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刑警秘密日記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倩影重現
    第三十八章倩影重現

    蘇燁說到這裡,郭亮終於忍不住拍案而起:「夠了,蘇燁,你居然把柏林吸毒的責任都推到江雨的身上?現在小雨已經不在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可以明白告訴你,在那次抓捕吸毒人員的行動中,包括江雨所在的他們演唱會的全體工作人員都做了尿檢,除柏林一人外,全部是正常的,這說明小雨並沒有染毒!

    蘇燁冷冷地回應:「她自己當然不需要去碰毒品的,她只要用此來控制柏林就夠了,她怕柏林離開她,她依賴他依賴慣了,離開他她寸步難行。她真是蛇蠍之心呀,居然對一個癌症病人採用這麼令人髮指的手段!」此時此刻蘇燁慣有的法政冷美人的冷漠孤傲表情又顯現出來,毫不示弱地和郭亮對視著。

    我必須要緩解一下他們之間針鋒相對的緊張氣氛:「別這樣,我知道你們關心的人不同,所以各有各的立場,但據你們自己說他們兩個現在都死了,你們還為誰是誰非爭論不休有意義嗎?我現在關心的就是事實,蘇燁,那瓶藥是不是『海洛因』?」

    「是,而且純度相當高。我想盡快告訴柏林,不能再碰這麼骯髒的東西,要徹底擺脫它,它不僅會摧毀他的身體,還會摧毀他的意志和尊嚴。身患絕症已經夠痛苦的了,如果再染上毒癮…我都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那天見面後柏林留給我一個手機號碼,他說很少有人知道他這個號碼的。我照著號碼給他撥了過去,電話裡的背景很嘈雜,有鋼琴、小提琴和其它一些樂器此起彼伏試音的聲音,我分析他當時可能在排練廳裡,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替江雨忙活她的演唱會?我不悅地問:「在哪裡?我必須見你!立刻!」

    我想從我焦急的口氣中柏林已經意識到測試結果了,因為他直接問我:「你寫測試報告了嗎?寫一份兒交給我,這是我將來指認罪犯的證據。」

    我又急又氣道:「那瓶東西太齷齪,我一眼都不想多看,所以作完測試我就把它丟進下水道沖走了,沒有測試報告。再說你以為你還在辦案嗎?販毒分子自然有警察去抓,你現在最關心的應該是自己的身體,柏林,你到底陷得有多深?」

    對方沉默了一陣,然後說:「我們見面談吧。你今晚12點到D大街江雨鋼琴學校208琴房來。」

    聽他這麼說,我心裡稍覺安慰,他一定陷得不深,真正的癮君子如果聽到我丟掉他們視若生命的毒品是會發狂的。

    我是12點差一刻到達江雨鋼琴學校的,這是一個寫字樓的整個二層,入口是江雨笑媚如花的巨幅照片,我拐過照片,面前是長長的走廊,走廊兩端是一間間的琴房,每間琴房裡都放著一架鋼琴。我聽到走廊盡頭的琴房傳出綿延不絕的鋼琴聲,就循聲走了過去。

    果然是208琴房,門虛掩著,我看到柏林背對著門坐在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前彈奏,他穿著淺藍色的襯衫,白色針織背心和褲子,臉色異常蒼白,使他整個人都帶著一股清冷乾淨的味道。他的手指近乎瘋狂地在琴鍵上飛舞,右手中指上套著一枚銀黑色的骷髏頭戒指,在昏暗的房間照明下發出詭異的光。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曲子,只是感覺曲調中充滿了悲憤,而柏林彈琴的狀態也顯得亢奮異常,眼睛裡甚至充滿了躁狂。我心中一凜,這眼神同我見過的癮君子真的很像。可能是彈得太投入,他沒有意識到我走了進來。

    突然琴聲嘎然而止,柏林一隻手摀住胸口,另一隻手慌忙掏出紙巾掩住了嘴重重地咳了兩聲,他喘息著,臉憋得通紅,我看到他拿下掩住嘴的紙巾,上面居然有一攤鮮血。我嚇了一跳,忍不住叫道:「柏林,你又吐血了?」

