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的日記裡是這樣記錄當時的情形的:
對講機裡郝鵬的話還沒說完,電梯門就開了,隨著鐵門緩緩地移動,我看到了那雙我日思夜想的眼睛,那久違的帶著憂鬱但不失犀利的眼神---我心中一凜,天哪!是柏林。而更令我震驚的是他身邊那個楚楚動人的女孩居然是小雨。
郭亮是在考驗我嗎?這個考試太殘酷了。我一下子方寸大亂,幾乎忘了自己現在的角色。為掩飾我的不安,我下意識地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機,可是我的手居然微微顫抖。在我低頭的一瞬間,我注意到那雙本來透著憂鬱和疲倦的眼睛猛地一亮,一定是柏林認出我了,他會掩護我的,我不知所措地想著。
吳天倒是立刻認出了小雨,他興奮地叫:「江雨?你怎麼在這裡?這位是?…」說完,他不懷好意地用眼瞟著小雨身邊的柏林。
我聽小雨尷尬地笑笑:「吳老闆,你好!這位是我…」
「我是小雨新專輯的音樂監製」我聽柏林搶白道。
吳天顯然興致盎然,他按著電梯的開門鍵對小雨說:「沒想到能遇見你,當當呢?沒和你在一起?」
小雨焦慮的問:「我也在到處找她,你知道她在哪裡嗎?」她突然話音停了,我感覺她在審視我,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兒。
我低著頭正好看到柏林伸手攬住小雨的腰柔聲說:「我忘了拿剛才的曲譜,陪我回去拿。」說完,把她輕輕攬在自己身後,用身體擋住了她視線。然後回頭對還按著開門鍵的吳天說:「你們先走,不用等我們。」
電梯門關上了,我輕輕舒了一口氣,柏林果然幫了我,他肯定意識到這是一次行動,所以及時掩飾了過去。可是他們怎麼會在一起呢?剛才還如此的親暱,看情形他們是剛從酒店的房間裡出來。我心裡感到隱隱的不快。
吳天一臉八卦的樣子:「這男的挺精的,看我們發現了他們,立刻迴避了。那也沒用了,你看剛才那親熱勁兒,還從酒店房間裡一起出來,誰不明白怎麼回事兒呀!真沒想到,像江雨這樣的純情玉女也會偷情?這要是告訴那些狗仔隊,我又能發一筆了。」
我沒好氣地說:「那女的誰呀?」
「江雨你不認識?大歌星呀,就我剛才跟你說的刑警隊隊長的老婆。可惜呀,她要真跟剛才那搞音樂的小子跑了,我刑警隊這條線不就斷了?」
此時我聽見對講機裡郭亮的耳語:「不要去他的酒吧,當當可能在那裡,找個理由推掉。」
電梯到了一層,我裝作突然想起什麼,問吳天:「吳老闆,剛才給你的那包東西你一定要放好呀,那可是個定時炸彈。我們一直有個規矩,東西出手後必須先跟老爺子匯報一下,我剛才居然給忘了。現在我要回房間跟老爺子電聯一下,你的酒吧我今天就不去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吳天得意地拍拍手包,話裡有話地說:「我辦事你放心,我是很謹慎的,不然也不會在北京搞了這麼多年。那麼,明天我一早來接你,我們明天見了。」說完他揚長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門口,我全身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尤其是剛才遇見柏林那一幕,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和我在機場見郝鵬的情形大不一樣,剛才我很淡定,可這次我亂了陣腳,表現得不好。
其實我設計了很多與柏林重逢的方式,但都是當我完成任務凱旋歸來之時,我驕傲地站在他面前…可剛才的狼狽已破壞了我所有的期許。柏林怎麼會和小雨在一起呢?有什麼事兒不能在酒吧或飯店談呢,還需要在酒店開個房間談嗎?難道是談一些不想被別人甚至是郭亮知道的事情嗎?
