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刑警秘密日記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懷孕
    第二十五章懷孕

    2006年12月27日(週三)

    在宿舍睡了兩天,感覺身體好多了。這兩天,程硯都住在宿舍裡陪我,住到今天一早她才搬回家。她告訴我柏林借調期滿已經回重案組了,她還饒有興致地開玩笑說:「柏林一破案就生病的魔咒怎麼傳染給你了?」我反駁道:「這次是意外,在外頭凍的,別老把我和他聯繫在一起好嗎?」此時我心裡在想,他又回來了,教我如何面對他呢?

    今天去醫院複診順便也去婦科檢查一下:我的生理期已經推遲了近一個月了。我以前壓力特別大的時候(比如高考的時候)例假也會拖期,所以我也沒放在心上。我想檢查完開些活血化淤的藥,下午就去上班!

    誰知當我跟婦科大夫描述我的症狀時,她好奇地上下打量我道:「你是結婚了還是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如果你和異性住在一起,遇見這種情況應該先買檢孕試紙自己試一試。」我心裡猛然一驚,我怎麼沒意識到這種可能呢。可我實在不願往這方面想,我掩飾著自己的慌張辯解道:「我從前也經常這樣。」

    大夫微笑地搖搖頭邊開檢查單邊說:「根據我的經驗你十有八九是有了。不信一會兒你看檢查結果。如果有了,你要想清楚是要還是不要?如果不要,就回來找我。如果要,就去計劃生育那邊。」我紅著臉離開了她的診室。

    我24歲的人生中從來沒想到半個小時會過得如此之慢,我在檢查室門口焦急地踱著步子等待著我的檢查結果,心裡一直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上天不會對我這麼殘忍讓我懷上柏林的孩子。一定是生理失調,一定的!

    檢查窗口遞出一迭檢查報告,護士喊著名字,第二個就是我,我一把搶過自己的報告---我的宣判書。我忍住心跳,將它一點點展開,上面赫然寫著:HCG—陽性,我的世界在這張小小的紙條面前坍塌了……

    我默默地在醫生診室門口坐了很久很久。醫生的話一直在我腦袋裡打轉:『如果不要,就回來找我。如果要,就去計劃生育那邊…』留還是流?我不知道,我已經不能思考了,我完全傻掉了。我只是一個24歲的女孩兒,沒有人保護,沒有人分擔,我好孤獨。我不能告訴任何人我懷了柏林的孩子,我糊里糊塗地把我的處子之身奉獻給他,他把我置於這種無助的境地。我怎麼能不恨他!?

    可是我又恨不起他來了。因為這個孩子,在他(她)萌芽的那一刻,我們雙方都傾注了多麼深的感情,讓我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或許就是那一次?還是上一次?…他(她)是我們情感的紐帶,是我們的愛情創造的骨肉,這讓我如何割捨?

    可是我不能啊,爸爸的亡靈在注視著我,我作警察的良心在煎熬著我,我有什麼理由留下他(她)?老天你為什麼不放過我,要讓我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罷休呀?

    中午醫生恰好從診室中出來,她看到了我,走過來關切地問:「怎麼?是不是作不了決定?」

    我含淚搖搖頭,心裡的倔強支撐著我說:「不!我決定了,不要!」說出這句話,我心裡狠狠地一疼。

    醫生無奈地笑笑:「你這種情況我見多了。沒結婚呢吧?以後一定要慎重。好了,我給你檢查一下,然後下午照個B超,根據你的孕周,判斷是藥流還是人流,就可以約手術時間了。既然決定了,就越快越好!」我下意識地點點頭。

    檢查結果是我孕期10周,實施人工流產。手術時間2007年1月3日—我孩子死刑的執行日期。我必須在日記中記錄下來這個殘忍的日子。因為這一天我是一個兇手。

    2006年12月28日(週四)

    經過一夜未眠我終於想通了: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必須自己承受。我不能自憐自哀地像個小女生,我是一名堅強的警察!在1月3日到來之前,我應該去上班,用工作麻痺自己的痛苦。