    他看到了我,突然淒涼無比地一笑:「蘇燁,其實我現在每天都咳血…」

    我的心直往下墜,記得柯磊說過如果柏林再吐血,就是癌症復發的表現,可能就無法挽回了。都是因為海洛因,掩蓋了他所有的顯性病徵,他不咳了,胸口不疼了,包括江雨在內的他身邊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沒事兒了,其實癌細胞卻在一直不停地悄悄擴散,可能已經侵蝕了他剩下的肺部,才導致他吐血的。

    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淚,我、柯磊,還有柏林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都付之東流,他的生命之光快要熄滅了嗎?而且可能還會帶著吸毒者的屈辱而死?我顫抖著問:「江雨,知道你吐血嗎?」

    柏林撕碎帶血的紙巾扔進紙簍,歎口氣說:「我不想讓她知道,她太脆弱。」然後他轉過頭注視著我問:「蘇燁告訴我,那瓶東西的純度和含量?」

    我平靜了一下心情回答:「四號海洛因,純度高達90%,一瓶的含量為0.5克,我不知你現在一天注射幾次?你採用靜脈注射,是擴散效力最快的方法,很容易導致過量致死,你現在是在懸崖邊緣行走!」說完,我抬頭看了看他,柏林默默地聽著,就像過去聽我講他經手案件的檢驗報告一般鎮定,他怎麼能這樣無動於衷?這回他不再是檢方,他才是受害人?!我痛心地問:「柏林,從什麼時候開始吸,開始用那種藥的?」我真不忍心用『吸毒』這兩個字,這對他,一個曾經作過警察的人實在太殘酷了。」

    柏林的臉色變得很陰鬱,眉頭緊鎖,他煩躁地合上曲譜說:「蘇燁,你是想問我成沒成癮吧?我今天忍了一天沒有碰它,希望我的意志能夠戰勝毒癮。」

    我鼓勵地說:「好呀,柏林,我相信你行的!」

    柏林痛苦地拚命搖頭叫道:「不行,蘇燁,我不行!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全天都提不起精神,腦子裡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抓起針管把它打進我的身體!所以我不停地彈琴,就是想讓雙手沒有機會去拿它。可是肉體上的依賴我都可以忍受,因為我畢竟經歷過最慘烈的病痛的折磨,但是精神上的依賴卻讓我快失去理智了,我意志的防線一道一道地被瓦解,我注定要淪落到自己都輕視的樣子!」說完他悲憤地把雙手砸在鋼琴上,鋼琴發出刺耳的嗡嗡鳴叫。

    看他這個樣子,我又急又氣:「江雨,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的?!」

    「不能怪她,這是個圈套。我知道他壞,可沒預料到他可以這麼壞!所以上了他的當…」說到這裡,他突然臉色大變,又一次摀住了胸口,他的臉因疼痛而變形,他伏下身子痛苦地呻吟,我走過去扶住他顫抖不止的身體,聽他斷斷續續的說:「蘇燁,我覺得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天天都憋得難受…好像世界上的氧氣都被正常人吸走了,小雨以為我打了針就沒事兒了,在她面前我還要故作輕鬆…其實我真的很難受,每天晚上都無法入睡,怕在夢裡停止呼吸,我還有好多事沒有作,還沒有把兇手繩之以法!」

    我安慰他:「還有什麼事比你自己的身體更重要的?你現在就跟我回去,我讓柯磊給你檢查一下,可能還有希望。對了,我把肖玉叫回來陪你好不好?她一定會同意照顧你的。我們再努力一次,只要你不再碰那些毒品,我相信奇跡是可以發生的。」

    …只有你知道…我心裡始終想著她…所以每次都催我去找她,可是,啊,啊,我現在已經沒臉見她了。」

    我拚命地搖頭:「你不要這麼自責,和那些吸毒者不同,你有病呀,癌症患者所經歷的疼痛是正常人難以忍受的,柯磊他們也常常為晚期的患者注射超過規定劑量的嗎啡,就是想緩解他們臨終的痛苦。」