想到這兒,我低低地問郭亮:「頭兒,下一步怎麼辦?」耳機裡傳來郭亮煩躁的聲音:「你趕緊下來我們商量商量明天的行動計劃。」
………
我一進消防監控室的門,郝鵬就迎上來道:「肖玉,下午對不起呀,差點打亂了你們的計劃。不過你也嚇我一跳,大理警察局花了多少銀子才把你打扮得這麼俗美俗美的?」
盧隊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們用的都是海關罰沒的走私品,沒花什麼錢。主要是肖玉天生麗質,不當明星太可惜了。」
我噘嘴道:「大明星可當不了,演戲實在是太難了。我本以為這個圈子裡我是新面孔,不會有什麼熟人,可誰知一進北京城,這重案組的弟兄們就走馬燈似地出現在我面前。頭兒,不會是你安排的吧?是考察我的應變能力嗎?」
郝鵬向我頻使眼色,我才注意到郭亮的面色鐵青,正緊鎖眉頭抽煙,聽到我問他才沒好氣地說:「我安排的?你以為這是開玩笑嗎!為了這次行動的保密性,我沒有安排重案組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參加,都是緝毒組和大理警方的兄弟在配合我們。可誰知我手下這幫人就會添亂,一個個冒出來,等端掉這個販毒團伙,我給你一個請功,他們兩個一人給個處分。」
郝鵬一聽,急道:「頭兒,處理太重了吧,我也是為了查案!不像柏林,他今兒下午剛請了假說頭痛,原來跑這兒來攪局,還跟你的……跟江雨在一起,哪裡有生病的樣子,我們兩個性質完全不一樣嗎。」
郭亮皺眉道:「我讓你查這個案子了嗎?你自己手頭的案子查清楚了嗎?柏林和小雨可能是老朋友敘舊。最近柏林給小雨寫了幾首歌,所以要約見一下小雨,他是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走進了我們布的局,其實還算可以原諒。而你呢?純粹是多管閒事。」
我能聽出郭亮在盡力解釋柏林和小雨在一起的原因,以避免尷尬。是呀,如果他知道柏林和小雨會出現在這家酒店裡,他絕對不會把行動安排在這裡,而讓大家看見那一幕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景。
郝鵬不服氣地哼了一聲道:「柏林手頭的販賣槍支案也沒查完呢,聽說嫌疑犯已經抓回來兩個,他卻讓硯子審,自己跑到這裡來搞私活兒,真是的,不知是真病假病。」
郭亮一聽,也有些生氣地說:「這個柏林,一天到晚請病假,他怎麼那麼多毛病,我看他剛才好好的。一會兒給他打電話,叫他別裝病了,趕緊回去查那宗販賣槍支案,我向上面打包票10天結案呢。」
「那宗案子已經查清楚了,可以結案。」我身後響起柏林淡定的回答,我心中一顫,緊張地挺直了後背。
盧隊哈哈笑道:「郭隊,重案組就是重案組,聞著味兒就能摸上門來。你也別怪他們,他們這是對案子敏感程度高,才會撞到一起來,這正說明強將手下無弱兵嗎。」
柏林走過來和盧隊打了個招呼,然後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剛才嚇著你了吧?都怪我不好,因為我你才認識了小雨、當當她們,給你的行動添麻煩了,看你剛才緊張的。」
聽到他對我輕聲細語地說話,我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兒,眼眶一熱,有種想撲到他懷裡大哭一場的衝動,把這麼多天對他的思念和見到他和小雨在一起後的失落全部宣洩出來,可是現在當然不行,我把眼淚強忍了回去,沒有說話。
郭亮問柏林:「小雨走了嗎?」
柏林點頭道:「她自己開車走的,我剛才是因為看見肖玉,一時情急所以…」他沒有說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他是解釋摟住小雨的那一幕。
郭亮尷尬地笑了一聲:「你跟她在談她的專輯吧?」
柏林歎口氣道:「這個我一會兒單獨跟你說!我現在要說的是你們必須立刻停止行動,讓肖玉恢復身份。」
郝鵬奇怪地問:「為什麼?肖玉已經摸出了重要的線索,明天約好去吳天的毒窩還要和境外的毒販見面,我們正好來個甕中捉鱉,一網打盡,這時候絕不能停止行動!」
柏林歎氣道:「不行,太危險,吳天手裡有槍,還有zha藥!
