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瑞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雁邱詞》元好問
可就在那青籐老怪的魔手向子伶伸來,準備奪取她胸前的十字架時,子伶又聽見了那依稀的琴聲。琴音空曠而優美,越來越近,像一顆顆隕落的流星,劃破了夜空的寧靜。琴聲迤邐,更像夜空下的電光,使那十字架頃刻間便充滿了巨大的能量。十字架在子伶的胸前發出一道道劍光,射向青籐老怪的綠色魔眼!
頃刻間,石屋轟然一聲炸裂了!一塊塊碎石,伴著滾滾白煙,在子伶周圍四分五散了開來!而那劍光,顯然是保護了子伶,她站在原地,居然毫髮無損。而青籐老怪和鱉靈等人趕緊騰空一躍,避開那一道道凜冽的劍光。青籐老怪更是趁著雒河的地勢之利,呼喚水精靈,然後聚於手掌間,集力把那水精靈的能量推向子伶!水精靈在夜空下幻化成了一條水龍,水龍仰天咆哮,向子伶這邊襲來!
子伶睜大了眼睛,她驚恐地望著那捲著夜風狂奔而來的水龍,竟呆住了!雖然那青籐老怪物已不在她身邊,但此刻的子伶卻早已呆得忘了躲避和逃跑!她感受著胸前那一股股熱能,只覺著有什麼東西似乎要奔湧而出!一道道劍光在她眼前晃動,呼應著那高亢如金戈鐵馬般的琴聲,竟也漸漸合攏變成了一把血紅的長劍,掙脫了子伶,然後像保衛主人似的向那水龍迅速奔去!
子伶看著那會飛的長劍,只見它全身閃耀著一層紅色的魔光,魔光在琴聲的配合下,在空中幻化成一位拿著劍的白衣俠士,他在空中飛舞著,向那水龍的喉嚨處狠狠刺去!水龍也呼嘯著,捲著狂風,在那俠士的周圍飛舞著,它張開大嘴,咆哮著,似乎要吞沒一切!終於,那俠士最終沒抵擋住那水龍的襲擊,他被它吞沒了!
子伶不禁嚇得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她穿著一身淡青如煙的裙衫,倒在了那湧著潮汐的沙灘上!連那十字架幻化而成的俠士也被那水龍吞沒了!可想而知,她接下來的遭際會有多麼糟糕,只是,那俠士會是誰,會是誰呢?子伶心中不覺一驚,剛才看他那跟水龍打鬥的身形,似乎有些像黎偉啊!黎偉,他會是黎偉麼?子伶腦海裡飛快地回憶黎偉的身形,啊,可要是親愛的偉,那該有多好!可是,如果真是他,現在的情況該又多麼糟糕啊!
「偉,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子伶在心裡擔憂地喊到,她抬起頭來,看著那條水龍正不斷地扭著龐大的身軀,顯然,那十字架中的俠士還在那水龍的身體內廝殺。子伶軟在沙灘上,她怔怔地聽著那琴聲,那水浪聲,和那嘶吼聲,心懸到了極點,這又是怎樣的一場廝殺啊?子伶猶記得不久前在那竹林幽篁外,蜀翁、石婆婆和白衣男子間的打鬥和對決!毫無疑問,那白衣男子就是現在的青籐老怪。而蜀翁和石婆婆呢,他們現在又怎麼樣了?子伶陷入了那場魔戰的回憶裡,等她再次回過神來時,才發現那水龍已經崩裂了!地下全是水,水中站著一位拿著劍的白衣男子!啊,這不是黎偉麼?這不是玉玄麼?這位站在子伶面前的白衣男子不正是她苦苦思念的偉麼?而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子伶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彷彿這一切恍如是在夢中!她站起身來,任琴聲、風聲、水浪聲在耳邊如交響樂般鳴奏,任潮濕的海風輕輕飄起她如煙的長裙。她只是不敢相信,這位立在她面前的男子,真是她夜夜思念的偉麼?