    早上起來我洗了個澡,為了今天在眾人面前能顯得神清氣爽。浴室裡我凝視著鏡中自己的裸體,特別關注著腹部,它依舊潔白而平坦,真難以想像,有一個生命已經在裡面萌芽了。

    我任由水流不斷澆灑著身體,意識不聽指揮地游移到過去那段浪漫的歲月,我們交融的情景不斷顯現,似乎還伴隨著優美的鋼琴旋律,令我心中充滿了溫暖的情緒。我知道這種情緒不對,可是我無法控制自己,仇恨的弦繃得太緊只會令我壓抑痛苦,而回憶卻可以帶給我幸福的享受。我一度貪婪地想:如果沒有發生爸爸的事兒,如果仍然是遇到了柏林,我會和他在一起吧,我們的孩子會很漂亮,還會彈鋼琴…唉,只能等下輩子了。

    我警告自己:去上班吧,不要再這樣了。從現在起,我必須堅強起來,給我的仇人應有的打擊。我要把失去孩子的痛苦發洩到他身上……………

    我報復的第一步就是把那盒芭比還給他!我不要他的禮物,我從今以後不接受任何他給的東西!包括那枚受精卵---現在我只能硬起心腸這麼叫它,而不把它看成是一個生命,想也不能想。

    於是我帶著盒子早早來到警局。辦公室沒有人,我打開柏林的櫃子,突然被一個可愛的穿著婚紗的芭比娃娃嚇了一跳。怎麼還有一個?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婚紗娃娃,在包裝盒後面是柏林鐫秀的小字:

    恭祝郭亮、小雨新婚幸福---柏林

    我不禁啞然失笑,這就是柏林送給小雨的結婚禮物嗎?看來小雨也是沒收,所以只能藏在櫃子裡。柏林他連個娃娃都送不出去!現在又多了這麼多個,真是可悲。

    臨近上班時間,同事們陸續走了進來,看見我來了都和我打招呼,我也一一熱情地回應。唯獨見柏林進來,我收起笑容,把頭轉向一邊。柏林看見我卻是臉上一喜,他關切地上下打量我道:「肖玉,來上班了?看上去臉色很蒼白,你確定好了嗎?」

    我不理他,兀自敲擊著電腦,他見我不回應他只好悻悻地走到對面坐下。我知道我的態度令他在眾人面前很尷尬,我就是要這樣。於是我繼續著我的攻擊,我在內部網上給他發過去一條信息:你有東西拉在我宿舍門口,我給你拿回來了,就放在你的櫃子裡。你櫃子裡居然還有一個,以後不要再拿娃娃騙女孩子了,過時了。

    柏林顯然看到了這條信息,他瞟了我一眼,然後拉開櫃子看看,深深歎了口氣,又把櫃門關上了。突然他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急忙從包裡掏出一瓶『川貝枇杷露』喝了一大口。此時我心裡有種報復的快感。

    郭亮微笑著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大家都在,宣佈一個好消息。明天局裡在懷柔YY度假村開年會,同時表彰先進個人。我們組今年是肖玉和郝鵬!大家都要去啊,局裡安排大家在度假村過夜,第二天去靶場進行打靶演習,把我們今年要過期的子彈都打光!」

    我很驚訝:「頭兒,我剛來怎麼能當先進呢?」

    「成績擺在眼前呀。你雖然來重案組只有半年,但參與破獲的重案要案有好幾件了,還立了二等功,這個先進非你莫屬呀!你要準備準備獲獎感言了。」

    我心裡很迷茫,一點兒沒有獲獎以後的興奮勁兒,想到自己縱容了謊言,而且馬上就要成為一名殺人『兇手』,就覺得自己好齷齪,我自嘲地笑笑:「真沒想到局裡給我這麼大的榮譽,可我真的不配。在是非面前,我還有猶豫不前的時候,沒有捍衛正義,作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我想重案組其它同志都比我優秀多了,除了個別人…說到這兒,我怨毒地瞥了對面一眼,「這個先進應該給別人!」