    「晚期?我已經到了晚期了嗎?」柏林顫抖著問。我自覺失言,忙說:「不,因為你還有恢復的可能,所以你更要戒斷毒品,不能上癮產生依賴懂嗎?趕緊跟我回醫院吧。」

    我聽見柏林咬牙切齒的低聲說:「不,我要用剩下不多的時間跟他鬥一鬥,這回我要佔據主動!」

    我正為他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奇怪,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清脆柔美的女聲:「咦?蘇燁?這麼晚你怎麼在這裡?」

    江雨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她看了看我扶著柏林肩膀上的手,臉上掠過一絲不悅。我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是來看柏林的,他的身體並沒有恢復,我建議他不要參加你的演唱會,而是立刻跟我回醫院休養。」

    江雨也發現柏林神情異樣,忙上前關切地問:「怎麼了?」柏林強打精神笑了笑:「沒事兒,今天忘了打針。」江雨仔細觀察著柏林的臉色,然後親熱地把手搭在他的額頭,可能是觸手的溫度令她滿意,她微微笑了一下,柔聲對柏林說:「我發現你把藥忘在排練場的更衣櫃裡了,所以給你送來了。因為沒打針,所以剛才又疼了吧?讓蘇燁看見以為你又復發了呢?我現在就幫你打好不好?」

    我驚聲制止:「不要,江雨,那不是藥,那是…」

    「夠了,蘇燁,小雨的演唱會我必須參加!我的事請你以後不要管了,柯磊的醫術不過如此,有這種藥我就足夠了,你走吧!」柏林打斷了我,臉上充滿了不屑。

    我被他瞬間的冷漠驚得愣在當地。

    江雨輕輕笑了一聲:「蘇燁,謝謝你對柏林哥的關心。他的身體你儘管放心,我媽媽醫院的幾個權威醫生已經給他看過了,都說沒事兒了,我平時會好好照顧他的。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有些過於杞人憂天了?」

    說著她拿出針管,把瓶裡的白色粉末吸進針管…而柏林配合地挽起襯衫袖口,露出蒼白細瘦的手臂。在他的小臂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針眼,令人觸目驚心。每個針眼就是他的一次吸毒紀錄,看來他的毒癮已經不小了,所以他這次終於還是沒抵禦住毒品的誘惑,令他可以立刻變臉對我下逐客令?

    我不忍再看,跑出了琴房,我跑到街上就忍不住哭起來,那一刻我知道柏林徹底完了,死亡是他必然的命運。記得在大學裡上毒品知識課時,柏林恰好坐在我旁邊,他當時並不認識我,而我可是心頭小鹿亂撞。記得當他聽到教授說毒品一旦進入人體後就會作用於人的神經系統,使吸毒者出現一種渴求用藥的強烈yu望,驅使吸毒者不顧一切地尋求毒品,什麼前途、工作、個人健康、自尊、自愛、社會道義和法律等統統可以置之不顧…柏林當時不同意地輕輕搖頭對身邊的我說:「我就不信,這種東西能對那些意志堅強的人起作用?比如我們警察…言尤在耳,可是那個充滿抱負和青春朝氣的柏林已經被疾病和毒癮折磨得變成現在的樣子?!

    說到這裡,蘇燁把頭偏向一邊,掩飾自己眼裡流出的淚水,她平靜了一會兒繼續說:「從那天起,我發誓再也不見他了。因為在我心裡,他已經死了,還是保留對他過去的記憶對他比較公平,我實在沒有勇氣想像他臨終的慘狀。所以,11號江雨的演唱會我和柯磊都沒有去。可是,沒想到命運還是要安排我見證他的痛苦…」

    郭亮歎口氣:「你是說小雨遇害前那一天吧?」

    蘇燁點點頭:「那天一早上班,柯磊突然來電話『你必須到我這裡來一趟,柏林在我這裡,而且,他是被你們警察押來的…我放下電話,飛奔去醫院,我知道我最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聽柯磊說柏林昨晚因吸毒被警方拘留,在拘留所裡他遇到一個他以前抓過的刑滿釋放人員,那人立刻認出了柏林所以對他大打出手,柏林被打得當場吐血昏迷,警方的醫院無法處理他的病情,所以今早被送到柯磊的醫院。

    柯磊一見我就焦急地對我說:「他送過來的時候被打得渾身是傷,昏迷不醒。我給他打了消炎針,輸了300cc的血,還有,我給他用了可以幫助他解毒的藥品。不知道還管不管用。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我充滿感激地看了我的愛人一眼。

