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孤獨的星(1)
我還記得,那一年是青春飛揚的年華。那年,我19歲。我的大學在蘭州。我的心裡,盛載了夢,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
六年前的九月,蘭州的秋風總刮起一層層的沙,飛在城市的上空,粘在一座座鋪滿了灰的高樓牆壁上,泛黃的顏色使這座城市呈現出古舊而蒼涼的格調。對於這樣一座處於西北的城市,初來乍到的我並不適應,心裡充滿了排斥感。對於我的大學,也是如此。比如我不喜歡那食堂裡的飯菜,不喜歡吃沒有甜味的大饅頭,不喜歡吃油膩的麵包,還有牛奶,除此,我更不適應這裡的天氣,很乾燥,輻射也特別強烈,為此,我經常流鼻血,皮膚也黑了一層。噢,還有那該死的普通話,要用流利的普通話與別人交流,真是令我苦惱的一件事!
在這樣一所大學裡,我倍感孤單與無助,有時還會偷偷哭泣。青春的時候,總是太輕易縱容自己,犯些錯誤的。
就這樣,我被分在了506宿舍。宿舍裡的姐妹,是從天南地北而來的,有河北的,有浙江的,有甘肅的,而我則是四川的。她們,都長得很漂亮,也個個都非常高傲、優秀,我很喜歡她們,但可能是因為從不同地方而來,總帶有自身不同的個性,免不了有時會因為溝通錯誤而帶來的誤解。總之,我們很幸運地聚在了一起,度過了難忘的三年大學生活。
可剛開始那段時間,我的確非常孤單。也很少跟別人真正打開心扉,去交流。
大一上學期,我習慣把長髮扎得高高的,在頂上束一個圓圓的髻,然後穿著淺綠色的牛仔褲,外披一件玫瑰紅的中長外套,在大學校園裡面獨自走著,欣賞蘭州這座最高學府裡面的陌生風景。比方說,這裡的柳樹,總落下好多好多的柳絮,在秋風中交相飛舞,給人一種蒼涼的美;比方說,校園裡的白楊,一排排地並在一起,總讓我不由得想起茅盾的散文《白楊禮讚》裡所稱讚的白楊精神;哦,還有校園裡面的玫瑰花,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短卻這麼直這麼艷麗逼人的玫瑰花呀,我記得家鄉的玫瑰花總像撒了一層雨似的,霧濛濛的,那是一種帶著南國佳人似的俏麗和婉約。
在這樣一種陌生的環境裡,我寄托了自己孤單的夢。
包括愛情。
其實那時,很少有男生讓我有心動心跳的感覺。我總覺著找男友不能隨意。而我對待愛情,也是十分小心而謹慎的。
我害怕愛情,卻又渴望愛情。直到遇見一個男孩,讓我想去愛。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飄著冷風的晚上,我穿著藍綠色的外套,淺藍色的牛仔褲,帶著一副紅色鏡框的眼鏡,孤單地來到食堂二樓的會議室開會,那是新生入社聯宣傳部後的第一次開會。總之,那晚我的著裝是那麼隨意,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在那,遇見自己那麼想去愛的一個男孩。那年,他也是19歲。他坐在我的對面,我一抬頭,便可以迎視他的目光。我是那麼害羞,那麼沉靜,一直都低著頭想自己的事,直到該我向大家介紹自己之時。我抬起頭來,望著大家,羞怯地介紹自己。就這樣,我大方地看著對面的他,我看見他臉上溢漾出陽光般的笑容。他的笑容也很堅毅,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呈現出陽剛的美。我心裡忽然生起了一種好感,或許是因為自己孤單的緣故,也或許是在這陌生的環境裡,我心裡盼望著這樣的笑容。我再次低下頭來,不敢再望著他。
之後,我經常回憶這個笑容,想認識他,哪怕是做個朋友,也很好啊。我內心不得不承認,我好像對他產生了好感,還有好奇心:他會是怎樣的一個男孩呢?如今,有女朋友沒?
那一學期,我也參加了學院的宣傳部。在兩個宣傳部做事,總覺得有些累。特別是學院的宣傳部,總有做不完的雜事。所以沒過多久,學院宣傳部的部長就告訴我,讓我最好辭掉一個宣傳部,這樣對我會好些。我心想,我的確需要辭掉一些工作,因為其實我並不是很喜歡參加學校裡的各種活動,我想讀書,我沒有忘記自己當初選擇中文的緣由。所以我打算等大一完了,我兩個宣傳部都退了。可如今要讓我選擇先退那一個宣傳部,我思考再三,決定把學院裡的宣傳部給退了。因為到如今我還沒見著那個男孩,我是不是應該等等他呢?
可是,他卻沒有被我吸引啊。不然,他也不會大半學期了,都沒有在社聯宣傳部出現過。我心裡很失落,想,那只不過是隨便過路的一個男孩,自己何必那麼傻要把這個笑容記在心裡呢?我準備等過完大一上學期就把社聯宣傳部也退了。之後便好好用功讀書,學習。
那一年,蘭州下了一場初雪。
那一年,我喜歡讀海涅的詩,「我用樹枝,蘸著海水,在天幕下寫下三個字,我愛你。」
那一年,我喜歡念徐志摩的詩,「輕輕的來,正如我輕輕的走。」
那一年,我喜歡泰戈爾,「你的陽光對著我心頭的冬天微笑,從來不懷疑它春天的花朵。」
那一年,林徽因只是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女性。
我以為,我和他,就這樣錯過了。
可是,那學期結束的時候,一切都改變了,因為,我終於見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