他話一出口,屋裡的人都很震驚,只聽柏林接著說:「我查的槍支案,嫌疑人交代最近曾經賣給吳天2只54式手槍和50發子彈,還有zha藥。吳天很可能把這幾樣東西放在他的毒品作坊裡。吳天從前是搞道具煙火的,他手裡有這種東西,危險可想而知。肖玉只要出一點披露,就可能引來殺身之禍,她剛從警校畢業,面對犯罪分子沒有經驗,不能讓她承受這麼大的危險。吳天的毒窩我的嫌疑人曾經去過,在昌平某小區一套四居室的房子,我想我們不難查到。所以沒必要再讓肖玉涉險了。我建議立即抓捕吳天!」
郭亮道:「那境外的毒販呢?錯過這次機會,特別是吳天被抓的消息一旦洩露,我們可能就永遠抓不到他們了。」
我看到郭亮和盧隊都期許地望著我,於是堅定道:「明天就能搗毀一個毒窩和國際販毒組織,所以明天的行動我絕對不會取消的。況且我已取得了吳天的信任,現在的時機太好了,不能輕易放棄!」
柏林轉身直視著我的眼睛,說話的語氣很著急:「你能肯定他完全信任你嗎?這是真槍實彈,你逞什麼能?逞能給誰看?」
我知道柏林是關心我,但他的話卻深深刺傷了我,我內心的倔強爆發了,我也直視著他的眼睛:「柏林警官,我也是警官大學的畢業生,受過對付持槍匪徒的專業訓練。我是一名警察,這是我的職責,不是逞能!你又沒辦我們的案子,對案子裡的情況不瞭解,你沒有發言權,我聽頭兒的!」
柏林被我噎得說不出話,深深歎口氣,望著郭亮,郭亮眉頭緊鎖:「這個情況我要連夜向局裡匯報,看明天是否安排特警支援我們行動。」
郝鵬插嘴道:「頭兒,我要求參加這次抓捕行動,我可以當肖玉的保鏢。」
郭亮笑道:「你要當肖玉的保鏢,她才徹底暴露了呢。你現在馬上和柏林回局裡突審槍支案的嫌疑人,不管採用什麼辦法,務必把吳天毒窩的確切位置給我問出來,我們明天好在那裡布控。」
郝鵬稱是,拉上柏林轉身欲走,柏林道:「等等,你和肖玉這麼久沒見了,先聊兩句,我和郭亮到外面抽顆煙。」說完,給郭亮使個眼色,郭亮會意,兩人出了門。郝鵬道:「這個柏林,總是搞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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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天我和柏林回到局裡,連夜提審了槍支案的犯罪嫌疑人,但是他只記得吳天的毒窩是在昌平區某小區頂層一套四室兩廳的房子裡,但具體的門牌號碼怎麼都不記得了。我在電腦上調出了吳天的房產記錄,但奇怪的是他名下並沒有昌平區的房產。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趕到該小區摸排,令我心焦的是這是一個規模頗大的小區,光四居室就有上百套,我們從物業那裡調來了所有業主的資料,看著厚厚一打檔案,我感到血都往頭上衝,主要是時間太緊了,郭亮那邊通知我們吳天帶著肖玉已經上了八達嶺高速,正向這邊駛來,為了避免吳天懷疑,郭亮他們只能遠遠跟著,我們這裡如果不能及時找到地方,肖玉就有可能有一段不被保護的真空,我看到柏林也很著急,他皺著眉翻閱著資料,大顆的汗珠掛在臉上,臉色很蒼白,也許我誤會他了,也許他真的身體不適?
