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心情依然沉重。我關好酒店的窗戶,把歌舞昇平屏蔽在窗外,任由自己沉淪在對肖玉的無盡思念中。
我突然意識到我很早就發現了她的體香,我算不算第一個發現她秘密的男人呢?
那是2002年的秋天,我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四年級的第一個學期,那天中午我正在學生會值班,一邊吃飯一邊翻看雜誌,突然靈敏的鼻子嗅到了一股好聞的香味,這香味很特別,很溫馨。背後響起一個女孩悅耳的聲音:「請問,你是學生會主席郝鵬嗎?」我回頭一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閃著光彩,正盯著我看。
我面前站著一位絕色的美女:鵝蛋臉龐,黑黑的劉海整齊地壓在那雙光彩照人的明眸上,眼角微微上翹,鼻樑挺直修長,雙唇薄薄的,微微厥起,透著可愛和一絲小小的倔強。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週身散發著一種年輕的氣息,新鮮得像春天的櫻桃,嬌艷欲滴。
我心中暗道:都說警校無美女,這樣的上品看來應該不是我們學校的。我忙回答道:「沒錯,我是郝鵬,你找我嗎?你是我們公安大學的嗎?」
一隻細嫩的小手伸過來:「我叫肖玉,是偵查學專業大一的新生,你雖然不認識我,可我對你並不陌生,因為你是我們宿舍女生平時談話的主題,是我們警校女生的夢中情人。」
她的直接倒令我不好意思起來,我緊張地握了握她的手:「哪裡,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沒注意到大一有你這麼漂亮的女生?你找我有什麼事?我很願意為你效勞。」
肖玉笑了,嘴角漾起一個好看的梨窩:「我找你來是因為我聽說學生會有一些我校早期搞的文藝演出的錄像,我想要98屆畢業文藝匯演、98年抗擊洪水賑災義演也行,我想借來看看,你方便找嗎?」
我笑問:「你要這些幹什麼?」肖玉的臉頰突然泛起一陣微紅,襯得她更加明媚可人:「我們新生準備在十一辦一場晚會,想找來參考一下。」我說:"對呀,新生是應該多搞搞活動,讓我們老生盡早地認識你們,這是我們學生會疏忽了,該檢討。至於你說的錄像,我找找看應該有的,其實我找01、02的更加方便,為什麼非要98年的呢?」
肖玉的臉更紅了,低頭輕聲道:「因為95屆有一個我認識的大哥哥,他以前也是學生會主席,這些活動都是他組織的,我想看看他當時的樣子。」說完,她又抬起頭用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逼視著我:「你要是太為難就算了,畢竟隔了幾年,不好找了。」我忙道:「不麻煩,這些錄像我們學生會都保留得很好,我盡快給你找出來。」
聽我這麼說,肖玉滿意的微笑道:「我一會兒下午還有課,你找到了就放在這裡,我下課來取。」說完轉身欲走,我自然不能錯過與她進一步認識的機會,於是忙說:「你手機多少號?我找到了給你發短信,然後我直接給你送去。」肖玉仍然微笑著:「對不起,我已經好長時間不開手機了,因為話費太貴了,我不想負擔額外的支出,所以還是我來取好了。」看著她曼妙的背影漸行漸遠,我感到心怦怦亂跳,21世紀的大學校園裡,居然有一個不用手機的女孩,她太特別了!我預感到我的天使出現了!
那時的我,由於出身警察世家,門門功課優秀,身體素質又好,在警校相當突出,自然少不了有些年少輕狂。許多女生給我遞情書,我都一笑了之,沒有一個女孩真正打動我,直到那天肖玉的出現。那雙純真的大眼睛,就像午後清澈的陽光,一下子照進我的心房,我被完全征服了。後來的幾個小時,我調動了自己偵查學的全部實戰技能和校園裡廣泛的人際關係來調查這個特別的女孩,誓要摸清這個小妮子的底細。
而調查出來的結果卻令我震驚,她真的是太特別了:肖玉,生於1983年,今年芳齡19,祖籍雲南大理,母親早逝,一直和父親生活在一起。去年她已經考取了清華大學生物系,本來是國內頂尖學府的高材生,然而一場車禍改變了她的命運:去年她的父親在來京探望她期間發生了交通意外不幸身亡了,她於是輟學回家。可她今年居然重考中國人民公安大學並被錄取。這也太奇怪了,好好的清華不上,卻要來當警察?
