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綁匪那裡爭取到一個上午的時間,是用來準備這次人質解救行動的。我從局裡調集了最好的設備和人手,部署了整個行動計劃:我給這次行動命名『雙子計劃』,我們分為兩個組,電話亭邊由我帶人負責監控,圓明園由小馬帶劉斌負責。我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兩組人馬由我全權控制,我們的行動宗旨是『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柏林跟我們回到了組裡,大家見到他這個故人都很驚訝。不過時間不允許我們敘舊了,我給柏林裝備好監聽器,特別是他的手機,我們將其聯網到我們的主機上,這樣他和綁匪之間的通話我們兩個組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我給柏林準備了一個背包,裡面放滿一捆捆兩面是錢,中間白紙的假幣。我可不打算讓韓氏夫婦真的去取錢,這會為我的成功帶來瑕疵,我的成功標準是:在不花一分錢的基礎上解救所有人質,擒拿所有綁匪,並確保人質毫髮無傷。干就要幹得漂亮。讓韓氏夫婦明白報警絕對是他們的最佳選擇。
劉斌現在坐在以前柏林坐過的座位上,柏林微笑地看著小伙子興奮地把剛申請到手的槍別在腰間,提醒他道:「我要是你就先檢查一下保險和彈夾,清楚你的槍況。」
劉斌聽之有理,又拿出槍來一邊檢查一邊說:「前輩,你是不是特羨慕我們有槍呀?可你現在是老百姓,不能持槍。不過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柏林無奈地笑笑,沒有說話。
上午11點,我們兩組人馬全部到位,我們之間的監聽器均已聯網,我可以監控所有人的行動。為了方便,我把電話亭的綁匪叫做『哥哥』,圓明園的叫『弟弟』。
中午十二點,我們盯守的電話亭果然來了一個可疑的男子,他東張西望一陣,慌忙推門進了電話亭。但他沒有撥打公用電話,而是站在電話亭裡打手機。我分析是和那邊的綁匪聯繫,看繳納贖金的人是否到位。我知道那邊柏林已經背著那個顯眼的大包在廢墟處徘徊,要多招搖有多招搖,他肯定已經被取贖金的犯罪分子盯上了。我通過對講機對圓明園那組說:「『哥哥』已經到位,正在與『弟弟』聯繫,兄弟都已進網」
果然,緊接著電話亭裡的男子開始撥打公用電話,柏林的手機響了,我對柏林說:「是『哥哥』呼叫,注意接聽。」
綁匪:「喂,你到了嗎?」
柏林:「到了,你們整整晚了十分鐘,急死我了。」
綁匪:「廢話少說,錢帶來了嗎?帶來多少?」
柏林:「就是你們要的一百萬。我的孩子呢,孩子好嗎?你們能不能讓我聽聽她們的聲音。」
綁匪:「放心,我們就是要錢,不會傷害你的孩子的。現在你把裝錢的包放在湖邊的長椅上,然後立刻離開!」
柏林:「我的孩子呢,什麼時候能回來?」
綁匪:「等我們驗過錢,自然會放孩子。她們自己就能回家,你不用這麼囉嗦。」
『哥哥』掛上電話,在電話亭裡等待。劉斌在對講機裡和我匯報那組的行動:「柏林放下電話向左邊的長椅走過去了…他放下了包…他離開了長椅…有一個小子走過去了…緊接著是一陣嘈雜,應該是兄弟們衝上去抓捕那小子,我衝著對講機大喊:「喂,抓住』弟弟』沒有?」
沒有應答,只有一陣騷亂的雜音,然後我居然聽見了一聲槍響,我心中一驚:難道那邊出了什麼狀況?「喂?怎麼啦?」對方還是沒有回應。我吩咐身邊的警員:「盯緊『哥哥』,隨時準備抓捕。我真怕那組意外漏掉了『弟弟』,讓他有機會向這裡的『哥哥』報信兒。
對講機裡突然傳出小馬急促的喘息聲:「行了,老大,我們這邊搞定了。綁匪抓到了,而且已經讓他給『哥哥』打電話說錢驗過沒問題,讓他放人。接下來看你們的了。」
我剛要問問剛才的槍聲是怎麼回事,看見『哥哥』接完手機,推開公用電話亭的門急步走了出來,我急忙命令身邊的兄弟:『哥哥』回巢,大家盯上!「
