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不一會,屋子裡就擠滿了黑衣人。
胡來山覺得自己在麻子廬醒來的第一天就親自上門,是有些過分了。聽到黑子打來的電話,他讓弟兄們跟著六子一起去。臨出門,胡來山伏在六子耳朵旁叮囑了一大堆如何凶狠的話,說弟兄們再過分,只要老大沒有把話說絕就有迴旋的餘地。但是如果你們做小弟的不狠,老大就沒有施展騰挪的餘地。六子跟著胡來山這麼多年,再加上因為對CC心慈手軟被老大冷落,所以他急於想扳回失去的地位和實惠。
氣勢洶洶地來到麻子廬的家,但是一見到屋子裡站著一個絕色艷麗的美女予瀟,六子不知怎麼搞得,他心裡湧起來的就是「文雅」、「修養」、「紳士」這些詞,結果他面對漂亮得讓他心都要停止跳動的予瀟,六子幾乎一言不發,甚至連眼睛都不敢抬起來。
因為弟兄們都來了,黑子的膽量就變得愈發不可一世。他叫嚷的聲音幾乎可以掀開屋頂,整個屋子裡全變成了黑子的囂叫聲。
「我們弟兄們沒日沒夜地趴在那個破破爛爛的樓下,垃圾就堆在我們的鼻子前面,我們聞著那些臭鞋爛襪子的味道,我們還要像狗一樣地趴著不能動,我們容易嗎?」
那個丟刀子的瘦高個委屈地對麻點點說:「我的刀子你總該還我吧。你拿刀子嚇唬人,害得我都沒有吃飯的本錢了!我的老大還打了我,還踢我!把刀子還我吧。」
麻點點煩躁地白了他一眼:「早就丟了!誰稀得要你那破玩意。」
瘦高個一聽就急眼了:「啊!你給我丟了?我們老大給我們刀子是要我們押錢的,你不給我刀子我以後怎麼去收保護費?老大扣我的押金,還要打我!你還我,還我刀子!」
麻點點抱著胳膊,一副賴皮的樣子,搖晃著小腦袋,帶著得意的表情和語氣說:「就不還,沒有啦。丟了,找不到啦!哎,就是不還,你能把我怎麼樣!」
瘦高個又急又氣,再看到麻點點賴皮的樣子,他一急,就蹲在地上,兩手抱著頭,長噓短歎起來。
麻點點得意地瞥了他一眼,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嘴裡還哼起了曲子。另一個黑衣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湊到麻點點面前,幾乎是懇求地說:「你不知道,他家是定遠的,窮得很,你就可憐一下他吧。你再不給,他就吃不上飯啦!都是窮人嘛……」
黑子忽然發現現場氣氛不對頭,他大喝一聲:「你們兩個吃屎了嗎?說什麼呢?我們抓(幹啥)來啦?」
黑子一聲大吼,那兩個才忽然清醒他們是幹什麼來的。
黑子氣的哇哇亂叫。他對著麻子廬說:「你說的讓我們抓住那個人,我們抓來了,你躺下不起來,我們弟兄們吃什麼呢?你說多加錢要那個人的手,我們老大直接給你把頭敲碎。我們還不夠意思嗎?你們怎麼是這麼頰的人唦!」
麻點點忽然聽到黑子說把腦袋敲碎了,急得眼前一黑,厲聲質問:「你說的啥?你剛才說得啥?再說一遍!」
麻點點忽然之間彷彿猛鬼附體,她的眼睛直視著黑子,那樣子就能把黑子吃了似的。
黑子嚇了一跳,他一邊招架著麻點點,一邊嘴裡還逞著強:「抓(幹啥)了唦?這麼凶得幹什麼呀?我們做的都是為你們消災的事,噢呦!你這麼凶的要把人吃了嗎?」
麻點點顧不了那麼多,繼續追問:「你剛才說的把誰的頭敲碎了?」
黑子理直氣壯地說:「還能有誰呢?我們敲了別人的頭,能向你們討錢嗎?」
麻點點幾乎暈了過去。她呆呆地跌坐到床裡,像個木偶似的目光呆滯,嘴裡喃喃地念叨:「CC死了?他真的死了嗎?」
她最後一句念叨,讓予瀟聽到了。她也感到不可理喻,她看著麻點點和黑子的對話,但是她還不能相信那是真的。直到麻點點像個殭屍似的硬在床裡,予瀟才覺得事情重大。
她轉頭問麻爾康:「CC死了?」
麻爾康什麼也不知道,他此時也懵了。他試探著問黑子:「你們把他殺了?」
黑子肯定地說:「嗯!殺了!殺得死死的。」
予瀟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她哀怨地看著麻爾康,說:「你不是說放了CC嗎?為什麼要殺死他呀?」
麻爾康也不知該說什麼,他慌張地搓著手,解釋著:「啊,他們只是打了蘇塘,也許沒有殺死……」
黑子肯定地說:「我親自驗的,死了。」
麻爾康慌張地說不清話:「啊?殺死了?予瀟,他們是殺死了……」
予瀟不能相信,她追問著那些黑衣人:「為什麼呀?你們為什麼要殺死他呀?你說!你說呀!」
她的眼睛終於轉到六子的眼睛上,她急切地問:「是不是殺死他了?為什麼要殺死他呢?」
六子慚愧地恨不能鑽進地縫裡,他想躲避予瀟的追問,但是予瀟卻不依不饒地追問著六子。六子實在沒有辦法,就從衣袋裡掏出一疊照片,嘴裡都囊著:「你們自己看吧……」
照片上全是CC的屍體,特別是他頭部拍得非常仔細,整個人的腦袋都被砸得血肉模糊,趴在地上的CC眼睛都鼓出了眼眶,其狀慘不忍睹。
予瀟看完就遞給了麻爾康,麻爾康剛想翻看,麻子廬一把奪過去,一張一張地看起來。予瀟覺得胃裡就像潮信的錢塘江,不停地翻騰著。她慢慢地坐到沙發上,眼前全是CC屍體的恐怖圖像。她希望能想起過去CC的一些樣子,可是居然一點也想不起來。
麻爾康從麻子廬手裡接過來照片,顫顫抖抖地瀏覽著那些照片,因為照片上的CC太慘了,太恐怖了,即便是他的仇人,可這些照片也一樣讓他膽戰心驚。最後,他小心翼翼地遞給麻點點。麻點點沒有接,照片從麻爾康手上跌落到床鋪上,散落了一床的,都是CC恐怖殘忍的的死像。
因為照片的緣故,整個房間充滿了凝重和澀滯的感覺,誰也不說話。
麻子廬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說:「這個事情雖然成了這樣,這不是我們的本意。我們是想教訓一下他,讓他知道麻家是不好惹的!……當然,現在這樣也是為我們麻家人報仇!……你們回去帶上我感謝你們老大的心意……」
正在這時,外面走廊裡一片殺豬似地喊叫,幾個黑衣人像遇見鬼似的狂叫著,還有幾個人連滾帶爬地往屋裡擠,一時間,外屋的慌亂引發的裡間也混亂起來。黑子怪叫著:「抓(幹啥)啦?抓啦?」
從外屋瘋湧進裡屋的黑衣人,一邊鬼哭狼嚎地叫喊,一邊全身都是血,前邊的踩壓著裡面的人,後面的哭喊著逃命:「啊!殺人啦——殺人啦——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