?我只好拉著柏林去打招呼,他臉色變了變,好像不太情願。
我問:『爸媽,你們今天怎麼想起出來吃飯了?』
媽媽不高興地瞥了一眼柏林,轉過頭對我說:『小雨呀,你現在是忙得連自己的父母都懶得理會了。你難道忘了,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
『唉呀,真的呢,不好意思呀,忙得都忘了,老爸生日快樂!女兒祝您永葆藝術青春。』說完我抱著爸爸的脖子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個吻:『生日禮物小雨明天買給您。』
爸爸哈哈大笑,有些炫耀地看著柏林。
我突然想起爸爸的生日比柏林的早兩天,我拉了拉他的手:『唉,你也該生日了,你和我爸只差兩天,我們忙得都忘了。』
爸爸開懷地笑了:『那正好,一起吧,我們也才剛剛開始。』
柏林顯得很不自在:『還是你們一家人聚餐吧,我還有點事兒,不妨礙你們了。』說完作勢要走。
爸爸說:『柏林,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談談,你如果沒什麼急事,今天就坐下來一起吃頓飯?我們談談小雨的將來好不好?』
柏林勉強地笑了一下,無奈地挨著我坐下來。我怕他尷尬,始終握著他的手,他的手好涼,身體還有些微微發抖。我叫來服務生,囑咐他把空凋暖風開大。
爸爸遞過菜單:『你們吃什麼?這頓我來請。推薦你們嘗嘗這家的蝸牛,味道真的好。』
我依言點了一份兒,柏林接過菜單直接交還給服務生:『一杯清咖啡。』
爸爸詫異地問:『柏林,你不點餐嗎?』
我忙解釋:『爸,你別管他,他平時吃得很少,特別是手術以後,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爸爸搖搖頭:『柏林,你這樣可不行,你一個小伙子還沒我年紀大的人胃口好,以後你怎麼有力氣照顧我們小雨呢?』
『叔叔,能不能照顧好小雨,不是看身體好不好。』
媽媽在一邊撇嘴:『柏林,你哪有照顧我們小雨?我看一直是我們小雨照顧你吧?』
『媽,柏林很照顧我的,現在我的事業都是他幫我在打拚,平時他還會做飯給我吃,他為了我很辛苦的,而我跟他在一起倒是非常放鬆和開心。』
爸爸歎口氣:『小雨,你開心我能看得出來,所以我們也不勉強你搬回家。可是,你們這麼不明不白住在一起要到什麼時候呀?』
『叔叔,你別誤會,我們是分房間睡的。』柏林突然忙不迭地解釋。
媽媽冷哼了一聲:『知道你沒這個膽量,況且你現在的身體也不行,否則我是不會放心讓小雨住在你那裡的。』
我感覺柏林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我生氣地瞪了媽媽一眼:『媽,我已經長大了,我有選擇我人生的權利,你們不要再干涉我了。
一時席間有些冷場,爸爸清清嗓子轉換了話題:』柏林,小雨剛才說事業上你幫她打拚,最近我一直在關注她,確實成績不錯,我想她已經迎來了事業的巔峰期!你作為她的經紀人,對她今後的事業發展有什麼新的規劃?『
『沒什麼規劃,演唱會一結束,小雨就退出歌壇。』
爸爸震驚地看著我們兩個:『發展得這麼好,為什麼要退出?小雨,一個歌唱演員的藝術生命是很短暫的,我可不希望你曇花一現呀。』
『叔叔,現在的娛樂圈和你們那時候不一樣,亂得很,小雨太單純,不適合在這個大染缸裡浸潤。她也不像您這麼有抱負和理想,可以為自己的歌唱事業不惜放棄一切,甚至是…柏林話說了一半,咳嗽了兩聲,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沒有再說下去。
爸爸不贊同地搖搖頭對著我說:『小雨,你不要事事都聽別人的,我希望你要有自己的想法。』
爸爸這句話明顯針對柏林,我忙辯解道:『爸,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我真的覺得挺辛苦的,要不是柏林幫我,我可能早就被人家騙了。我也不想追求那些虛名和權益,就想以後能安安靜靜地彈彈琴,教教書。我的鋼琴學校柏林幫我辦得很好,我們以後還可以在其它城市開分校。』
此時服務生端上來了一瓶紅酒,我想緩和一下氣氛,遂把大家的酒杯都斟上酒,然後舉杯:『大家別老說我啦,來,我建議我們舉杯為爸爸,還有柏林慶生!』
高腳玻璃杯碰在一起,發出動聽的叮噹聲,我們各自泯了一口紅酒。爸爸又開始問柏林:『柏林,你今年幾歲了?』
『虛歲三十一。』
『比小雨大兩歲。方瓊一個人帶大你真是不容易,你爸爸是你一出生就過世了嗎?』
我剛想跟爸爸解釋柏林的父親並沒有去世,他突然拉了我一把,然後點點頭算是承認了。我立刻意識到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私生子的身份。
媽媽說:『你媽媽總是忙著教人彈鋼琴,肯定顧不上管你,她為什麼不給你找個繼父呢?孩子如果有個父親,對他的成長會比較好。特別是男孩兒,應該有人管教。』
柏林臉色變了,直視著媽媽:『阿姨,您的意思是說我沒有家教?』