我們尾隨著『哥哥』來到一個爛尾樓附近,現在可以確定人質就在樓裡。我讓一組警員堵住門口,自己則帶著幾個人直接衝了進去。當綁匪看見我們幾個像是從天而降的執法者時被嚇得傻在原地,我們很麻利地逮捕了屋裡的綁匪,一共兩個人,除了剛才打電話的還有一個年輕男子。
韓樂和張晴被他們反鎖在一間廁所裡,當我們打開房門時,看見孩子們正縮在角落裡發抖,張晴還緊緊抱著被嚇壞的韓樂。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張晴,那雙大眼睛裡充滿了恐慌和懷疑,看了叫人心痛,我知道為什麼柏林會憐惜她了。聽柏林說她高一時曾被一個高三的男生強姦過,所以她才這樣地沒有安全感。她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方老師呢,他在哪兒?是不是他叫你們來救我們的?」說完她驚惶地在人群中找尋柏林的身影。
我看她如此依戀柏林就安慰她說:「是,你的方老師幫了我們,現在他正等著你回家呢。放鬆,一切都過去了,把樂樂交給我吧。」張晴緊張的情緒才稍稍安定下來,她放鬆了抱緊韓樂的手:「我知道他不會不管我的。」
這次行動如我預期的一樣取得了全面的成功。我們抓住了全部的綁匪共三人,並保全了人質毫髮無傷。但我心裡總有個疙瘩令我不爽,我拉過劉斌質問:「我怎麼聽見槍聲了?你們組怎麼回事。」
劉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頭兒,我以前以為像您這樣文武雙全的偶像整個公安局也無人能出左右了,沒想到今天又讓我撞到一個。那個柏林,外表看起來病怏怏的,可一出手還真是了不得。」接著他給我講述了當時的情景:
原來柏林把包放在長椅上,轉身離開時,一個青年男子快步朝長椅走過去拿起了包,劉斌、小馬和組裡其它的警員都朝他撲了過去,劉斌突然聽見柏林大叫一聲:「不是他!」然後腰間一鬆,手槍已經被柏林抽出來了,『咚』地一聲槍響,草叢裡慘叫一聲,一個中年男人捂著自己的手腕從草叢中跑出來。柏林衝上前一絆,那傢伙摔了個嘴啃泥,柏林把他的手反扣到背後,摘了他的手臂關節,這一套動作迅速麻利,果然是刑警出身。
劉斌看到自己的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柏林搶走,心裡很不高興。他走過去對柏林嚷道:「你已經不是刑警了,怎麼能隨便開槍呢?我可以告你的,快把槍還給我!」
柏林喘息著,可能剛才的抓捕耗費了他太多的力氣,他斷斷續續地說:「當時,當時情況太緊急了,…我發現,這個傢伙,偷偷躲在草叢裡要打電話,我剛才放錢的時候就注意他了,肯定是他,不能讓他把電話撥出去,所以,所以我就開槍擊落了他的手機,我沒傷到他,不信你可以檢查一下。」
說著話,那個年輕人也被押了過來,他哭喪著臉指著被柏林抓住的中年男子:「是他讓我去拿那個袋子的,還給了我一百塊錢,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警察同志,你們別抓我呀,我是個老實人,從小到大沒跟警察打過交道。」說完他放聲大哭,看來確實嚇得不輕。
劉斌接過柏林遞還的佩槍,檢查了被柏林壓在身下的疑犯,手腕有一團黑色火yao的印記,但的確沒有受傷,劉斌感歎道:「槍法夠準的呀。」
此時小馬已經從草叢中撿回疑犯的手機,從裡面取出**卡,插進另一部手機遞給疑犯:「你的同夥全被我們盯上了,這回一個也跑不了。你現在如果配合我們,能爭取個寬大處理。馬上打電話告訴你們同夥,錢沒問題,讓他放人。」疑犯見大勢已去,只好依言撥了電話。
說到這兒,劉斌搖頭歎道:「這在重案組呆過的就是不一樣。這柏林看人也太準了,他怎麼就能知道不是那個取錢的年輕人呢。」
我拍拍他的肩膀:「這眼力是練出來的。我不是一直跟你說重案組是最培養人的地方嗎?你好好鍛煉鍛煉吧,如果再待幾年,你就誰也不用崇拜了,崇拜你自己吧。」
「這回我是真服了,郝隊,以後有時間給我講講你們從前一起破案的故事吧,一定相當精彩。對了,我還聽說有個師姐也特別牛,好像來了不到一年就立了二等功還得了先進?」
我知道他說的是肖玉,心中泛起一絲甜蜜。那個倔強的丫頭現在好嗎?
