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負如來不負卿 作品相關 (三十一)母親走了
    水晶聽了母親的這番傾述,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都有。她這才知道,母親竟然有著和她相似的情感經歷。

    難道,這就是她們母女二人的宿命?現在母親已經歸於平靜安樂,她呢?她該放棄這種執著嗎?

    末了,水媽媽道:「這本經書陪了我幾十年,我用洋布把封皮包了一下,不然早就被翻爛了,那時的書質量不好。不過,這本書的字倒是好的,難得毛筆字還寫得這麼小,這麼整齊秀氣。」

    水晶接過來翻了翻,書頁泛出陳舊的土黃色,紙張薄如蟬翼,稍一用力就會破損。但卻保存完好,看得出來,母親對這本經書是用心保養過的。上面字跡是工整的小楷,非常秀氣漂亮,看得出寫字的人有極好的書法功底,並且傾注了十分的心血在這本書上。

    水媽媽輕歎一聲:「看樣子,我要死在這裡了。你也別瞞著我,我心裡還是明白的。好歹在我有精神的時候把有些話對你交代一下。我死後,一定要運回佛音寺去火化,把骨灰安置在報恩堂裡,你們有空就來上上香。這件事一定得照辦。另外,這本經書,我看還是物歸原主的好。妙禪師給我這本書,要的就是讓我脫離苦海,免得入阿鼻地獄。他是真為我好啊。我按他的想法做到了。我現在是心滿意足,什麼都不差了。對我來說,死了,就是到西方極樂世界去了,是超生了,是解脫了。」開始她覺得還比較亢奮,說了那許許多多的話,直到說完了這番話後,才覺得渾身都倦怠起來,對水晶道:「我累得很,想睡了。你幫我把唱經機開了,聲音小一點,我想聽一會經。時候不早了,你也睡吧。」

    水晶把經書小心地壓在母親的枕頭下,摸出唱經機,換了一對新電池,把音量調小了,放在母親的耳邊,然後關了燈,在陪護的床上躺下。可是她心潮起伏,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入睡。唱經機的音量雖然很小,但在寂靜的房間裡卻異常清晰。那細小悠遠的梵唱聲把她的思緒帶到了一個奇幻的境界中,她的身體也似乎漂漂浮浮起來,朝著某個未知的世界迅疾地、輕靈地飛過去,一些清晰或模糊的影像飛快地從她眼前劃過……最後,她沉入了美妙的黑甜鄉。

    窗外幾聲清脆的鳥叫把她驚醒,她坐了起來。水媽媽耳邊的唱經機還在發出幽微的聲音,電池的電量消耗得差不多了。水媽媽還沒醒,臉上帶著一絲微微的笑容。水晶也微笑了,輕手輕腳地下了地,把唱經機關了,輕輕放在母親的枕邊。

    驀地,她的心沉了下去。

    一種可怕的感覺襲上了她的心頭——母親的微笑是凝固的!

    她咬著下嘴唇,把顫抖的手指輕輕接近母親的鼻端。

    萬一母親只是睡著了呢,她可不能把母親驚醒!

    可是,她什麼也沒感覺到!她挨上母親的臉,那是冰冷的!那種澈骨的冷一直浸入到她的心裡。

    她嗚咽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她手忙腳亂地抓過桌上的聽診器,按到母親的頸側,按到母親的胸部,可一切都只能傳輸給她一個可怕的訊息——母親走了,永遠地離開她了。

    她抓起母親冰冷的手,一直一直地揉搓,想要把它溫暖過來。

    石興勇昨天出了一整天的車,領導讓他今天休息一天。水心昨晚沒回家,給了他一個電話說是一個同事生日會,有牌局。他和點點在外面吃了早點,送點點到幼兒園,然後買了水晶和水媽媽的早點拎著,步行來到醫院。

    他上了樓,來到水媽媽病房門口,門還關著。他有些奇怪,按說水晶應該起床了,門也會開著,為的是方便清潔工打掃衛生。他輕輕敲了幾下門,裡面沒動靜。他來到值班室,林芳在。他對林芳說了一下情況,林芳也覺得奇怪,拿了鑰匙一起到這邊來。

    門一打開,兩個人都愣了。

    只見水晶正坐在水媽媽的病床前,雙手握著她的手,不住地揉捏著,又把母親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去溫暖它。聽見他們進來,她抬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繼續摩挲著母親的手。

    兩人駭然發現,她的臉上淚水縱橫。

    林芳快步過去,用手按了按水媽媽的頸側,然後再看著石興勇,搖了搖頭。

    石興勇也呆了,但很快他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走到水晶面前,抓住她的手,沉痛地道:「姐,你……別這樣了,媽已經走了,傷心也沒用了,我們還是給她準備身後的事吧。來,把準備好了的壽衣拿出來,我們一起來幫她穿好衣服吧,讓她安安心心上路。」

    水晶似乎有些清醒了。她從自己枕頭下拿出前幾天準備的壽衣,她吃力地搬動著母親有些僵硬的身體,為她穿壽衣。她在醫院見過幾次別人穿壽衣的情形,所以勉強還能做得有條不紊。

    為母親穿好了衣服,她坐下來,握住母親冰涼的手,心裡也一陣冰涼。她始終有些不能相信,母親就這麼走了。

    她覺得異常寒冷,臉上的淚水也變得冰涼冰涼的,她顫抖了起來。

    石興勇不忍見她這麼悲痛,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你也別太傷心了。媽這個病是沒辦法的事,好在她沒受多大的痛苦。你看,她神態很安詳,她應該是真的到了西方極樂世界吧。我們不應該為她傷心,你說對吧?」

    她感受到了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溫熱的手。她鬆開了母親冰涼的手,顫抖著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想要從他手上汲取一絲溫暖,來緩解心底痛徹心肺的寒冷。

    他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把她按到自己胸口,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部,來緩解她的悲痛和緊張。

    連日來的操勞和巨大的悲痛把水晶擊倒了。

    她在石興勇的胸前暈迷著,恍惚中,這個懷抱似乎在她的夢境中出現過。但她心底仍留著一絲清醒,知道這樣不妥,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卻力不從心,身子直向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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