    柯磊心痛地說:「蘇燁,你快去找找那些警察的頭兒,跟他們解釋一下柏林吸毒的原因。他們無視我的抗議,看到柏林剛好一點兒,就在病房裡對他進行審訊,讓他們停止吧!這會要了他的命!」

    我點點頭,走到柏林病房的門口,一個民警伸手攔住我:「這個病房有犯人,不能進。」我出示了警官證,他才放我進去。

    病房裡一男一女都穿著警察制服坐在病床前,面孔很陌生,可能是緝毒組的新人,柏林斜靠在病床上,一隻手上插著點滴的針頭,另一隻手觸目驚心地被一副銀亮的手銬牢牢的銬在床幫上。那男警察不屑地盯著躺在對面的柏林發問:「說呀,毒品哪來的?」

    柏林微微一笑,虛弱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你們緝毒組繳獲後又流失到社會上的也不一定。」

    旁邊的女警察厲聲喝斥:「你放屁!我警告你,最好老實點兒,我知道你以前是重案組的,你是老油條了。所以才使出諸如保外就醫這樣的花招,接下來沒準還有各方面的關係來幫你說情呢。我不管,你今天不把問題交待清楚,我們就絕對不放過你!」

    柏林有氣無力地咳嗽著:「好!咳咳,挺有衝勁兒,你今年剛畢業吧?」

    男警察皺眉道:「說你的問題,別扯其它的。我不妨告訴你,我們現在不僅懷疑你吸毒、持毒,還懷疑你參與販毒!我們接到線報,你可能還藏匿了更大數量的毒品,你的問題是很嚴重的!你學過刑法吧?知道超過50克就是重刑。」

    柏林喘息著,突然皺緊眉頭,身體的疼痛讓他呻吟了一聲,他大口呼吸著,斷斷續續地說:「還有什麼…比死亡…更重的刑罰?」

    女警察輕蔑地哼了一聲:「別裝死了,你現在不過是毒癮發作吧?你這樣的癮君子我見多了,就你這樣的居然還穿過警服?你太給警察丟人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制止她道:「夠了,你這是在審訊嗎?你這是在侮辱他!他辦案的時候你還穿開檔褲呢。」

    女警察充滿敵意地瞥了我一眼,對一旁的男警察說:「我說過,會有人來給他說情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

    男警察好像認識我,立刻起立叫道:「是蘇姐呀!我是緝毒組的梁天,她是小劉兒。我上次那個案子還是您給我做的檢驗報告,您還記得嗎?」

    我不理他,逕自走到柏林病床前,分開才一個多月,他卻彷彿又憔悴了不少,眼窩深陷,清矍憔悴的臉上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瘀痕,病號服裡露出的肌膚也是血跡斑斑。只見他胸口痛苦地起伏著,呼吸沉重而急促。他看見是我微微點點頭,眼裡掠過一絲喜悅和感激。

    我立刻開啟牆上的氧氣開關,拔下氧氣面罩罩在柏林臉上,然後我冷冷地對那兩個刑警說:「審訊必須停止,你看不出他喘不上氣了嗎?你不想被外面的醫生以為我們警察沒有同情心吧?」

    小劉兒想要爭辯,梁天制止了她對我說:「蘇隊長,審訊他是上頭的命令,因為他與一宗毒品案有關係。我們11號晚接到匿名電話說江雨演唱會的工作人員在我市某酒吧慶功,裡面可能有人吸毒並藏匿毒品。我們立刻趕到現場對在場人員進行搜查,果然從他身上發現注射器和2克海洛因。他的尿檢也呈陽性,所以他不僅吸毒,還藏毒。至於有沒有販毒?…」說到這兒他輕蔑地瞥了柏林一眼:「我們還要繼續審問,因為根據那個匿名電話,他可能知道某個毒品藏匿地,涉及毒品的量非常大。我們本來想先拘留他一晚,今天再審,誰知他在拘留所裡被人打了,所以我們才趕到醫院來,為了防止毒品被轉移,我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審出結果來!」