    郭亮輕輕拍拍我的肩膀:「肖玉,你當先進是局裡確定的,已經在內部網上公佈了,你就不必推讓了。還有,不要對自己要求這麼高,你在重案組已經相當出色了,大家說是不是呀?」同事們都隨聲附和著,柏林苦笑著輕輕咳嗽了兩聲,低頭不語。

    程硯跳過來:「肖玉,你別謙虛了。作為同班同學我也為你驕傲。你看,郭頭兒,柏林,郝鵬,都是咱們學校的,咱們學校就是出人才嗎。對了,頭兒,這麼說郝鵬也要回來領獎了?」

    「是呀,我已經第一時間聯繫他了,他估計明天就能趕回來!對了,大家這幾天抓緊時間寫個人總結,年前一定要交。」

    程硯樂開了花:「柏林也回來了,這樣我們組人就齊了,年會上要好好熱鬧熱鬧!」

    郭亮道:「看你美的。硯子,你也要多努力,爭取明年立功授獎給你爸爸爭光知道嗎?」

    硯子裝模作樣地敬禮:「是!頭兒,有什麼活兒就吩咐吧!」

    「還真有。剛才收到x街道派出所電話有一宗非正常死亡,可能是煤氣中毒。你去配合派出所勘察一下現場,看能不能排除他殺。不行,你經驗不足,這樣吧,柏林,你陪硯子去一趟?」

    柏林點點頭,默默地經過我的身邊,走到硯子桌前替她拿起外套:「硯子,多穿點,外面冷。」說完,拍著程硯的肩頭兩人一同走了出去。

    我緊咬下唇,心裡憤憤地想:他又開始對硯子現慇勤了?是不是想尋求新的『避風港』?看硯子他爸對柏林的欣賞勁兒,大有招其入贅的意思。可如果他知道柏林是這樣一個敢作不敢當的人,他一定會後悔的。不行,一定要提醒硯子,別上他的當。

    一上午我都在寫個人總結,嗓子裡像塞了一團棉絮,直犯噁心,我跑了好幾趟衛生間,想吐卻又吐不出來,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妊娠反應吧。

    臨近中午的時候,治安組張浩跑到辦公室找我:「肖玉,我剛才從內部網上看到你得先進個人了,是不是該請客了?」

    我笑著說:「浩哥,你不說我也要請你的。連環殺人案多虧了你幫忙,我一定要謝謝你。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就中午吧,地方你挑。」

    張浩不好意思地摸著頭:「你可別高抬我,我也就是個配角。你主要感謝的應該是柏林,他為你的案子不眠不休查了兩天,是他求我幫忙的,我看他又要忙治安組的案子,又要忙你的案子,忙得臉都發綠了,我能不幫他嗎?他對你可真夠意思!我打個電話叫他一起來!」說著他掏出了手機準備給柏林打電話。

    我按住他的手:「浩哥,我只謝你,請你吃飯沒問題。至於柏林我不會請他的,他受不起。」

    張浩詫異地看著我:「為什麼呀,肖玉?柏林他,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呀?他為了你,為了你的案子,把自己都豁出去了。知道嗎,那天他真的給『甲殼蟲』頂了一下,事後總是捂著胸口咳嗽,我看他胸口有一片淤青,我讓他去醫院看看,他還推說沒事兒。那不都是為了你?」

    我知道剛才有點衝動,把對柏林的不滿發洩了出來。看來張浩很維護柏林,所以我說:「柏林出現場了,恐怕中午回不來。今天中午我先請你吧。」

    張浩牽強地笑了笑:「算了,我想起來今天中午有約了,以後吧。」說完滿臉不高興地走了。他一定誤會我看不起治安組,不是真心請他。因為柏林,我又無端得罪了一個人。其實他為這個案子奔忙,也許並不是為了我,而是因為程硯的爸爸曾經托付過他吧。