我突然想起了柏林,張晴還在找他,於是問劉斌:「柏林人呢?」
「不知道,我忙活完疑犯,抬頭正好看見他捂著胸口匆匆離開的背影。他還把手機和竊聽器都留下來了,頭兒,你應該知道怎麼聯繫他吧?我還想請他吃飯謝謝他呢。」
我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他其它的聯繫方式,或許他並不想和重案組的同事們敘舊,他呀,總把自己搞得這麼神秘,別管他了。」
柏林真的就此消失了,我想給他錄個口供,但到處都找不到他。好在有他留下的手機作為證據。我知道柏林有意迴避我們,因為和肖玉、郭亮的糾葛,他在公安局的口碑很不好,加之他現在病殃殃的模樣,肯定也不希望被老同事們看到。
兩天以後,在警察局門口我看到了淚眼迷離的張晴,她攔住我和劉斌問:「警察大哥,你們見過方老師嗎?他到哪裡去了?我去他們家敲門也沒人應,問他的學生都說沒來上課。警察大哥,幫我找找他好嗎?」
我看著張晴憔悴和無助的小臉,在心裡歎道:「這個孩子真的需要心理輔導了,她小小年紀就遭遇了太多陰暗的經歷,變得像個易碎的玻璃娃娃般脆弱,我擔心她的人生會因此受到影響。我應該為她做點什麼,可是我的時間和精力全被案子佔滿了。
我憐惜地拍拍她的頭:」張晴呀,柏林,咳,也就是你的方老師,可能臨時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我想他辦完了事會來找你的。你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和劉斌哥哥,我們一定會幫助你的。以後如果再有誰膽敢欺負你,你就說重案組的刑警都是你哥哥。「
張晴眼中滿是失望的神情:「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們都那麼忙,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看著她這樣,我心裡很不好受,歎口氣道:「你現在還在放假吧?多想想學習的事兒,明年就高三了,先考上大學再說!」
張晴敷衍地點點頭憂鬱地走了。我這一天辦案老是走神,腦中總閃現著張晴孤獨而無助的背影。
晚上和肖玉在網上聊天,不知不覺就提到了張晴,我沒有告訴她關於柏林那一段,只說張晴是我們綁架案的人質,我很擔心她的心理問題。
肖玉好像知道張晴,她告訴我以前程研和柏林在查市委秘書之子趙羽自殺案時曾接觸過這個張晴,因為她被趙羽玷污過。
肖玉問我:「我倒有個想法,我最近不是很忙,張晴還在放假,乾脆讓她到大理來住幾天好不好?我可以開導開導她。」
我說:「那再好也沒有了,大理山清水秀的,還有你這個即漂亮又溫柔的知心姐姐陪著,我想張晴會走出陰影的,這樣,飛機票錢我出!不過,不影響你的工作和生活嗎?」
肖玉:「程研生前就很憐惜這個女孩,我們如果能照顧好這個女孩,使她的生活陽光起來,也算幫程研實現她的願望吧,這樣我對程研的愧疚能少一點。」
我說:「你又來了,誰也沒說你錯!你如果再這樣糾結下去,我也要飛到大理來給你做思想工作了。」
肖玉:「哈哈,別逞能了,我知道你工作忙來不了。你放心吧,我是成年人會自我調節了。麻煩你跟張晴的父母說一下,徵得他們的同意,我這裡隨時歡迎。」
就這樣我和劉斌在徵得張晴的父母同意之後,把她送上了開往昆明的飛機,肖玉親自去昆明機場接她。
從機場回來後我接到柏林的電話,電話裡柏林的聲音很虛弱,我能聽見他粗重的喘息聲:「郝鵬,那個叫張晴的女孩兒綁架案後近況如何?她還好嗎?」
「你終於出現了,跑哪兒去了?張晴起初一直在找你。不過,現在你不用擔心她了,因為她和我們重案組有淵源嗎,硯子生前也曾經關照過她,所以我們重案組理當擔負起關注她的責任,我現在已經給她找了個最好的知心姐姐為她療傷。」
「你說的『知心姐姐』是不是肖玉呀?」
我沉默著不予回應。他沒必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對方歎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我對張晴現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你們關心她也是幫我的忙,謝謝你們。」
