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吹曲(完) 正傳 第三章 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山,秋山,極致的秋色,盛景中的跋涉。

    走了有多遠?走了有多久?行者苦苦的笑,行者極虔誠的望著那有袈裟的背影。沒有人說話。語言或者是流浪者最不知所謂的裝飾。

    太陽從東邊升起的時候,他們在山前。而現在,日已漸西沉,他們依然在古道上,荒草叢生。枯敗的秋黃一點點染上他們沉寂的心。

    千山萬水,說出這個詞用不到1秒的時間,在腳下,在真正的跋涉中,卻是一條又一條蜿蜒的路,一步又一步深深淺淺的足跡……無止無休。

    西天。做夢也不曾念到的地方。卻是三藏心目中極宏大的理想。八戒輕輕的歎氣:「眼耳口鼻舌身意……」

    三藏笑,然後閉目,喃喃的念。

    白馬一步步的走,白馬後是行者與八戒。

    在路上……永恆的狀態。

    秋風中,只有三藏從容的誦經聲,只有如血的殘陽與八戒輕輕的歎息

    「薄雲斷絕西風緊,鶴鳴遠岫霜林錦。光景還蒼涼,山長水更長。征鴻來北塞,玄鳥歸浦陌。客路怯孤單,袖衣容易寒。」

    前路還是茫然不見盡頭,山色卻已慢慢地暗下來。八戒累了,很累很累。也只有在很累很累的時候,八戒的眼前才會劃過桃花的顏色。

    八戒在走,八戒的眼裡卻是紅,桃紅。

    遠遠的山路,有隱隱的紅,血樣的相思。八戒走了很久,八戒已忘了自己的來路與前塵。八戒只是在浪跡的時候,一陣一陣的痛。然後再讓自己全部忘記。自由便是漂泊,從一開始便明白的宿命。八戒輕輕的歎氣。

    再遠的路,也有到達的時候。只有你肯走,不斷的走。

    於是,他們到了山居前,於是他們看到了八戒曾經以為是幻象的紅。那是山居,有低低的簷,白色的風鈴。山居前只有一個人。一個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

    八戒輕輕的歎氣。又是遊子,又是思婦。只是不同的,這一次他是看客。

    紅的是裙,婦人的紅裙。半舊的映襯著婦人的雪膚皓腕,詭異的淒涼。

    「妖怪!」八戒聽見的是行者的厲喚。八戒看見的是那女子一點點的怒。極艷的麗色與極熾的怒火交織。沒有人能說出八戒的震撼。

    「妖?什麼是妖?」

    「魅惑世人,貪戀七情六慾就是妖。是妖就是我棒下的犧牲。是妖,西行的路上就容不得你壞了潔淨。」八戒奇怪的看了一眼行者,從不曾這麼激動的行者。

    那妖笑,大笑。笑容裡艷色更盛。「我管自起我山居,我管自侯我夫郎,怎的是妖?」三藏低低的宣著佛號。那妖再笑:「孫悟空你終歸悟不了空!」

    行者呆佇,寂靜如死。行者心中最隱秘的痛一點點的激發。

    青煙裊裊,山居與女子,一併化為烏有。野地裡只是一匹馬和三個人,空茫而孤寂。

    孫悟空?行者茫然的念。

    行者不知道是誰,行者只是覺得很痛很痛。

    如水的月光溫柔的一點點的把他吞噬。行者曾經以為西行是為了一個男子,為了唐三藏,為了那很多年前搬動山巖的手。行者聽到「孫悟空」這三個字的時候,才明白西行的路其實是一個過程。是他一點一滴面對過往的過程。

    行者靜靜的躺在野地上,聽著一匹馬與兩個人的呼吸,再慢慢的被蝕骨的痛包圍。

    五百年前或者更遙遠的過去,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蒼茫的月和行者腮邊的淚昭示著未可知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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