    晚上下班同事們都走了,我還在辦公室忙著寫個人總結,同時整理半年來的案子卷宗。我必須抓緊時間把手頭的工作趕出來,因為我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解決!哎,到郊區開年會,又要耽誤兩天時間,我的時間不多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隨著一陣花香遞過來大大的一簇包裝華美的『藍色妖姬』:肖玉,新年快樂!我驚喜地大叫:「郝鵬,你回來了!」

    「郭隊打電話來了,說你我雙雙被評為重案組的先進個人,這麼重要的時刻我一定要陪在你身旁,所以等不到明天,今晚就買機票飛回來了。我對自己說我錯過了平安夜,錯過了是聖誕節,不能再錯過新年了,我一定要跟你一起跨年。這花兒送給你,喜歡嗎?是從你們雲南空運的『藍色妖姬』。」

    我羞得滿臉緋紅:「喜歡,不過很貴吧?」

    「只要你喜歡,我就想給你一個驚喜。」

    說完郝鵬認真地端詳著我:「氣色還是不好!我聽說還病了一場。師哥回來了,以後有什麼案子師哥給你頂著,要注意多休息,別那麼玩命了知道嗎。」我感到心裡有一股暖流湧動,眼淚衝上眼眶,外表堅強內心脆弱的我多麼渴望這樣的關愛。

    「好美的花兒呀。」辦公室門口突然傳來程研冷冷的話音。我抬頭一看,程研和柏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他們一定是從現場回來的。

    程研死死地盯著我手中的花兒,嘴噘了起來,眼中儘是委屈:「郝鵬,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郝鵬也有點尷尬:「想你們唄。對了,硯子,我給你這個饞貓買了好多上海的特產,你過來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個牌子。」說著解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堆包裝袋。

    程研悻悻地走過來:「送肖玉的就是『藍色妖姬』,送我的只有一大堆吃的。你哄小孩呢?」

    郝鵬敲敲程研的腦袋:「你不就是個小孩兒嗎?看你讓我買的東西什麼松子糖啦,鴨舌頭啦,雞翅啦,哪一樣不是零食?可偏偏還貴得出奇,我可都照你吩咐買了,你還不滿意?」

    程硯撅著嘴走過來拿起零食端詳了一陣,又不感興趣地放下:「突然沒胃口吃這些了。」

    柏林一直沒說話,他默默地走回座位,拿起杯子準備打水喝,經過我身邊時瞥了一眼我手中的花兒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用手捂著胸口,臉憋得通紅。

    程硯話裡有話地問:「柏林,你是不是花粉過敏呀?咳得這麼厲害?」

    我狠狠地瞪了柏林一眼,哼了一聲道:「你要是過敏,我就把花兒拿走!」

    柏林急忙搖頭道:「不,咳咳,不是!我是感冒,咳了好幾天了,沒事兒。郝鵬送你的花兒,多漂亮呀。你就插到這兒吧,我們大家都看看。」話雖如此說,但他臉上並沒有欣賞的表情,相反很陰鬱。我知道他心裡一定在想他送給我的那199朵玫瑰,被我合著自己的鮮血撕成了碎片。

    郝鵬顯然感受到我們四個人之間的尷尬氣氛:「怎麼都盯著這花兒不放呀?你們都還沒吃飯呢吧?這樣吧,我請你們吃飯吧!硯子,把零食收了,咱們吃飯去!」

    程研還是興致不高:「郭頭兒還要明天交總結呢,我還一點兒沒寫呢。」柏林拍拍她的肩頭:「你們去吧,總結我幫你寫!」

    我心裡冷笑著,他果然又在向程隊和他的愛女現慇勤了。

    程研關切地說:「剛剛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趕快回家休息吧。咳得這麼厲害,今天又在現場折騰了一天。你要是真病了,也不會有人報答你背你去醫院的。」