    他看了看我鐵青的臉,又歎口氣道:「蘇姐,如果你覺得他現在情況不穩定,我們一會兒再進來也可以。」

    說完他拉著小劉兒往門外走,我叫住他:「回來,把銬子給他卸了。這影響醫生的治療。」

    小劉兒斬釘截鐵地說:「這個絕對不行。我們怕他會逃跑。」

    「他都這樣了,還能跑到哪兒去?!在這間屋子裡,我警銜最高,我命令你卸下手銬!」我氣憤地說

    梁天為難地看著我,突然他的手機響了,接完電話他奇怪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壓低聲音對小劉兒說:「頭兒說不審了,放了他,讓咱們撤!」

    小劉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叫道:「怎麼可能?那800克海洛因呢?到底跟他有沒有關係?」

    梁天說:「頭兒說只是懷疑,他現在這樣,出於仁道的角度不要再審了。我們只要對他實施監控,他也跑不出我們的掌握。你把銬子給他摘了吧。」

    小劉兒嘟著嘴很不情願地過去給柏林卸銬子,可能是帶著氣,所以她先狠狠地收緊手銬,柏林疼得哆嗦了一下,她才慢吞吞的一邊打開手銬一邊冷笑著說:「當警察那會兒,沒想到會被別人銬吧?知道你後台硬,局裡的領導全是你同學、同事。可是這樣更丟人,我要是你,就把那幾克白粉都打進身體死了算了。」…

    說到這裡,蘇燁抬頭問郭亮:「是不是你讓他們撤的崗?」

    郭亮點頭道:「我是念在同窗同事的情誼,還有,小雨的苦苦哀求。」說到這兒,郭亮痛苦地搖頭:「可沒想到我的一時之仁卻釀成了小雨的慘死,如果知道他會毒死小雨,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他的,可憐的小雨還為他求情?看來他也並不像你說的病得那麼厲害。」

    蘇燁苦笑一聲:「就像郝鵬剛才說的,我們兩個的立場的確是完全不同的。你說江雨求你我沒有看見,我看見的是江雨一知道柏林吸毒,就躲得遠遠的,唯恐影響她的星途,根本沒到醫院來看過柏林一眼!你說江雨求你放過他是對他的恩賜,可是柏林走到今天這個令人唾棄的地步不也拜江雨所賜嗎?你知道一個警察的尊嚴,一個男人的自由,因為欺騙被剝奪的時候他心裡的感受嗎?當我撫mo著柏林手腕上被手銬勒出的紫紅血痕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當時跟他說什麼好。我看到一行淚從他眼裡溢出。我想他對江雨的恨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我冷笑道:「所以,當天晚上他就出現在江雨下榻的酒店並實施了報復?他什麼時候離開的醫院?是你們放走的嗎?」

    蘇燁搖頭歎道:「我承認這是我的疏忽。緝毒組的刑警走了以後,柯磊繼續積極地給柏林治療。可能他最瞭解柏林的病情吧,他給他服用一些他以前服用過的抗癌藥,還給他注射了促進呼吸的針劑,效果非常好。到了晚上,柏林的呼吸平穩多了,我看著他漸漸睡去,就離開了他的病房。可是他騙了我,他就在我走後不久偷偷溜出了醫院。他很警覺,猜到緝毒組的那兩個小警察不會死心的,正躲在醫院門口監控,所以他是從醫院衛生間的後窗溜走的,我是第二天才知道他跑了…」

    說到這裡,我心下已然雪亮,柏林溜出醫院的目的就是殺害江雨。他不可能用短短一天的時間搞到氰化鉀,所以他利用了沈濤。我們趕到現場,發現江雨死在床上,她死得很安詳,衣冠整齊,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經檢驗,江雨是死於氰化鉀中毒。她桌旁的玻璃杯裡還有殘留的含氰化鉀的紅葡萄酒,酒杯上有柏林的指紋,酒店的監控錄像中我們也看到了柏林進出的身影。我們當時立刻把柏林列為重大嫌疑對象,但是他卻彷彿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直到火車站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的出現…

    我詫異地問蘇燁:「我記得江雨案的驗屍報告是你親自作的,準確而及時,為我們迅速確定死因和鎖定犯罪嫌疑人立下功勞,也就是說當時你還是站在正義的一邊,可後來為什麼會去做一個假報告來誤導我們的視線呢?」