突然我聽到柏林驚叫一聲:「查到了!」我欣喜的回頭看他,只見他一臉震驚地盯著面前的資料,冷汗沿著面頰流下來,喘著粗氣說:「是林當當,她是業主,三區19號樓7門902,她真的參與販毒!不好!肖玉到哪兒了?」
我忙問郭亮肖玉的位置,郭亮道:「早已經進入小區了。我們不敢靠太近,還在小區入口防控。」我們一聽同時跳起來,朝三區飛奔而去。
可是這段路好像特別長,我們拼勁全力氣喘吁吁地跑到19號樓下,柏林掏出了槍,要衝上去,我攔住他:「別急!等頭兒的命令吧。」
對講機裡傳出郭亮的吩咐:「先不要動,我們和特警馬上過來。我還要向局裡請示一下。」
柏林急道:「我怕林當當在樓上,肖玉會穿幫,多等一會兒,危險就多一分!」
郭亮道:「你怎麼肯定吳天和肖玉來的就是這裡呀?守住門口,等我命令!」
柏林扔掉對講機,衝了進去。他居然擅自行動了,我也跟著他一起往上衝,因為我也認為他的判斷是正確的,為了肖玉,我們就違反一次命令吧。
我們上了樓,到了902門口,我們互使了眼色,我一腳踹開了房門,柏林持槍衝了進去,房間裡立刻響起了槍聲,他媽的,真是這裡!我也持槍衝了進去,看到柏林已經撲到一個犯罪分子身上,繳了他的槍,把他扭倒在地上。
我則逐個房間沖了一遍,令我心驚的是沒有看到肖玉和吳天的身影,只在主臥室的地上看到林當當正迷迷糊糊地躺在那裡,頭髮散落,目光迷離,一看就是服食了毒品。我跑回廳裡,看到柏林已經拷上了那個小子,看那小子不過二十出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我問柏林:「剛才他開的火兒?你剛才衝進來受傷了嗎?」
柏林搖頭:「這小子還不太會用槍呢,打歪了。找到肖玉了嗎。」我心裡一驚,他居然迎著槍口上,看來是真急了。我衝他沮喪地搖頭:「沒有發現肖玉!但是你看看屋裡是誰吧,一定是她把肖玉給賣了。」
柏林衝進主臥室,看到了林當當,他抓起林當當搖晃著:「當當,清醒過來,他們去哪裡了,快告訴我!」
林當當淚眼婆娑哭道:「柏林,對,對不起,我吸了毒,糊里糊塗地就把肖玉的身份給說了出來。肖玉反抗了,被他打暈了,他們駕著她從和隔壁那套聯通的門兒逃走了。」
原來隔壁那套也是他們的房子,我打算追出去,當當哽咽道:「沒用的,你追不上了,他們一定是從小區的後門開車跑的,走了有二十多分鐘了。」
柏林痛心地喊:「你看你當當,像什麼樣子,怎麼去粘毒品呢?你想過你媽會多傷心嗎?」
當當撲到柏林的懷裡:「柏林哥,對不起,我錯了,我好害怕。」
柏林心疼地撫mo著她的頭髮:「可以戒斷的,不用怕,我會幫你的。你現在要配合我們爭取將功補過,你想想吳天會把肖玉架到哪裡去?」
當當揉了一把滿是淚水的臉:「我也不知道,他是狡兔三窟,這套房子就是他用我的名義買的,我也不知道他其它的窩點。」
我恨透了她,不耐煩地喊:「他要是敢動肖玉一根汗毛,我把你們這些癮君子全給斃了!」
柏林喝道:「郝鵬,別瞎說!當當,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是城外的某個地方。」
當當有氣無力地說:「城外他經常去十三陵的一個溫泉度假村,那裡有他的股份。」
我和柏林對視了一眼,就是這裡了,我們一同往外走,迎面撞上了郭亮,我把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郭亮望了望牆角的當當,目光冷得像冰一樣,他皺眉道:「我們要在這裡布控,準備抓捕前來接頭的國際毒販。」
我急道:「頭兒,現在肖玉被他們劫持了,生死未卜,我們要先救他!」
郭亮道:「我知道!大家都急,你嚷嚷也沒有用,再說犯罪分子就一定把肖玉架到度假村了嗎?我已經通知隊裡調道路監控錄像找吳天的那輛車,等找到了,你們再行動…」
他話還沒說完,柏林已經衝了出去,我也跟著衝出去,我心裡有點隱隱的不快,郭隊怎麼對營救肖玉表現得總是不夠積極?