    柏林無奈地笑笑:「好,那我們明天再寫,我跟郭亮說一聲兒應該沒問題。」說完他又止不住咳起來。我突然想到張浩說他胸前有一塊淤青。心裡居然一疼。

    郝鵬拍手道:「那我們一起去吧。好久沒見你們了,又好多話要跟你們說。」

    「我就不去了,今天有點不舒服。」柏林道。在我意料之中。郝鵬也沒有挽留他的意思,我感覺自從那天我喝醉酒說漏嘴以後,郝鵬似乎推斷出我和柏林之間那件事兒的端倪,所以和我同仇敵愾起來,對柏林很冷淡。

    我和郝鵬、程研找了一家常去的餐館敘舊。郝鵬給我們講他在上海培訓的趣事,還讓我們給他講連環案的偵破經過。程研全程都興致不高,一杯接一杯向郝鵬敬酒,我攔也攔不住。

    我知道我傷了她的心,她暗戀郝鵬很久了。傻丫頭,我不會奪你所愛的,我沒有資格接受郝鵬的愛,我還被上一段戀情折磨得遍體鱗傷,還留著好大的一個麻煩沒有解決,我不純潔了,我根本配不上郝鵬。

    看程研喝了這麼多酒,我囑咐郝鵬送她回家。餐廳離宿舍很近,我可以自己回去。這一定打破了郝鵬當初預想的計劃,我猜今晚他本來是想向我表白的。我不能給他機會,我不想總是拒絕他從而一次次地傷害他。我希望他能和硯子有個好結果,我想還要找個機會告訴程硯:離柏林遠點。

    已經是深夜了,我從辦公室把那一大捧『藍色妖姬』取下來,抱著走回宿舍。我不想明天上班讓同事們看見,這花兒一定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同時傷程硯的心。走到宿舍門口,遠遠地看到一個人影立在那裡抽煙,在瑟瑟的寒風中走來走去,還在不時地低低咳嗽著。從他單薄的身影我立刻認出那是柏林。

    他來幹什麼?我們吃了三個多小時的飯,他在外面等了三個多小時嗎?這種苦肉計對我還有作用嗎?不覺得太晚嗎?

    我厭惡地瞥了他一眼,避開他想盡快逃進宿舍,他從後面一把拽住我:「玉兒,我在宿舍門口等你是有話跟你說!」

    我甩脫他的手:「有話快說,別動手動腳。」

    柏林輕輕歎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過來:「這是5萬元錢,我把『小切』賣了,我知道你討厭看到它。這錢是你辛辛苦苦攢下來的,你拿回去吧。我,我留著也沒用。」

    我冷笑道:「用錢來贖罪嗎?好在這筆錢我當初沒有用,這是我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把你的臭錢拿走!我看見就噁心。」說完,真的感到喉頭一酸,我把泛上來的酸水強嚥了回去。

    柏林關切地問:「怎麼,肖玉,你不舒服?」

    我在心中向著他吶喊:是呀,我不舒服,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我該怎麼辦?你這個兇手,懦夫!

    眼淚湧上眼眶,我哽咽著:「我能舒服嗎?被一個人騙了那麼久,還對這個騙子以身相許,還有了…有了那麼多痛苦地回憶,我能舒服嗎?

    柏林低下頭喃喃地說:「我知道因為你爸爸的事,我沒資格愛你,所以開始我一直躲著你,警告自己不要愛上你,不要愛上你!可我禁不住你的好,你那麼單純可愛,對我的感情那麼執著,讓我感到失去親人以後再也沒有體會過的溫暖,我是情不自制地愛上你。」

    眼淚順著我的面頰流下來,我狠狠地說:「我愛上你是因為我完全不知情,而你呢?你知道一切,你憑什麼玷污我?你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強姦犯,你為什麼不去死?」此時此地,我把知道自己懷孕以來所有的委屈、憤懣都發洩了出來。