「聽口氣你不打算再出現了嗎?你最好還是來警局錄個口供。」
「我不來了,我剛做了手術,本來我放心不下張晴,所以給你打電話。現在聽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你們替我多照顧她。」
從這個電話以後,我再也沒見過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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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周後,當我再次去首都機場迎接從昆明回來的張晴時,我驚喜地發現小姑娘變了:臉上掛著可愛的微笑,眼中閃動著光芒,甚至臉色也比以前紅潤了。她說:「郝鵬大哥,我這學期一定努力學習,爭取考上理想的醫學院,我要當一名醫生!」
我在心中驚歎:肖玉不知給她灌了什麼迷魂藥,讓她積極起來了。我心裡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就是嗎,這樣才算把這個案子真正不留遺憾地處理完,成為我職業生涯中比較完美的業績之一。
…………
今天重新見到了張晴,所有的往事一一浮現。面前的張成是她的哥哥,那麼根據肖玉的日記記載,他就是那個引誘趙羽自殺的『少年網絡殺手』,而現在新的一起疑似自殺事件又與他有牽連,這難道只是巧合嗎?
我笑著對張晴說:「你有個哥哥我怎麼不知道呢?去年我可沒見過他?他可能和我們的一個案子有關,我們『請『他回去作個調查。說完我解開張成的手銬,我不想嚇壞張晴,她畢竟是我們重案組一直保護的對象。
張晴也冷靜下來了,她轉身對張成說:「哥,郝鵬大哥是好人,你可以相信他,把心中的話告訴他!」
張成點點頭對妹妹說:「你放心,我沒事兒的。」說完一改剛才反抗的態度,順從地跟我們上了警車。
回到警局,我發現其它兩組的工作都有進展,小馬說江雨遇害的當天酒店監控錄像中確實看到了沈濤的身影,秦藍那邊筆記專家確認遺書為沈濤的親筆筆記沒錯。痕跡專家也確認沈濤遇害現場除沈濤一人外無他人痕跡,一切都指向自殺的結論,我卻始終不認為是自殺,這只能說明殺人者的手段太高明了。我決定立刻提審張成!
審訊一開始,我就單刀直入:「我看了沈濤死前和你的聊天記錄。你為什麼會對『氰化鉀』感興趣?
張成:「因為江雨死於『氰化鉀』中毒,我懷疑是這小子搞來了『氰化鉀』。
「你怎麼知道江雨死於『氰化鉀』中毒,你也是她的狂熱粉絲嗎?「
「不,我不是江雨的粉絲,我是肖玉姐的粉絲。」
他的話令我大吃一驚,他好像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眨巴著明亮的眼睛直視著我,等我繼續問下去。
這些天來,我一直在逃避這個名字,她會割傷我內心還未痊癒的傷口。這個小子憑什麼在這裡提她?這是對她的褻du和不敬。
我清了清嗓子,壓抑著自己的憤怒:「什麼意思?我警告你,不要扯出與本案無關的人和事。你不要以為從張晴嘴裡套出幾個人名,就會使我心軟。你以前作過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總還記得趙羽是怎麼死的吧?」
他的臉色一下變得陰沉了:「張晴說你是好人,我看也不竟然。你和他們一樣,不能寬恕犯過錯誤的人,哪怕這個人已經在盡力彌補了。」
我冷笑道:「彌補?我看是一犯再犯吧!」
張成猛地抬頭盯著我,眼中滿是受傷的表情。而後他咬咬牙低頭道:「我知道你沒有證據指控我,我只要一言不發,24小時後你就得放了我。」
此時的我恨不得上去揍這小子一頓:「好,你等著,24小時之內我給你找到證據!我知道你背後有人,你袒護不了他多久的,我一定能找到他!」說完我一拳打在審訊桌上,桌子發出沉重的悶響,一旁的劉斌驚訝地望著我。
張成被帶走了,他的話還在耳邊迴盪『我是肖玉姐的粉絲『
難道他見過肖玉嗎?還是因為張晴?不行,我要立刻趕回家看看肖玉的日記,一定有和他們兄妹有關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