電梯裡,我看見柏林顫抖著雙手點燃一顆煙,我的心情和他一樣,為肖玉捏了一把汗。他媽的,又被他說重了,他勸說大家放棄行動,可大家都不聽他的,結果肖玉真的出事了。可怪誰呢?林當當還不是他的朋友?是他間接害了肖玉。我哼了一聲狠狠罵道:「娛樂圈沒有一個好東西!」
出了樓道門,我們奔向警車,突然「咚」的一聲悶響,一個陰影從頂層墜落下來,我抬頭望去,居然是林當當,她跳樓了!
柏林大叫一聲『當當』撲了過去,但還是晚了,林當當重重地摔到地上,她滿臉是血,渾身癱軟,眼看不行了,柏林抱起她:「當當,你這是幹嗎?你怎麼這麼傻!」
當當微微睜開眼睛:「柏林,別告訴我媽我販毒,求你!」
柏林痛苦地點頭,當當艱難地說:「小雨是清白的,你們不要懷疑她,只有我是壞孩子,我,我死有餘辜。」
柏林抱著當當哽咽起來:「你不壞,你只是迷了路。柏林哥哥、你媽媽,還有小雨,我們會幫你走出黑暗的。」說完他無助地大喊:「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當當淒涼地笑了笑:「柏林哥,從小我和小雨喜歡的東西都一樣,她喜歡你,我也是。她比我優秀多了,我希望你們倆好,可你連她都不要,所以我才這麼怨恨你,總說一些傷害你的話,我的本意是希望你和小雨在一起的。」她的說話聲兒越來越小,身體癱軟下去,柏林緊緊地抱著她,眼淚順著面頰無聲地滑落。
這時緝毒組的小王跑下來對我大喊:「郝鵬,查到了,吳天的車10分鐘前經過了八大嶺高速小湯山收費口,直奔溫泉度假村去了。」
我二話不說跳上車,柏林也緊跟著上來,我嚷道:「你料理你朋友的事兒吧,我去就行!」
「我讓小王送她去醫院了,現在最要緊的是一定要把肖玉救出來,我不能看到另一個悲劇的發生。」由於悲傷和急切,柏林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了。
「不會的,肖玉不會有事的。」我自我安慰般喃喃自語,同時腳下狠踩油門,警車箭一樣地飛奔出去。
此時柏林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奇怪的是,他拿起手機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裡面的動靜,臉色很蒼白,他要來我的手機,給組里程硯打電話:「硯子,快確定手機號碼138****1927的位置,這部手機一直在和我的手機保持通話。」
我問:「誰的手機?」他答非所問道:「肖玉很危險,郝鵬加速,能開多快開多快!」
我們趕到了溫泉度假村,吳天的車果然停在那裡,但已車去人空,這時我的手機響了,程硯已經查到了發出信號的手機的位置,在度假村的東南角,我們跑到哪裡,那是一片空地,正在裝修,沒有對外開放,有幾個室外的溫泉池子,還有一個密閉的鑄鐵水箱立在角落裡,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柏林還在聽著手機,我現在有點明白了,可能是肖玉通過手機給他發暗號,肖玉為什麼只給他發暗號呢?