    柏林的臉色變得很蒼白:「你認為我,我是『玷污』了你?」

    我用力地點頭道:「是!你本來是沒有資格碰我的。」

    柏林的身體有些顫抖,眉頭皺得很緊,眼裡有說不出的委屈,他沉默地低下了頭。這一刻我有種發洩後的快感,不用可憐他,這本來就是他應該承受的。

    藍色妖姬在我手臂中越來越沉重,我不耐煩的問:「還有事兒嗎?」

    柏林悵然地盯著我手中的藍色花朵:「你準備接受他了?」

    為了氣他我點頭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郝鵬比你單純多了,他永遠生活在陽光裡,不像你,總是在陰影中。」

    「可是你難道看不出來程硯對他有意思嗎?今天硯子跟我出現場時,一直在念叨郝鵬,她暗戀他很久了。」

    我冷笑道:「所以你就在她感情最脆弱的時候適時送上你的關心嗎?就像我當初最無助的時候把你想像成守護神一樣?我要警告你柏林,你最好不要去招惹程硯,她從小就長在蜜罐裡,不知道欺騙有多可怕。」說完我頭也不會地逕自上了樓,淚水滴滴答答落在那捧鮮花上。他為什麼又來招惹我?我受的煎熬還不夠嗎?

    2006年12月29日(週五)

    今天局裡開表彰大會。輪到我上台發言時很緊張,給大家敬了好幾回禮。畢竟一個新人就得到這樣的榮譽實在有些受寵若驚。我知道自己一路走來許多人都幫助了我,我提到了郭亮、郝鵬、程硯和重案組的戰友們。其實我知道還有一個人對我幫助最大,我之所以成為一名警察還破獲了這麼多大案都得益於他的啟發。但同時他對我傷害也最大,我是決不會提他的。

    下了台,我有意無意地在人群中找尋他的影子,可沒有發現。後來聽程硯說他今天又請假了,看來是病倒了。程硯還話裡有話地說:「反正這些年立功綬獎都跟柏林沒關係,他忙活半天,還不是為別人的榮譽添磚加瓦?別人連提都懶得提他。」

    我對她說:「硯子,你不要總替柏林說話,他不是個好人。你看他周圍有朋友嗎?他的好朋友都一個個疏遠他,以前是郭亮和小雨夫婦,現在是我和郝鵬,這說明他做人有問題。你不要總跟著他,他會傷害你的。」

    硯子也很直接:「我還覺得奇怪呢。柏林對你這麼好,救了你一次又一次,你受傷還主動照顧你,你為什麼說翻臉就翻臉了,還那麼討厭他?是不是因為,你,你和郝鵬好了?」

    我無奈地笑了:「放心,傻丫頭,我知道你和郝鵬是青梅竹馬,我是不會橫刀奪愛的。」程硯懷疑地審視著我,我衝她用力點點頭,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表彰大會結束後,晚上大家聚在一起會餐。我們重案組足足坐滿了兩桌,因為沒有柏林在,我感到很放鬆,心情也好起來。郝鵬悄悄告訴我,每年的聚餐都是大家交流感情的時候,同事之間,各個小組之間,群眾和領導之間都要互相敬酒以示感謝。特別是當年取得先進的個人,往往是被大家狂灌的對象。郝鵬說:「不過你別怕,有我呢,我會在你身邊幫你擋酒的,這也是我急著從上海趕回來的原因呀。我會把你喝的酒都換成雪碧的,放心吧。」

    我笑著說:「敬酒的時候一定要拉上程硯,我們倆個都是你的師妹呀,你可不能偏心。」

    郝鵬用力審視著我,我知道他一定在琢磨我究竟對他是什麼態度,為什麼總是逃避他?哎,慢慢來吧,我不能傷害他。

    我的好心情是看到柏林走進餐廳的那一刻終結的。那時聚餐已經進行了一半了,柏林帶著一身雪花走進來,他徑直走到郭亮身邊,邊脫外套邊抱怨:「非讓我來,外面下雪了,路上特別堵,光打車就花了一百多。」

