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場面的混亂加上聲音的淒厲,把六子嚇得不由得伸手去摸肋下的砍刀。但是,在他本能暴力傾向就要爆發的一瞬間,他的眼神和驚慌失措的予瀟的目光相遇了。他從予瀟的眼神裡看到一個美女求助保護的虛弱和無助,六子竟然一下子迸發出了驚人的膽識。他大叫一聲:「都給老子鎮定!」
這一聲,所有的黑衣人都耳熟能詳,畢竟是老領頭人的召喚。那些驚慌的黑衣人都回頭去看六子。六子唰地拔出砍刀,又大叫一聲:「弟兄們,拿傢伙!聽我的!」
喊完之後,他還不由自主地扭頭去看予瀟,他想知道予瀟對此刻的他是不是很讚許。就在他扭頭的間隙,外面的黑衣人又湧進來一批。在黑衣人後面,一個嬌小的身影,揮舞著一柄匕首,漫天都是森森的寒光,眼前飛舞著駭人的血影。
這時所有人才看清楚,黑衣人身後的追殺者原來是麻點點!
麻點點聽到黑子說敲死了CC,她忽然一下子失去了活著的興趣。當人們都瞧著床上的血腥照片沉默時,她心裡已經堅定了和這幫兇徒同歸於盡的念頭。她靜靜地下了床,走入她的臥室。在她的枕下,壓著那把割破她手臂的刀子,這把刀子就是黑衣人裡的瘦高個的。她前面用它脅迫過麻子廬,此刻,她抽出寒光閃閃的匕首,她要殺掉這些兇惡的歹徒。
她提著刀子,默默地走出她的臥室。一群黑色的影子堵著她家的另一扇門。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猛然發出一聲尖銳地嘯叫,把黑衣人驚得連忙回顧躲閃。這時候的麻點點已經失去了理智,她手裡的刀刃,就像一台絞肉機,向那些黑色的鬼影舞去。耳畔全是鬼哭狼嚎的慘叫,她的心裡卻充滿了盛夏吮咽冰沙雪糕的快感。在利刃的推進下,她所向披靡。
麻點點的舉動,讓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飛濺的血液像潑水節的水瀑,向屋子的各個角落潑灑出紅色的流螢。予瀟看到那麼多的血水濺得屋子一片狼籍,她嚇得不停地驚聲尖叫。
予瀟叫聲卻成了六子的催情劑,他的雄性荷爾蒙騰騰地往上湧。陡然之間,六子覺得自己就跟武林大俠一樣的威猛無比。他舉起砍刀,在側面向麻點點的腦袋砍去。
一聲慘叫,麻點點倒在地上。
六子顧不上看地上的麻點點,他偷空去看予瀟是不是在注視他。
麻子廬看到這樣的場景,又一聲哀鳴,暈了過去。
六子看到予瀟幾乎被驚得靈魂出竅,心裡充滿了引起心儀女人注意的滿足。他知道,剛才那一刀,勢大力沉,麻點點的腦袋是肯定被砍落在地的。當然他也感覺到了,他的刀往下落的時候,似乎有種什麼力量使他的胳膊向旁邊拐去。他低頭去看,地上的麻點點只是一動不動,但似乎沒有什麼地方與身軀分離。
黑衣人覺得場面沒法控制,就在麻家人亂成一片的時候,哄的一聲全走了。霎時,屋裡就剩下木呆呆的麻爾康,傻呼呼的予瀟,昏死過去的麻子廬和伏在地上的麻點點。
麻爾康扭頭看看予瀟,他倆面面相覷,面對兩個橫臥的人,他倆誰也不先說話。
沉默了好久,昏死的麻子廬抬起了頭,他虛弱地說:「快……看看……點點……」
麻爾康這才想起地上的妹妹。他蹲下身子,把點點翻過來,抱在懷裡。點點沒有受傷,只是緊閉著眼睛,像睡著似的。
麻子廬問:「她怎麼樣了?」
麻爾康把點點平放到麻子廬身邊,讓她平平地躺著。麻子廬左看右看,沒有看到麻點點哪裡有傷。
就在這時,麻點點呻吟了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哥哥。她又扭頭往麻爾康身後看,見門口空無一人,但是家裡的大門卻大敞著。她有些抱怨地說:「哥,關門呀……」
麻爾康扭頭去看,大門敞著。他再去看予瀟,見她呆愣愣地坐在沙發上,彷彿一尊泥像似的。
麻爾康對予瀟叫道:「你就不能幫個忙嗎,去把門關上好不好!他媽的那些傢伙進出我們的家就跟進商場似的。你聽到了嗎?」
予瀟沒有動身。
麻爾康氣得又罵了一句,抽出壓在點點脖子下面的胳膊,自己去關了門。
予瀟此刻心裡亂成了一鍋粥。她以為富人的家庭必定是豪華裝修、金碧輝煌,擺設是金銀珠寶、玲瓏剔透,吃的是山珍海味、珍饈佳饌,穿著世界名牌、時尚名貴,出則寶馬、入則星級,社會名流、號令四方,奢華極致,傲視百家。
此刻她的確是處在最富貴的家庭,而且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個富貴家庭已經逐漸地滑入她的掌中。可是,她忽然在這一刻覺得,遠遠地讓她眼饞的豪門,走入之後卻和她設想的差距如此之大!
一瞬間,她對這個富庶的豪宅,突然就失去了曾經有過的勃勃衝動。那時的她,心底是多麼渴望過上他們這樣的日子啊。
她知道自己的特點,渴望愈深的,得到後就愈不珍惜。
得到了這一切,忽然之間覺得竟然是那麼的沒有意義。一切都是沒有價值的。
她努力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
身後傳來麻爾康的怒吼:「你幹什麼去!」
她念叨著:「我頭暈,想吐……」
她說著,就伸手去拉門柄。就在她拉開門的一瞬間,她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臉色極蒼白的女子,黑直的長髮覆蓋著她的臉頰,一雙紅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予瀟嚇得一聲怪叫,癱軟在門前。
麻爾康急忙撲過去,他俯身去看予瀟,只見予瀟上牙死死地咬著下唇,一道血跡從她的牙縫裡慢慢地流出。
麻爾康站起來去關門,這時他看見一個穿著長及膝彎的黑衣的女人,她正慢慢地往樓梯下走。他覺得很奇怪,就叫了一聲:「你是誰?」
那女人就停下了腳步,木直的身子僵硬地一動不動。麻爾康忽然覺得週身寒冷,整個世界都像被冰凍住了一樣。他忽然嚇得連忙把門關上,又緊緊地鎖了幾道保險鎖。
鎖好門,他回身把予瀟抱起來,放到沙發上。
伸直了身子,麻爾康覺得腰酸背痛。這時他才發現,整個一座大屋裡一共四個人,只有他一個是能夠站立的,其他的人都是病懨懨地,像躺了一屋子的死屍。麻爾康忽然覺得非常恐怖,他竟然有些害怕起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他急忙去看,門柄在輕輕地轉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