我跑到溫泉池子處查看,突然聽見柏林大喊:「在水箱裡!」我回頭看,柏林已經爬上了水箱,這個水箱有兩米多高,完全密閉,只有頂上有一個檢修人孔,被一根撬棍拴住,柏林拔出撬棍通過人孔往裡張望,我聽見他失聲的大喊:「郝鵬,快放水,肖玉被他們泡在水箱裡了!」然後就不由分說跳了進去。
我依言馬上打開水箱底部的放水閥,水汩汩地流出。吳天太歹毒了,居然把肖玉泡在水位兩米高的水箱中企圖淹死她,我衝著裡面大喊:「水位下去了嗎,肖玉怎麼樣?」寂靜一片,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我慌了神兒,也往水箱上爬,通過人孔,我看到這樣一幕:
柏林跪在狹窄的水箱中,水箱的水已放到他的小腿,肖玉平躺在他的膝蓋上,手裡還緊緊握著一部手機。柏林的身體努力地一上一下,正在不停地按壓著肖玉的胸口,我的心猛的往下一沉,這說明肖玉真的溺水了,柏林正在用心臟按壓的方式努力恢復她的心跳,也就是說,她,她已經沒有心跳了?
不知是汗水還是積水順著柏林的臉頰一直不斷流下來。柏林一邊按壓肖玉的心臟一邊說:「肖玉,醒過來,你還太年輕!不能死!你發的信號我收到了,你怎麼停了,不要停,繼續發信號呀!
我衝他叫道:「肖玉怎麼樣?她沒事吧?你絮絮叨叨說什麼呢?」
柏林抬起頭:「我們先把她弄出去!好讓她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說完努力把肖玉舉起。
我接過柏林手中的肖玉,把她平躺在水箱頂上,只見她緊閉雙眼,面色青紫,已經沒有了呼吸,我也忙學著柏林的樣給她按壓胸口,她好軟呀,我真不知該使幾分力,我怕自己的力氣太大,會壓斷她的肋骨。
柏林也爬出來,他喘息著說:「我已經按壓了10分鐘了,肖玉還是沒有反應,如果超過20分鐘,肖玉恐怕就救不回來了。」
柏林的話使我體會到我平生從來沒有過的慌亂和不知所措,我才意識到這個女孩是我多麼在乎的呀,為了她我可以放棄我最在乎的驕傲和自尊,哪怕她並不在意我,我感覺自己不爭氣地流淚了,我問柏林:「你,你還有其它辦法嗎?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我們!」
柏林推開我,深吸一口氣,扒開肖玉的嘴巴給她作人工呼吸,幾次深呼吸後,他對肖玉喊道:「肖玉,殺死你爸爸的兇手還沒找到呢,你不能放棄!」
我也在旁邊喊:「對!我幫你一起找,找到了把他碎屍萬段!」
還是沒有反應,柏林突然抱起肖玉使勁搖晃起來:「醒醒,你給我醒過來!我看了你的日記了,你的心意我明白,其實我也特別喜歡你,可我配不上你,所以才避開你。你醒過來,我們在一起!」
一陣嗆咳,肖玉緩出了一口氣,死灰的臉上也泛起一片紅暈,她有呼吸了!她回來了,我的天使回來了!我忙擦掉不爭氣的淚水,聽見肖玉悠悠地說:「我聽見了,全都聽見了,在一起和給爸爸報仇,你答應了就要算數。」
柏林緊緊把肖玉摟在懷中,眼淚順著面頰滑落:「只要你活著,讓我作什麼都可以,哪怕為你去死。」看著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我的心中突然感到一絲落寞,因為那一刻我知道這兩人徹底相愛了。我也知道該從這場暗戀中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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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玉的日記事後描述了這段經歷:
我和吳天進入房間,只見房間裡佈滿了化學計量杯、酒精燈,天平等器具,儼然一個地下製毒作坊。一個小夥計湊過來打招呼:「老闆,今天早上當當姐來了,她說她要出遠門,所以要備點貨。可是她毒癮發了,一氣兒吃了兩粒,現在還在屋裡『高』著呢。」
我一聽,心往下沉,他嘴裡的當當不會是『林當當』吧,要是她我就完了。
可這時恰恰是林當當搖搖晃晃從主臥走出來:「老吳,我好high呀!你們這次配出來的勁兒挺大的。突然,她看見了我:「咦?你不是小女警嗎?你們真在查我們?」
吳天獰笑著盯著我看,我裝作莫名其妙地笑笑:「你誰呀?我不認識你,你服了幾顆藥呀?在這裡胡說八道的,做夢了吧你?」
吳天惡狠狠朝我走過來:「小女警?重案組?居然臥底到我頭上了?」說完他伸手過來抓我。我立即一腳將他踢開,往門口退。吳天被我踢了一個趔趄摔到牆角,他突然順勢從牆角的櫃子裡掏出一把槍對我開槍,我感覺手臂一陣發麻,不好,中彈了!突然我感覺頭上一緊,那個小夥計在我身後拿槍托襲擊我,我奮力將他推開,想衝出門外,可是頭上的血流下來,眼前一片殷紅,我失去了知覺。
我昏沉沉的,頭上的傷在隱隱作痛,我感覺吳天把我背上了一個大水池,然後一把把我推了進去。我的頭撞在水箱的底板上,疼痛使我恢復了意識,我努力往上爬,可是水池的頂蓋板被吳天在外面栓死了,怎麼也推不開。此時水箱的進水管開始汩汩地冒水,一定是吳天打開了補水管。只一會兒功夫,水就漲到了我的腰部。
我突然想起口袋裡的手機,我忙重複我每天晚上必作的動作:撥通柏林的號碼,然後不斷地敲著三短一長。水繼續上漲,已經淹沒了我的腰,我一邊把手機舉過頭頂,一邊仍重複著敲擊的動作。快來呀,哥哥救我!
水繼續上漲,終於莫過了我的頭頂,我奮力游著往上衝,可是水箱的頂蓋死死地,我沖了幾回都失敗了。
我精疲力竭,徒勞地沉入水面之下,水面上的光離我越來越遠,彷彿生命正離我遠去。我突然想到了那雙眼睛,我緊緊地攥著手機,我不知道手機在水裡還能不能工作,可我相信我的心也發出了信號,他聽得見的。記得他說過他會第一時間趕來,可為什麼還不來?其實我只想再看看他,我懷念那雙憂鬱的眼睛,我再也看不到了。我覺得肺憋得快要炸了,我吸了口氣,水猛灌進來,我在意識消失前,深深地敲擊了三下手機,同他作最後的告別,我的意思是「我--愛--你!」
………………
現在再看肖玉的日記,我仍能感到心怦怦直跳,生死就在一線之間,柏林又一次救了肖玉,所以愛上柏林似乎成了她的宿命,經此一役她只有更深的陷進去。我就是沒這個命,我只能把對肖玉的情感深深藏起來,只要她幸福,我就滿足了。
不過也有令我振奮的事情:通過這次行動,我們破獲了吳天的製毒作坊,起獲了海洛因200克、此外還有冰毒、搖頭丸等大量毒品。並逮住了幾個跨國毒販,一舉搗毀了這個販毒鏈條。我們全組都得到了局裡的嘉獎,而肖玉更是因此而榮立2等功。
唯一遺憾的是沒有抓住吳天,儘管我們在各個他可能出境或離京的關口發出協查通緝,但吳天就好像從地球上蒸發一般消失了。
而林當當也因為傷勢過重,在醫院死亡了。她因為染上了毒癮,為了得到毒品,不得不幫吳天販毒。她主要是把毒品賣給演藝圈的其它癮君子。當然出於對江雨的保護,她從來沒有讓江雨知道她吸毒,更沒有讓江雨沾染毒品,這些都是郭亮事後跟我們說的。一個性格豪爽,重情義的女孩,就這樣被毒品奪走了絢麗的青春和生命,太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