    郭亮笑說:「你不來咱們重案組就不算大團圓了嗎。一會兒,大隊長來敬酒問起你來我怎麼說?還有,大隊長說了明天的打靶必須參加,任何人都不能請假。不過你也來太晚了,我們桌兒都坐滿了。要不你坐我這兒,我挪到其它桌兒?」郭亮剛好坐在我身邊,他要讓出來,我就要和柏林挨著了,我撇了撇嘴拿起自己的餐具:「頭兒,你看看其它桌兒,哪有領導不坐鎮自己隊伍的?你別走,我走!」

    柏林無奈地笑笑:「你們都別動了,我和法政組蘇燁她們坐一快兒吧。她們組人少沒坐滿,一會兒我過來給大家敬酒。」說完就往蘇燁那一桌走去。

    柏林今天穿著棕色的皮夾克配黑色的褲子,裡面是雪白的襯衫(都是我給他買的),顯得很瀟灑,可是臉色卻白得發青,眉頭皺著,神色不太開心。我想如今也沒有什麼令他開心的事兒了。

    蘇燁看見他過來露出欣慰的笑容,招呼他坐下就開始和他聊天。不知兩人說了什麼,柏林居然露出一絲笑容,朝我們這桌看了看,剛好同我的視線相交,他不自然地迴避了,笑容也從臉上消失了。

    治安組幾個新人最近成立了一個警察搖滾樂隊,他們在台上演唱了幾首時下流行的搖滾歌曲,立時把酒會的氣氛給煽動起來了,大家開始互相敬酒。

    郝鵬使了個眼色,帶著我和程硯端著真的,假的白酒也出動了。我們先敬了局長和大隊長,大隊長拍著郝鵬的肩頭意味深長地說:「江山帶有後人出呀!」局長不無欣賞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道:「重案組是個鍛煉人的好地方,你要多跟郭亮,柏林學學,穩重一點知道嗎?」然後又同我和程硯說了很多鼓勵的話。

    到了重案組自己兄弟,郝鵬就完全放開了。我們同組裡的兄弟一一碰杯,預祝重案組新的一年能繼續成為局裡的精英部隊。柏林並沒有像他開頭說得那樣過來敬酒,而郭亮似乎也選擇性遺忘了他的存在。我們叫著,笑著,整個餐廳就我們這兩桌氣氛最hign。接著我們敬了緝毒組、治安組…轉了一圈,來到法政組。

    蘇燁正和柏林聊天,柏林看見我們三個過來,停住了話題,給蘇燁一個暗示。蘇燁忙起身道:「重案組精英來了!」

    郝鵬代表我們發言道:「法政組的帥哥靚女們,特別是蘇隊長,我們對這一年來你們對重案組各個案件偵破的積極配合表示最誠摯的謝意。我把杯中酒乾了,肖玉和程硯干一半,你們隨意。希望法政組明年還把重案組的案子放在第一位呀。」

    「又想走後門?我剛才還和柏林說呢你們重案組是不是特意派他到我們組來作臥底的?也不叫人家回去,他就一直在我耳邊念叨,嫌我們給你們組作的報告還不夠快!」聽她這麼說柏林在一邊無奈地笑笑。

    蘇燁和我們一一碰杯後,大家都幹掉了杯中酒。然後她拿起酒瓶特意往我的杯子中加酒:「肖玉,我要挑你的理兒了。今天表彰大會你的發言很精彩,但是你感謝的時候是不是漏了一個人哪?」

    我的臉一紅:「是呀,我忘了感謝法政組了,我今天太緊張了。」

    蘇燁失望地搖搖頭:「你應該感謝的是柏林。因為他,你才立志當刑警的對不對?而且你第一個案子,就是他帶你來的現場,我記得很清楚。你應該敬柏林一杯。」

    我沒有想到她會說這個,端著酒杯僵在那裡。我不會開口敬他酒的,絕不!