    蘇燁的臉色瞬時變得蒼白:「我承認,這件事我是做錯了,但是我不後悔。當你們鎖定柏林是犯罪嫌疑人時,我的心情很沮喪,因為我覺得十有八九是他。是我疏忽放走了他,才讓他越陷越深。當時我誰也不想見,把自己鎖在解剖室裡發呆,突然手機響了,居然顯示來電人是柏林?我想起他說過這個號碼很少有人知道,我立刻抄起電話對他大喊:「柏林你瘋了嗎?為什麼要殺江雨?難道真的是毒品讓你喪失理智了嗎?你已經把自己逼到絕境了!」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蘇燁,幫幫我,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出來自首!」

    「可是我沒有時間了。我不想帶著鐐銬死在看守所裡,我想去大理,死在愛人的身邊。」對面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我想起柯磊昨天跟我說過柏林的病真的沒救了,他不敢想像柏林死在看守所裡的慘狀。於是我顫抖著問:「你想我怎樣幫你?」

    「有個孩子,個頭跟我差不多,他在後面偷學我跳火車,我在前面沒注意到他。結果他摔下來了,當我發現想救他時已經來不及了,他被對面開來的夜車撞死了,他被火車軋的面目全非,已經完全認不出以前的樣子。我想讓他當我的替身。」

    「你是讓我出假報告掩護你去大理?」

    「是!幫我!」

    他見我不說話,又開口說道:「蘇燁,我們在一起合作了很多次,你是我最信任的戰友。好幾個案子,大家都認為我是錯的,只有你支持我,結果證明我是對的!像過去一樣,相信我一回!」

    我苦笑道:「這跟過去的案子完全是兩碼事,不過…我願意幫你。我知道你想見肖玉想得快發瘋了,我成全你!柏林,希望你能得到愛人的原諒,能死…死在她的懷抱裡。」

    說到這裡蘇燁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捂著嘴嚶嚶哭泣,她哽咽著說出最後一句話:「這就是我為什麼要作偽證的全過程,你們處理我吧!」

    我心裡很難受,太多的問號在心頭浮現:原來柏林去了肖玉那裡。他憑什麼去玷污肖玉那麼純潔的女孩兒?他見到她了嗎?他死了嗎?我尚未打開的她的秘密日記裡是不是記述這段經歷?如果柏林死了,沈濤怎麼死的?如果柏林沒死,肖玉為什麼放了他?…

    我正在整理混亂的思維,郭亮突然開口對蘇燁說:「這件事你確實做得錯到家了。不過因為這個案子的當事人都死了,所以我們可以不追究你的法律責任,但是我接受你的辭職。你確實不適合再當法政了。」

    蘇燁擦乾眼淚起身道:「好了,說出來我感到解脫了,一個人如果背負內疚和自責太久是很壓抑的。就像柏林,我總覺得自從他丟槍以後,他心中就隱藏了一些事情,令他不開心了這麼久,也是導致他生病的直接原因,我想他現在應該解脫了。」說完她轉身走出辦公室。

    我皺眉道:「她什麼意思?她解脫了?那肖玉呢?柏林到底去沒去找過肖玉?」

    郭亮搖頭歎道:「郝鵬,現在你明白當初我為什麼問你肖玉那邊是否有什麼反常的情況吧,你當時對我的問題很煩感,其實我知道柏林去過她那裡。不過現在肖玉犧牲了,如果柏林去找過她這件事被曝光,會給英雄帶來負面影響,反正柏林也死了,你再查也沒多大意義,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我當時覺得他這些話似乎有點邏輯上的毛病,但也沒深想,因為困擾我的問題實在太多了。我的疏忽讓我錯過了一次很好的機會,令我後悔不已,這是後話了。)

    一想到肖玉可能與柏林有接觸,我內心就煩躁得要命:「聽蘇燁說柏林已經不行了,沒準他沒見到肖玉就死在路上了。」說完我自己也覺得難以說服自己,於是掏出煙叼在嘴上,才發現自己沒有打火機:「給個火兒。」

    郭亮隨手從辦公桌上的一排打火機裡抽出一個遞給我。我點上煙,發現郭亮辦公桌上並排放著四五個打火機:「你收集這個?」

    郭亮笑了:「都是你們這些丟三落四的主兒到我這兒來匯報工作時抽煙忘在這裡的,我就擺在這兒,隨時可以物歸原主。」我看了看手裡的打火機,是個ZIPO,金黃色,上面還刻著一隻鷹:「我可沒這麼好的打火機,歸我了。」說完我塞進了口袋。郭亮正色道:「你別給我來個環顧左右而言他,這個案子你打算怎麼辦?

