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石興勇支吾了一下，然後才道：「她知道媽的病情後，情緒有些不穩定，她本來想到醫院來，我擔心她那脾氣會把病情吵得讓媽知道，就把她勸住了。我就一個人來了。」
兩人默默走了幾步，水晶歎道：「她脾氣是大了些，也只有你才受得了她。我這個做姐姐的也覺得慚愧。唉，你就多擔待些吧。但願，歲數大一些後，她的脾氣會好一些吧。」
他苦笑一下，然後默然。
兩人在小花園裡轉了半個圈子，水晶才又開口道：「小勇，你說，佛法究竟能不能減輕人的痛苦？」
石興勇有些惶然，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道：「我也不知道。我是粗人，對這些高深的東西沒什麼瞭解。但我想，從古到今，那麼多的人相信菩薩，研究佛法，可能還是有它的道理吧。」
她若有所思，仰頭看著高天上的流雲，久久不言。最後終於道：「也許，信佛的人，本身心裡就有一種執著。也許，正因為這種執著，就忽略了現實生活中的一些痛苦和煩惱吧。甚至，可以忍受身體所能達到的痛苦的極限。我想，媽媽就是這樣的吧。要知道，她的病到了這個地步，一般人的話，早就不能忍受這種痛苦了，可她還能行走自如，還不覺得多大痛苦，這不是很神奇嗎？從醫學角度看，這是無法解釋的。也許，玄學就是如此產生的吧。那些宗教迷信啦，也怕是如此產生的吧。當科學不能解釋的時候，就只有借助神佛論來解說了。」說完不由笑了笑，見石興勇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便收了笑容，想道：「唉，也許，這類問題跟另外一個人討論更合適一些吧。」突然覺得有些黯然神傷，轉過話頭道：「點點還好吧？你回家去看他沒有？」
「今天忙，沒回去看他。他奶奶待他很好的，你不用擔心。」石興勇有些歉然。
她默不作聲，走了幾步，才有些難過地道：「我不是個好媽媽！」
石興勇忙勸慰道：「這不怪你的。誰都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她突然有些激動，聲調一下高了，道：「小勇，你知道嗎？你哥哥不想要點點了。那樣的話，過不多久，點點就回到我身邊了。」
「那太好了。只是他怎麼可能會不要點點？這又是為什麼？」石興勇吃了一驚，在為水晶高興的同時，又覺得不可思議。
「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有可能是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女人不喜歡有個前妻生的孩子吧？」她轉眼看著他，道：「你和你哥哥怎麼這樣不同啊。俗話真是說得好，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他是個做官的，卻極度自私，凡事都只為自己打算，六親不認。而你呢，處處都是想著幫助別人，不計回報，寬容大度。你們兄弟倆的性格真的太不同了，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聽著水晶當面的讚揚，石興勇心裡喜悅無限，心裡卻又隱隱作痛。他是私生子的事就只有幾個極親近的人知道，水家姐妹雖然和石家走得這樣近，卻仍不知道這件事，因為石父特別叮囑過，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不然會損害他在單位上的形象，官位不保，要知道覬覦他這個官位的人本就不少，想拉他下馬的人也不少。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即使水晶是石興剛曾經的枕邊人，石興剛也沒對她透露過一丁點的信息。
石興勇回頭，見水晶正微笑地看著自己，沒有多想就應道：「可是，他卻什麼都得到了，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工作！只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罷了。」
水晶聽這話音有些不同往日，有些驚異地看了石興勇一眼，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看了看表，道：「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可能要出車呢。」
石興勇知道自己失言了，也不好再留下來，只得告辭離開。他在心裡默默地說：「其實，你哪知道我心裡的秘密。我沒你想的那麼好，我也是自私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守護著你，幫助你罷了。」
走過美食一條街，石興勇一眼就看見石興剛和一個女人坐在一個攤位前，桌上有幾盤下酒菜，不過就是本地的風味小吃，如啤酒燜田螺、串串肉、鹽水毛豆等，還有幾個啤酒瓶。
石興勇本不想與之招呼，正準備繞道離開，卻不料石興剛一眼就看到了他，大聲招呼他過去，又叫攤主添碗筷和杯子。然後對旁邊的女人說是自己兄弟。那女人對石興勇立即堆上了滿臉的笑，態度親熱了許多。
石興剛已經有了些酒意，拿過啤酒瓶，也不用開刀，直接用牙咬開啤酒瓶蓋，給石興勇倒滿了一杯。兩人舉杯碰了一下，都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石興勇道：「水家媽媽得了肝癌，你曉得不？」
石興剛正伸出挾菜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住了，半晌，哂笑一下，道：「她不是信菩薩嗎？菩薩怎麼也不保佑她了？」便不再言語。
旁邊的女人把兩人的酒杯都倒滿了。
石興勇看著石興剛：「你不去看看？她就在醫院裡。」
石興剛又笑一下：「她跟我什麼關係？到了那裡，看到某些人倒惹一肚子閒氣！」
石興勇端起杯子，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酒，站起身來就走。
石興剛趕緊站起身來，拉住他，按他坐下，說：「我曉得你嫌我說話不好聽。其實，你哪曉得做哥哥的心裡也不好受哇。要是事情出在前幾天，我早就去看她了。唉，我是有苦說不出哇。兄弟，你再陪哥哥喝幾杯！」說完便吩咐身邊女人先回去，那女人撒了一回嬌，石興剛哄了一陣，女人才終於走了。
石興勇皺著眉，勉強喝了兩杯。
石興剛道：「兄弟，我們雖說不是一個媽生的，但同天不同地，也是親兄弟呀。你說，哥哥心裡有話，不對你說，給哪個說去？」苦著臉，又猛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