    蘇燁等了我一會兒看我沒反應,臉上有點掛不住了:「怎麼,我說錯了?」氣氛一度很尷尬,我看到柏林的目光從期待轉為沮喪,他想緩解一下氣氛,端起酒杯起身道:「肖玉,祝賀你!我為你驕傲。」說完舉起杯子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我看到他眼裡充滿了憂傷。我又一次成功地刺痛了他。

    程硯忙又斟滿柏林的酒杯:「肖玉她可能喝多了,所以…柏林你也是我師傅呀,我來敬你一杯,你也要干了。」柏林苦笑一下,酒到杯乾。他索性拿起酒瓶,拍拍郝鵬的肩膀:「走!回重案組我敬敬你們!」

    我想迴避他所以推說上洗手間。其實我真的已經很難受了,在洗手間吐了好久,除了酒和雪碧摻和的白色液體什麼也吐不出來。

    我在衛生間呆了好一陣,熬過最難受那一刻,我不能讓外人看出我的脆弱,我必須堅強!我看著鏡中蒼白的臉,什麼時候那個豐腴活力的肖玉不見了?只有一個被愛恨折磨得形銷骨立的無助女孩兒?

    當我回到重案組餐桌時,柏林正坐在我的位置上和大家拼酒。他明顯喝了不少,蒼白的臉上泛起兩團殷紅。

    郝鵬見我出來關切地迎上來:「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你沒事兒吧?」我勉強自己笑了笑:「沒事兒。」

    這時我感覺到柏林的目光投射過來,放肆地凝望著我和郝鵬,是我最熟悉的憂傷,不是淡淡地,是很深很深的憂傷。我心裡最柔軟的位置就那麼一酸,我立刻說:「我先回房間了,反正我的座位也被別人佔了。」

    他顯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你別走,我走。大家都喜歡你在這兒,我才是多餘的。」

    柏林並沒有回法政組的餐桌,居然跳上舞台,拿過警察樂隊的一把電吉他:「今天高興,我給大家唱首歌吧。」如果是清醒的柏林,他絕不會如此高調地走上舞台的。他的年紀已經讓他學會了內斂和含蓄。可是今天他的確喝醉了,少年時的狂傲勁突然就冒了出來。

    他先抱著吉他試了試音,他真的是什麼樂器都會玩兒,那兩下試音彈得很嫻熟。接著他對著話筒說:「我送給大家一首70後的歌-齊秦的《SOPHIA》,祝大家新年快樂!」

    隨著電吉它彈出一串有力的前奏,他的歌聲響了起來

    Sophia黑夜的黑是被誰抹黑,

    為什麼月亮沒有光芒還是我已盲

    HeySophia你又帶我到什麼地方,

    為什麼心也沒有聲響還是我耳慌

    火柴剎那擦亮看見你背對我在逃亡

    瞬間有萬隻帆船在搖晃

    腳下的土地都變成波浪

    我跌進一陣恐慌伸出手掌

    要你平安卻被你背叛

    滅頂前一刻剩餘的目光

    你面無表情靠在他身旁

    你若要滅我絕我

    只消無情不用佈置這麼大戰場

    OhSophia你要的只是我的心臟

    你要的只是我的天堂雙手奉上

    幸福是個假象

    我還為你去裝模作樣

    我說過我永遠比你倔強我說過我永遠不會投降

    人一旦魂飛魄散

    天老地荒還有什麼不可以絕望

    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

    我依然留在危險的地方

    我可以頭也不回淚也不流

    傷也不痛硬咬緊牙關

    ……

    那句『你若要滅我絕我只消無情不用佈置這麼大戰場』是唱給我聽的吧?這個戰場難道是我佈置的嗎?還不是他一步步把我們推到這個境地?他說『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他還有權利愛嗎?他如果知道我懷著他的孩子,他會是什麼心情呢?他永遠不會知道了,我會解決這個問題的,他沒有權利知道他傷我有多深。想到這裡,我悄悄離開了喧鬧的餐廳。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