透過她的經歷,我感到這是一個不幸的女孩,她現在應該是孤身一人了,她靠什麼生活呢?怪不得她連手機話費都嫌太貴。可是剛剛與她接觸,從她的表情中沒有一絲憂鬱,而是很陽光很開朗的樣子。這是一個不平凡的女孩,她很堅強,很獨立,不願別人同情她。我立刻對她產生了極大的好感,並有保護她的衝動。
於是我找出了她要的錄像帶,並查出她上課的地點,在她走出教室的一霎那迎了上。肖玉很驚訝,但隨即微笑道:「謝謝!你還是親自送來了?這回我可成了我們班女生嫉妒的對象了。」
我故作輕鬆道:「我剛才在隔壁教室上課,正好順路。」其實這一下午我都被她搞得神魂顛倒,根本就沒有去上課。肖玉拿到了錄像帶好像很興奮,她有些急切地對我說:「那我先回宿舍了。錄像帶我一周後還你!」我忙把事先準備好的話題拋出來:「肖玉,你其實可以考慮加入我們學生會,我們這些老生眼看就要畢業了,正需要你們這些新鮮血液補充呢。」肖玉敷衍我道:"好吧,我考慮一下。」然後就抱著錄像帶跑走了。
那一夜我居然失眠了,躺在宿舍的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裡全是肖玉的影子。她是那麼美麗,那麼神秘!她心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故事呢?我覺得自己已經愛上她了,想瞭解她的一切,我決定在肖玉還我錄像帶的時候向她攤牌。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在追求女生的經歷中我屢戰屢勝,從未失手。
於是她一周後還我錄像帶的時候,我約她去喝咖啡,她居然同意了。我還記得她那天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藍色牛仔背帶褲,長髮披肩,很乾淨很樸素地坐在陽光下,當時我確實看到她的頸上掛著一根紅繩。她是我過去從沒接觸過的類型,自然而純真,看著她,我內心就會升騰出一絲憐愛和欣賞。
我們先聊了一些學校裡的瑣事。然後我決定直切主題,所以問她:「肖玉,我發現你是一個有體香的女孩!她一臉驚訝的表情,話音居然有些激動:「為什麼斷定是我的體香而不是香水呢。」我得意道:「要想成為未來警界最優秀的刑警,除了有過人的頭腦外,嗅覺、聽覺、觸覺都要十分靈敏,我就具備這樣的潛能。我能區分出香水和其它香氣的不同。第一次見你我就隱隱聞到一股甜香,雖然不很明顯,但因為太淡了,不可能是香水的味道。我迅速檢索了一下常規香料的味道,沒有這種香型,所以這可能是一種體香。我當時想:有體香的女孩?沒接觸過,會不會比一般女孩厲害呢?所以就特別注意你了…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我不便提及,她是一個省錢的女孩,是不會買昂貴的香水的。
肖玉微微一笑:」你好有自信呀!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味道,也不好說香臭,只是我的味道你恰好不煩感罷了。」
「不只不煩感,我非常喜歡!」我開始表白,心裡突突亂跳。
肖玉卻低頭喝著咖啡不說話。我又鼓起勇氣冒出一句:能不能和我交朋友,我的意思是男女朋友?」
肖玉驚訝地抬起頭,審視著我的眼睛,好像在判斷我的真誠度。我也努力回望著他,表現我最大的誠懇和迫切,我自信地認為她一定會同意的!她卻突然遺憾的搖頭,咬住下唇,露出嘴角的梨窩:「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他就是我給你說的上一屆學生會主席,現在是一名優秀的刑警。」居然不假思索,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我。然後她給我講起了她和那個警察男友的故事,我又聽到了我時常從老師和父親的嘴裡聽到過的名字:柏林…………………………
我那次被肖玉的拒絕打擊得不輕,好長時間都緩不過神兒來。我郝鵬從來都是拒絕女生,還沒有被女生拒絕過!可君子不奪人所愛,我也只能選擇放棄。可是,在大學的最後一年裡,我仍然默默關注著肖玉,卻從沒看見那個叫柏林的警察來陪伴過她,多數時間她都是一個人。她學習很刻苦,體能和實戰課也很出色,老師們都很欣賞她,說她是一個好警察的苗子。在校園裡,每當看到她獨來獨往的背影,我就暗暗思量: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呀?她的守護神為什麼總不出現?