她慢慢走向他,走到他身旁,「偉,」她輕輕喊了出來,「我又夢到你了!」她的聲音特別溫柔,軟得像珠玉。黎偉轉過頭來,他的面容很憔悴,臉色也很蒼白,「子伶,」他的聲音仍如往昔,低沉而溫柔,「我終於見到你了。」
在子伶的心裡,黎偉是夢一樣的存在。他是水中月,他是鏡中花,他怎麼可能出現在她面前呢?子伶望著身邊這位拿著劍的白衣俠士,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偉,」她輕輕喊了出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以為你……」子伶顫抖地伸出她青煙色的長臂,慢慢移向黎偉,然後摸著他的衣襟,道,「可子伶還是不敢相信,這真是親愛的偉麼?還是,還是子伶又做了一次夢。」子伶的眼裡早已浸滿淚水,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兒不自主地從她臉上滾落了下來。
「子伶,」黎偉摸著子伶的手,溫柔的笑在他眉間淺淺綻放了開來,那是一種迷人的滄桑美,「這不是做夢,我也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兩人相擁而泣。可站在不遠處的青籐老怪物和鱉靈卻是「呵呵呵」地冷笑起來。二人方才回過神來。於是,黎偉拉起子伶的手,用長劍指著青籐老怪物道,「呵呵,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居心叵測地算計我和子伶,看我今晚怎麼收拾你!」
「呵呵,是嗎?那要看你有這本事沒?」青籐老怪物「呵呵」一聲冷笑,「真沒想到,我榕華思慮千般,終於把你的魂魄冰封在了十字架裡。你卻憑著一股力量衝破了這種封鎖,不過,」他頓了一下,兩眼冒出綠色的火焰,「我上次既能封鎖你,就能有辦法讓你再次消失,這一次,我一定要讓你,還有你身旁那位女子一起在人間灰飛煙滅!」青籐老怪物還沒說完便聚起全身能量,沒過多久,便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圈白骨骷髏,在他、鱉靈和那位老船夫周圍打著轉。骷髏在皎潔的月光裡發出」嗡嗡嗡」的聲響。
「榕華,他說他叫榕華?」子伶望著黎偉。
「嗯,我知道他,他就是三千年後精靈國的國王!」黎偉拉著子伶一邊後退一邊說道。
「精靈國的國王?那他拿這十字架作甚用?」
「可有大用了!」黎偉冷笑道,「總之現在遇到大麻煩了,而我們現在又殺不死他!」
「為什麼?」
「倘若真能殺了他,就不在會再有三千年後……」還沒等黎偉說完,子伶便看見對面大大小小的骷髏合成了一個拉著綠尾的魔鬼面孔,它正吼叫著向他們襲來,「小心!」他倆同時喊了出來,黎偉更是把子伶推到了河灘的一邊,獨自拿著那把血紅長劍,與那魔鬼鬥了起來。其實依黎偉的體能,和魔劍賦予他的能量,他一定有把握打敗那拉著綠火的魔鬼,上次在水雲寨與那魔陣的對決,已然說明了誰更勝一籌,只是現下黎偉似乎力有不及。因為剛在那水龍之戰中,他已經耗費了大半的能量。
子伶看著黎偉,擔憂極了。「偉,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她在心裡默默祈求上蒼。
可這有什麼用呢?這並不能扭轉黎偉佔下風的事實。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便被那拉著綠火的魔鬼從背後狠狠咬了一口。他跌在了河灘上。那青籐老怪控制著在空中飛著的魔鬼,只見它又被分裂成了一圈大大小小的白色骷髏,在他和鱉靈身邊打著轉。青籐老怪看著黎偉和子伶,「呵呵」地冷笑。看來,他暫時並不想殺了他們。
「偉,你沒事吧?」子伶跑到黎偉身邊,把他扶起來。
「放心,還死不了。」他勉強地笑出聲來。
「聽著,我不許你有事,倘若你出事了,我就……」
黎偉忽然抱著子伶的頭,在她唇上吻了起來,「倘若你出事了,我就真沒勇氣戰鬥了!」他捧著她的臉,低沉地說道,「乖了子伶,在船上等我!」黎偉說罷便使出自身現有的最大力氣,把子伶朝附近一艘小船上推去!
子伶躺在了那條小船上,船兒飄飄搖搖地晃在河上,被一股不知從何處來的勁風強力推出了港灣!「偉,不行,我不要離開你!子伶不要離開你啊!」子伶伸出手去,伸向黎偉所在的方向,她似乎想抓住黎偉,卻不知自己連飄過的冷風都抓不住!子伶流著淚,無力地哭起來,哭得暈頭轉向,「子伶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讓子伶離開你的身邊呢!」
風,仍然不停地吹。子伶含著淚,望著月亮下的河岸邊,她看見魔圈中的骷髏最終又合成了一個大骷髏,骷髏兩眼閃著綠光,拉著長長的綠火,在黎偉周圍不停地轉著!子伶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和杜宇夜郎在雲水寨附近的樹林裡經歷的事情。她心裡清楚地知道,那個骷髏,那個拉著魔火的骷髏,向她襲來的時候,她心裡是怎樣的恐懼感,彷彿死亡即將來臨,就像今晚那青籐老怪物之於她的感覺。
子伶無力又無奈地望著河灘上黎偉與那青籐老怪物打鬥的情景,哭紅了眼睛,她心裡著實擔心黎偉啊。船兒載著她的擔憂,風兒吹著她的長髮,河水沾滿她的衣衫。她竟在這種擔憂和恐懼中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黎明時分。天邊,太陽漸漸綻放光芒,染紅了雒河,在水裡倒映出五彩絢爛的光芒。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子伶揉了揉雙眼,朦朧的,她睜開雙眼,發現船頭竟站著一位青衫男子。松長卿,這是第一反應在她腦海中的答案。果然,當她坐起身來時,松長卿正好也轉過身來,他看著子伶,輕輕笑了,然後問道,「你醒了?」子伶覺得眼睛有些乏力,腦子也還有些痛。她瞧了一眼松長卿,又掃了一眼船頭,只見船頭上橫放著一把古琴,琴邊放著一根十字架項鏈,十字架項鏈閃現出若隱若現的光芒。子伶搖了搖頭,忽然憶起了昨晚發生的事,「這十字架項鏈…還有這琴聲,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長卿,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子伶想起了昨晚的琴聲,那首曲子不正是「蜀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