媽媽嘴邊帶著嘲諷的笑:『你有嗎?至少在我和小雨他爸看來你挺不懂事兒的。還記得你媽葬禮那天嗎,我們老江跟你握手,你居然視而不見?平時咱們一見面,你總是這樣一副不高興看到我們的樣子。剛才你不僅連句生日祝福都沒說,還一直和我們老江頂撞。我們是你的長輩,你應該懂得起碼的尊重和禮貌,而你好像對我們充滿了敵意。你這樣不懂人事世故,怪不得在重案組都混不下去了。』
柏林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我心疼地拍著他的後背,急道:『媽,您太過分了,柏林根本不是你說得那樣。』
爸爸也在一邊責怪媽媽:『小君,別這麼說他,還是孩子嗎。』
柏林止住咳,歎口氣道:『阿姨,你可能對我有點誤會。我,我對你們沒有任何敵意或是不尊重。我只是,看見你們會緊張。我媽以前說過一句話:學鋼琴的孩子不會變壞的。所以,小雨跟我在一起,你們儘管放心。』說著話他舉起酒杯,輕聲說了句:『江叔叔,生日快樂。』然後把酒一飲而盡。
媽媽仍不依不饒:『那要看你說的』壞『是什麼標準?你認為作第三者,破壞了人家家庭也沒什麼不道德?』
正說話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餐桌前:『爸,媽,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路上有點堵車。咦,小雨,柏林,你們也在?』
郭亮居然出現在面前,我就像看見一隻蒼蠅一樣心中厭惡,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來幹什麼?』
『我和你爸請他來的,你不認這個老公,我還認這個女婿呢。郭亮是我唯一承認的女婿。』媽媽挑釁地衝著我和柏林說。
郭亮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遞給爸爸:『爸,這是我送您的生日禮物,歐米伽的新款手錶,我想您一定喜歡。』
爸爸微笑著接過禮物:『郭亮,這次我收下,下次你千萬不要再送東西了。總讓你破費,我都覺得不好意思。』
柏林冷笑了一聲:『哼,他送得起。』
郭亮虛偽地笑問柏林:『柏林,身體好些了嗎?聽說前一陣作手術了?我升了大隊長以後更忙了,也沒時間去看你。不過你身邊有小雨照顧還是挺幸福的,不像我才是孤家寡人,痛苦呀。』
我冷哼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爸爸責怪地看了我一眼,他想緩和一下氣氛於是問:『如果我沒記錯,郭亮和柏林是同學兼同事吧?你們兩個可謂緣分不淺呀,應該是很好的朋友才對。柏林,你在警局時擔任的是什麼職務?』
『哼,什麼官兒也不是,一槓三星的小警察,比郭亮低兩級呢。』媽媽不屑地回答了爸爸的問題。『
爸爸驚訝了:『同學怎麼差這麼多?』
柏林自嘲地笑笑:『阿姨,我再給您補充一下,我還受過兩次記過處分,而且第二次處分是我們郭大隊長大義滅親,親自簽發的。作警察作得那麼失敗,我只能辭職了。』然後他轉頭問我:『小雨,你吃好了嗎?我們明天還有一個歌迷見面會,早點回去準備一下吧。』
我知道柏林在救我和他自己擺脫這令人煩悶的局面,立即應和道:『恩,是該回去了。爸媽,我明天給你們打電話吧。』說完我們兩個起身欲走。
郭亮突然叫住柏林:『柏林,有件事兒忘了告訴你,肖玉受傷了。』
柏林渾身顫抖起來,對郭亮怒目而視:『郭亮,你…』
郭亮打斷柏林:『你別誤會,跟我無關。是執行任務時不慎從六層樓上摔下來,跌成重傷。』
我看到柏林皺緊眉頭,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她有生命危險嗎?』
『我聽雲南的同事說她將來可能站不起來了。』
柏林無力地癱坐在座位上,目光迷離,一臉心痛:『命運怎麼對她這樣殘忍?』
爸爸在一旁插嘴問:『肖玉是誰?怎麼聽著和小雨的名字那麼像?』
媽媽解釋說:『是他們重案組的一個小女警,還在我那裡作過人流手術呢。』
我吃驚不已:『媽,您別瞎說!』肖玉還沒結婚呢。
『哼,小雨,只有你還那麼單純,沒結婚就不能懷孕了?我看你還是問問柏林到底是怎麼回事吧。我還記得她當時哭著求我幫她打胎,堅決不要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的父親令她感到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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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小雨說到這裡,我抑制不住地哭喊起來:『她說謊!不是這樣的!我多麼想要這個孩子呀!這是我和柏林愛情的結晶,是意外,嗚嗚…她怎麼能這麼說呢?她是故意傷柏林的心,太過分了!』
江雨也是淚眼迷離:『對不起,肖玉,我替媽媽道歉。』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去跟柏林說!你知道他多喜歡孩子?!你媽這是往他心上插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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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柏林當時就臉色煞白,呼吸急促,他輕聲說了句:去趟洗手間。』就逃跑般衝了出去。