後來我畢業了,分配到重案組工作,繁忙而充滿挑戰的工作使我無暇再回校園看望肖玉。但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為她留著一塊空間,偶爾空閒時,想想這個特別的女孩都能感到內心一陣激動。好在緣分未盡,三年後肖玉也分配到我們重案組,我以為連老天都幫我,我的機會又來了。但這時,我的情敵柏林也現身了……………………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的思路拉回到現實。我打開房門,居然是盧浩大隊長。他大年初一就來找我,肯定是有什麼事,我忙把他讓進來。盧隊長說:「昨晚我突然想到這封信鎖在我的辦公桌裡,所以急忙取來給你。」說著掏出一封信遞給我,信封上寫著「郝鵬親啟」發信人是「肖玉」。我不解地看著盧隊長。隊長歎口氣道:「那還是肖玉犧牲一周前,我們要執行一次危險的任務,去搗毀販毒分子的老巢。行動前的那晚,肖玉突然找到我讓我保管這封信。她說她接到你的郵件,說你最近會來大理看她,如果她在這次行動中不幸犧牲了,就把這封信交給你。我當時很奇怪,小小年紀怎麼就想到死了?我鼓勵她只要我們大家團結一致並按行動方案執行,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的。但我還是把這封信鎖在了抽屜裡。
那次和毒販的火拚確實激烈,雙方還打起了槍戰。肖玉表現得異常勇敢,一人就抓獲了三名毒販,而且也沒有受傷。我正打算給她報功呢,誰知幾天後,她卻……盧隊長痛心地搖搖頭道:「可能是這幾天太傷心了,我一直沒想起這封信的事兒,昨晚才突然想到的,所以一早取來給你。」說著,他關切地看著我:「郝鵬,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肖玉是一個好警察,我們已經上報局裡追認她為烈士。」盧隊長一直誤會我和肖玉是一對情侶,所以才會如此安慰我。
送走了盧隊,我急忙打開肖玉的信
郝鵬:
當你有機會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因為這次行動真的很危險,而我也抱著必死的決心!不要難過,你應該高興的,因為我終於解脫了。事實上,這幾周來,我一直在想如何去死。本來方式我還沒有想好,作為一個女刑警,我不應該自殺,因為這是懦弱的表現,會讓警察部隊丟臉的。這次緝毒行動給了我機會,我會在緝毒時奮不顧身面對毒販的槍口,或是擒凶時與歹徒拚命,然後壯烈地死去,像一個合格的警察!
我不知道,我太孤獨了,當我望著窗外的洱海,就聽見召喚我的琴聲,我就有悄然融入它的衝動,然後和我的愛情在一起漂流,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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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我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警察的直覺開始甦醒,難道肖玉早就計劃放棄生命了嗎?只是她雖然沒有跟暴徒同歸於盡那麼悲壯,至少還讓她等到了挽救了他人的生命。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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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還有一件事我沒有作,這件事困擾了我好久,使我不能下定決心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我是一個警察,我們警察的天職是伸張正義。從當年父親出車禍以後,我就不能容忍有人做了壞事還能夠逍遙法外。有一個人作盡了壞事,但是我沒有能力指證他,這是一個智慧和反偵查能力很高的對手,憑我的力量恐怕很難將他繩之以法。
前幾天我看到了你的郵件,說你馬上要來大理看我了,還說希望我能回到北京和你搭檔再一起破案。你的話提醒了我,你是警察局長的兒子,又是重案組的新任組長,可謂上有人脈,下有人力,由你出面擒凶其實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原諒我的自私,把這付重擔放在了你的肩上。作為你的搭檔,我所能做的就是把我知道的一切如實告知你。所以我把要告訴你的話都寫在了2008年1月9日,2008年1月11日和2008年1月15日的日記中。但是鑒於對手太強大,為了安全起見,我對這三個文件進行了加密處理,密碼隱藏在我的日記中,請閱讀完我的整本日記,以你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猜出我埋在其中的密碼提示,找出事件的脈絡,就當我給你出了一道破案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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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我感到手心裡都是汗水。因為自己是警察,肖玉太瞭解警察的個性了,遇到埋伏線索的問題,我們警察的全身細胞都會活躍起來,想要理清脈絡,找到鑰匙,打開線索!我忙啟動了肖玉的電腦,在日記文件夾中找到了2008年1月9日,2008年1月11日和2008年1月15日這三個文件,果然都顯示著已加密的標誌。我試圖打開它們,點擊後顯示要求輸入密碼,我試著輸了幾個,都不行!這個肖玉,留給我怎樣的一道破案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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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玉在信的最後寫道:
郝鵬,記得某天我們在網絡聊天的時候你問我:「能不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我知道你的心思,謝謝你的愛,謝謝你長久以來對我的關懷,為了你的一片心意,我不得不回答說:「我試試看。」你不知道電腦這頭的我當時已經哭得稀里嘩啦,因為我知道我注定要有負於你,我沒有將來了,我已經被過去的愛恨情仇吞沒了。可是我寧願沉淪其中也決不後悔,這一生儘管短暫,但我卻愛的強烈,恨的徹底。我好想念我們那些逝去的朋友:程硯、小雨,還有………他們會在天堂等候我嗎?一想到死後能見到他們,我面對死亡的時候就不會恐懼了。
你是我今生最重要的異性朋友,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希望你早日找到你愛的歸宿,我在天堂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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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知道每一個朋友的離去對肖玉都是一次次沉重的打擊,這個重情重義的女孩太愛她身邊的人了。但是逝者已矣,她對我們這些生者就毫無留戀嗎?算算我們倆個認識已經有5年多了,從同學到同事,她始終對我若即若離,讓我抓不住她,這難道就是我愛的宿命嗎?認識了她,愛上了她,一直在拚命追求她,可最終還是失去了她?昨夜的那個夢,是我們之間感情的寫照嗎?
為什麼要我去擎凶,還要動用我的人脈和人手?難道是一宗謀殺案?這一連串的問號調動出我作為警察的所有好奇。我決定按照時間順序,認真的讀一遍肖玉的日記,從中尋找密碼,也探求一下她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