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興勇見情勢不對,再看水晶臉色和嘴唇白得嚇人,心下著忙,趕緊兜手把她抱起來,放到旁邊的陪護床上,然後在病房門口大叫「醫生」。
邵強聽到林芳的通知已經趕來了,聽到石興勇叫人,加快腳步跑過來,見了水晶的情形,馬上準備了藥品和針劑,叫林芳給她注射了。
石興勇給水心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水心在電話那頭開始還有些不耐煩,但一聽說母親去世的消息,頓時沒了聲音,接著就嗚咽了起來。
兩個護工推了手術車來了,用白布單把遺體裹了,抬上手術車。
水心趕來了,揭了床單,看了母親最後一眼,哭成了個淚人兒。
石興勇低聲勸慰著水心,卻被她一頓搶白,怪他沒及時通知她。他也只好歎口氣,再去看看床上的水晶,用手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
水晶聽見了水心的哭聲,醒了過來。
她坐起身來,一陣恍惚,屋子裡的東西在眼前旋轉。邵強讓她躺下休息,她搖了一下頭,閉了眼,定了定神,便下床來,見母親空蕩蕩的床,淚水不禁又流下來。她輕輕抹去眼淚,走到水心面前,握了她的手,忍著內心的傷痛道:「你不要太傷心了。媽走得很安詳,她是在睡夢中走的。看到我們傷心,她會不安心的。」
水心甩開她的手,叫道:「不要你假惺惺來勸我。你不傷心,還不許別人傷心?媽不在了,我就沒什麼親人了。你從來都是和我作對的,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我的仇人!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嗚嗚嗚……」
水晶閉上眼,流下淚來,心如刀絞,心想:你好歹還有小勇,有個依靠。傷心的時候有人來安慰勸解。我呢?我才是什麼都沒有。但她忽然又想起了兒子,哦,對了,點點,我還有點點啊。點點,媽媽好想你,媽媽需要你呀!過幾天,媽媽就去把你接回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她擦掉臉上的淚水,對石興勇道:「媽說了,她要在佛音寺火化,這事得趕緊去聯繫。」
水心在旁聽了,抬頭道:「我和小勇一起去聯繫吧,他有車。小勇,丈母娘死了,這麼大的事,你們單位總不會不借車給你吧?」
「嗯,我跟領導說一聲,應該沒問題。反正單位上有多餘的車。」
「那也好。你們去吧。哦,對了,這是媽的存折,你們拿去,先用著,不夠時,我這裡再想辦法。」
石興勇忙道:「錢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再說,媽看病的錢都是你墊著的,我們還沒出錢呢。」
水心一把從石興勇手上拿過存折,一看:「呵,媽還真能積家呢,有兩萬八千多呢。葬禮是用不完的,還能剩一些。先放在我這裡,用多少算多少,事後再來算帳。」
石心勇知道水心是為了和水晶賭氣,才拿這筆錢的。他們並不缺錢,沒有孩子,就沒有太多的開銷。他的工資基本上都作為家裡開支用度,還有節餘,一年下來還有不少積蓄。水心的錢從不交出來,他也不過問,但他明白,水心有個小金庫,裡面的錢絕對不在少數,因為她是管人事的,並且她本性貪婪,一定在人事安排上撈了不少好處。
水晶不以為意:「好的,你們先去找一下宏塵吧,水心你也熟的,可能辦事方便些。」
「不用你嘮叨,我知道該找誰!」
邵強和林芳幫著水晶收拾了水媽媽的遺物,看著她搖搖晃晃提著走出房門,邵強趕上前去,搶過包,道:「我送你回去吧。你這幾天感冒還沒好,又出了這個事情,這個樣子,走不到家,恐怕就倒在大街上了。」
兩人走到醫院門口,邵強攔了一輛出租車,一直開到水晶樓下。邵強搶先付了錢,提著包先下了車,轉身扶水晶下車。
水晶對他笑笑,有氣沒力地說:「我還沒那麼嬌氣。不過,今天也真謝謝你了。」
「嗐,別說那些,你還是趕緊進屋躺著吧。」
兩人上了樓,水晶開了門,邵強把包放在外間的布藝沙發上,對水晶道:「你先進去躺著,先休息好了再說。我剛才給你拿了藥,還揣在我身上呢,先吃了吧。」見了桌上的開水瓶,拿過來晃了晃,道:「我下去給你買瓶礦泉水來,把藥吃了。」轉身開了門,咚咚跑下樓去。
水晶只覺得身子疲軟得很,支持不住,便和身倒在床上,閉了眼睛,不知不覺就昏睡過去了。只聽邵強搖晃著她的肩道:「怎麼被子也不蓋就睡了?來,把藥吃了再睡。」餵她吃了藥,幫她脫了外衣,拉了被子蓋了。
手機鈴聲把水晶驚醒,她迷迷糊糊地從衣兜裡摸出手機接聽。電話是石興勇打來的,說佛音寺有關火化的事已經談好了,交了一千元材料費,現在他們正在另外找車,準備把屍體運到佛音寺,但找了幾個車都不願意。他們準備再多加錢找車,讓她先到醫院等著。
睡了一覺,水晶感覺好多了,人也有精神些了,只是有些肚餓。她穿好衣服,走到外間,卻見邵強正坐在外間的椅子上看書。
邵強見她出來,關切地問:「好些沒有?再睡一會嘛。」
水晶微笑著搖搖頭:「好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去上班?」
「怎麼,剛好些了,就想趕我走了啊?不會是想過河拆橋吧?嘿嘿,告訴你,我請老王幫我代班,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得下讓你一個人呆著。」
水晶心裡一陣溫暖,微笑道:「那……多不好意思,怎麼好麻煩你。」
「咳,別說這些了。你這裡的書可真多!借我看看,行不?」
水晶一看,他拿的是《荊棘鳥》,心裡一動。
這本書她看過幾遍,非常熟悉裡面的情節。大意是一個叫麥琪的美麗姑娘,愛上了神父拉爾夫,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為他生了一個兒子,當兒子長大了,又把他送回到拉爾夫身邊當了一名神父。兒子意外身亡,拉爾夫才知道真相。這個故事中那淒美纏綿、綿延了半個世紀的愛情給了她極大的震撼。她佩服麥琪對待愛情的勇敢和執著,同時又覺悲哀,刻骨銘心的愛情往往伴隨著痛苦和犧牲,它有時需要一個人一生無怨無悔的付出,體味著永久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