我急忙起身去追他,爸爸突然嚴厲地叫住我:『小雨!你給我站住!你有點自尊心好不好?你告訴我,這個柏林,從頭到腳,有哪個優點讓你為之神魂顛倒?有哪一點比郭亮強了?啊?身體,身體不行!工作,工作不行!作人呢?對長輩沒有禮貌;當第三者破壞你的家庭;還和未婚女同事亂搞男女關係!方瓊怎麼會有這樣不爭氣的兒子?!』
我哭著顫聲道:『爸,你太注重外在的東西了,所以你看不到他的心,他的心純淨善良,就像月光奏鳴曲一樣乾淨,跟他在一起,我內心的誠實善良也都被他激發出來,我感覺很放鬆,很享受。』
爸爸歎口氣:『小雨,你始終不聽我的勸告,你如果一意孤行選擇柏林,咱們以後也不要來往了。』
我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們,身後是媽媽痛心疾首地呼喚:『小雨,你回來!』
我來到盥洗室門口,衝著男士衛生間焦急地喊:『柏林,你還在裡面嗎?你答應我一聲。』
我聽見了柏林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心一下子抽緊了:『柏林,你,你沒事兒吧?我,我進來看看你好不好?』
柏林突然衝了出來,他的頭髮濕了,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他對我視而不見,嘴裡呢喃著:『我要去大理,我馬上走!坐飛機去,立刻!』
我尾隨著他:『柏林,你用冷水沖頭了嗎?你這是自虐呀!你現在不能出門,會感冒的。』
柏林根本不理我,兀自往門外走:『我要去問問她,為什麼不要我的孩子?好不容易有個孩子,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眼淚從他眼眶滾落。
柏林走得很快,我幾乎是小跑著跟著他出了門。深秋的北京街頭寒風瑟瑟,他卻毫無意識發狂地往前走,頭髮上兀自滴著水,臉上全是淚痕。看來這次他是被傷透了,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
拐過幾條大街,他突然轉身面對我吼道:『你別跟著我!我要去大理了,你的事我以後不管了!再也不管了。』然後他轉身又走,我哭著,還是緊緊跟著他,我怕他出事。
他又轉身:『你聽見沒有,別跟著我,我不愛你,我愛的人是肖玉!』
『我知道,我都知道,嗚嗚,對不起,柏林,都是我不好!拖累你這麼久。你去大理吧,但是先把頭髮擦乾好不好?』
『我必須馬上走,我預感到我快死了!…小雨,我沒有時間了,我沒有時間好好抱抱她,一想到不能陪著她一輩子,總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就恨我自己…』
『不會的,柏林,你會活很久的。你和肖玉還會生一個漂亮的小孩兒,不對,是兩個,因為肖玉是少數民族。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柏林突然手捂胸口蹲在路邊,我知道他胸口又疼了,可是我們身上沒有帶『藥』,我急忙攔住一輛出租車把他送回家。
一進家門,柏林就癱軟在床上,雖然我給他注射了『閃電』,可他還是精神萎靡,一句話都不說。半夜,他突然發起燒來,我想起以前聽柯醫生說過,千萬不能讓他發燒,這對他而言非常危險。我慌了,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叫救護車。他惡狠狠地一把合上了我的手機:『我不去醫院,我討厭你媽媽,她騙人,肖玉不會那麼狠心不要孩子的,我不相信她的話。』
『可是你發燒了,不去醫院很危險。』
因為高燒,柏林的意識已經不太清晰,他不理會我的話,嘴裡兀自呢喃著:『我也討厭你爸爸,討厭他道貌岸然的偽裝。他憑什麼說我?我又不是他什麼人?我沒有父親,所以你們都看不起我,說我沒家教…我要去找玉兒,她和我一樣,她不會嫌棄我,然後我再也不回來了…』
『柏林,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氣,都是我不好,如果不去吃飯,就不會遇到他們。你有什麼委屈、埋怨儘管對我發洩,千萬不要憋在心裡。』
『小雨,把窗戶都打開來吧,我透不過氣了。』…
那一夜,是柏林最脆弱的一夜,我整晚抱著他,幫他撫mo胸口,疏通呼吸。他堅持不去醫院,我也只好由他。
好在白天他褪燒了,迷迷糊糊睡著了。看著他夢中蒼白但依然英俊的面容,我心中突然有種想親吻他的衝動:爸媽為什麼這麼排斥他呢?柏林多好呀,他那麼善良,對他愛的人呵護備至,可以付出所有。得到他的愛是多麼幸福的事呀,可惜那個人不是我。』
我打電話推掉了上午的歌友會,又定了兩張明天去昆明的機票,我打算送他去大理,去和深愛的人廝守…這邊的事情由我一個人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