    我伸了個懶腰對郭亮說:「聽你的,這個案子再查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本案結案吧。明天我就去奧組委報道!」郭亮滿意地點點頭。

    其實我心下已經打定主意,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解開肖玉秘密日記的密碼。我迫不及待地離開郭亮的辦公室,想盡快回家研究肖玉隱藏的密碼,我自信我能猜到!

    驅車出了警局,剛拐過一個路口,突然一個人影竄出來擋在車前,我猛踩剎車,定睛一看『蘇燁』?她拉開副駕駛門坐了進來:「還有句話要跟你說,開車!」

    我莫名其妙地掃了她一眼,又發動了汽車。車開了10分鐘了,她卻始終沉默著,好像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我哼了一聲:「到底要說什麼?我可沒功夫陪你。」

    「記得那天柏林最後說了一句話:『求你再為我作最後的案件檢測報告:對那個替我死的孩子作一次毒理試驗報告。這個報告要收好,結果只能告訴一個人,那就是郝鵬。』」

    我猛地踩下剎車,汽車因緊急制動而偏離了方向,我迅速把它開到道路隔離帶上停下來:「什麼意思?柏林說交給我?!」蘇燁點點頭,從提包裡取出一份報告:「經檢驗,這個孩子同樣死於氰化鉀中毒,和導致江雨死亡的毒藥成分完全一致。」

    「這麼說,不是火車碾壓致死?是柏林毒死了這個孩子?!」

    蘇燁痛苦地搖頭:「不知道,不知道,如果這樣,就是他不對了。我到現在也無法相信他為了尋求替身而去毒殺一個無辜的孩子?如果真是如此,他為什麼還要我把報告交給你呢?」

    「因為他愧疚,所以想讓我們知道事實的真相!蘇燁,剛才你為什麼不說?」

    「柏林說只能告訴你一個人。我也追問過他原因,他說我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安全,所以他不會告訴我的。」

    我無可奈何地搖頭歎道:「蘇燁,你可真是外表冷漠內心多情呀。柏林,真的值得你為他做這些嗎?你以為你偉大地成全了他的愛情,可你知道他會為肖玉帶來怎樣的困擾?你下車吧,我不想見到你!」

    蘇燁把報告留在副駕駛座上,悻悻地下了車。我猛踩油門,汽車從她身邊飛馳而過。我現在的方向是火車站,我要立刻去找鄭紅!我能肯定:虎子的死亡過程,柏林的出逃路線,她一定最清楚!

    到達火車站時,已經是黃昏了。我下了車,順著鐵道往鄭紅家的平房走去。初春的北京此時還是白天,春風在落日的餘暉中拂過大地,為大地帶來勃勃生機。我已經看見火車道旁萌芽的嫩草,這是一個萬物復甦的季節,可是卻不屬於那些逝去的生命。我又想到了肖玉,內心一陣感傷,她還那麼年輕,本應在這屬於生長的季節飛揚她的青春,可是…

    朦朧中遠遠看見鄭紅家門口的院子裡掛滿了列車餐車上的窗紗,清洗窗幔可能是她火車清潔工作的一部份。窗紗在春風中飛舞,飄搖的紗幔之間突然顯現出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身材高挑修長,腰身芊若無骨…這是我夢中無數次出現的身影,我的心跳因激動而狂奔,我開始疾步向那個身影跑去…風掀開了她面前的窗紗:光彩照人的雙眸;挺直修長的鼻樑;透著小小倔強的微微翹起的嘴唇…一個在我心中呼喚了千百次的名字,此時卻因為激動哽在喉頭難以釋放。我使盡全力,才聽見自己嘶啞而顫抖的聲音叫出那個名字:「肖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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