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心動再見
喧囂的地鐵裡，墨失神地站在扶手旁。
這是第幾次被辭退，她已經數不清了。只因為她不願意按照公司的規定，束起頭髮，穿上套裝——於是，她又失去了一份工作。
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她的左眼，怎麼能夠被人看到？
這樣的話，該怎樣承擔每次旅途的昂貴費用？衣食住行，以及每去一個朝代前都必須兌換金銀……這些錢……該怎麼辦……她的目標，還有多久才能達成？
想到這裡，她的嘴角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夢想和現實，總是那麼對立。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會放棄——那個目標，她只會越來越努力地向它接近——哪怕付出一切！
突然，她感到，那種熟悉的氣息再次縈繞在空氣裡。她還來不及尋找，就感到再次擦肩而過，漸行漸遠。
咫寒，是你嗎？
她敢確定，卻不敢尋找——她害怕再次失望。
車窗裡，那個高大的男人，似乎也在尋找著什麼。
到了換乘的車站，她默默地站在人群裡，等著地鐵的到來。
前面的一個小男孩拿著叮噹貓氣球，快樂地玩耍著。
「哆啦a夢，你會實現我的願望吧？」小男孩滿臉期待地說著，又對媽媽說，「媽媽，給我換個小名嘛，叫我大熊，這樣的話，哆啦a夢就能乖乖地聽我的話了！」
「傻孩子，小名可是爸爸媽媽當初想了好久才取的……」年輕的媽媽滿臉慈愛，「你有什麼心願呢？」
「我的心願是——有好多好多的哆啦a夢——這樣的話，就能實現更多更多的願望！」
看著小男孩滿臉的天真無邪，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
墨靜靜地看著，眼裡閃過些許惆悵。
小孩子們的願望多麼簡單，多麼容易滿足。
而她的世界裡，卻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貪婪！
突然聽到小男孩的驚呼「呀！氣球飛走了！」
說著，睜開媽媽的手，追了過去。
媽媽還來不及阻止，小男孩已經跑到了鐵軌上。
而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地鐵的呼嘯聲。
眾人的尖叫聲中，墨正準備出手，卻突然看到一個俊逸的身形飛躍上前，將那個小男孩抱了過來。
也就在這一瞬間，地鐵停在了那裡。
眾人長吁一口氣，連連讚歎。
小男孩的媽媽更是感激不盡，抱著小男孩，邊流淚不止，邊道謝不迭。
墨怔怔地站在那裡，眼裡閃爍著淚珠。
竟然是他——那個匆匆別離之後，半年再沒見過的男人！
而那個男人似乎感到了什麼，也回過頭，一眼看到了她。
四目相對，驚喜，還是悵惘？溫柔的氣息，穿過喧囂的眾人，流動在彼此心間。
「語塵！」他大步走到她面前，驚喜地喚道。
「咫寒！」她的臉上，流轉著掩飾不住的歡欣。
「語塵……好久不見……」他的眼神，流動著無法掩飾的柔情。
「恩……是啊……」她假裝平靜地點了點頭。
「你……你還好嗎……」他關心地問她，「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
「沒……沒事……」
「語塵……」他的語氣裡，掩飾不住疼惜，「好好照顧自己。」
「恩……」她拚命忍住淚水。
他們沉浸在重逢的驚喜中，卻沒注意到，地鐵早已開走。
空蕩的地鐵站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墨語塵看到不遠處他的黑色行李箱，問道：「你剛回來？」
「是啊，剛下飛機……」蕭咫寒笑道，「記得我們說好在中國再見，沒想到……一回國就……」
看著他眼中的柔情，她心裡一陣陣惆悵。
也許，這就是命運——不經意地相遇後，會不會是又一次的錯過？
不！這一世，她要憑自己的努力，改變這一切！
下一趟地鐵姍姍來遲——可是，對於渴望獨處的兩個人來說，卻又來的太快。
走上地鐵後，一如既往地沒有座位。
墨語塵和蕭咫寒站在一起，由於車中人多擁擠，他們兩個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儘管蕭咫寒一直嘗試著後退，避免冒犯她，可是，兩人的氣息還是那麼接近——甚至，越來越近。
避無可避，他看著她明澈的右眸，感到自己就要淹沒在裡面無盡的溫柔裡。
而她又何嘗不是——他冷峻的臉上，無法掩飾對她的柔情。
一種微妙的情愫，在二人之間縈繞。
下了地鐵後，兩人慢慢地向出口走去。
「語塵，看你很累的樣子，一起吃點東西吧。」
「我吃不下……」想起還遙遙無期的目標，她就很難受。
「這怎麼行？」蕭咫寒關心地說，「要不就去喝點什麼？」
「恩……去喝中國茶吧。」
蕭咫寒微微一驚：「你也喜歡喝中國茶？」
「嗯，是的，從小就喜歡！我喜歡看茶葉被水包圍的感覺。」
「我以為，現在跟我一樣喜歡喝茶的人已經不多……沒想到……」蕭咫寒笑道，「這樣的話，咱們就一起去喝茶吧。」
「好啊，我知道有一家叫做『在水一方』的茶苑，就在這附近，聽說很不錯，咱們去看看吧。」
蕭咫寒點了點頭：「我很多年沒回國了，聽你的。」
兩人說著，出了地鐵站，打車去了那家「在水一方」。
這是一家很典雅很幽靜的茶苑，裡面大都是些老人。牆上掛著各種各樣的古畫，還有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子坐在閣台上彈箏。
兩人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相對坐下後，點了兩杯好茶。
等待的時候，墨語塵問：「你在中美洲怎麼樣？」
「我取回了那幅畫後，本來想立即回中國……誰知，有人告訴我，在埃及見過畫上的女子，於是我就去了一趟埃及……」
「結果你又無功而返？」墨語塵不動聲色地說，「要不你可以放棄。」
「不，我不會放棄。」蕭咫寒笑了笑，「我從來就不會放棄認定的事情，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我都會堅持下去。」
「你……」墨語塵微微一怔，「她對你就那麼重要？」
蕭咫寒點了點頭，沒有回答。
茶上來後，兩人安靜地引著茶。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破爛的老頭走了進來。
本來他們正在認真地品茶，誰也沒有注意到進來什麼人。只不過，這個人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阿旺？」
最後，就走到了他們這邊。
見狀，蕭咫寒搖了搖頭：「抱歉。」
「哦——你也不可能見到——算起來，它跟我一樣老了——誰會去注意一個又老又沒用的流浪漢呢！」
蕭咫寒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好再說什麼。
老頭歎了口氣，走了過去。
突然聽到茶苑外有人喊：「抓小偷！抓小偷！」
蕭咫寒他們還未回過神，就見老頭兒飛速地衝了出去。
在他們驚異的眼光中，他追上了小偷，也在他們驚異的眼光中，他倒在了小偷的匕首下——失主拿走錢包後，卻連一句「謝謝」都沒說，就走開了。
街上的看客也一哄而散，只留那個老頭躺在地上，流著血。
見狀，蕭咫寒和墨語塵走了出去。扶起那個老頭，將他送進了醫院。
病床前，輸了血液之後的老頭，終於醒來。
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問：「阿旺呢？我的阿旺呢……以前我有危險……它都會第一時間來救我的！」
墨語塵搖了搖頭說：「老伯，您好好養傷，之後再去找它……」
「不……也許……也許……它再也不會回來了……」老頭兒的眼角，滾下渾濁的淚珠，「其實我心裡很清楚……它……阿旺……我的阿旺……想當初，我被抓去台灣的時候，老婆帶著孩子跑了，親戚們也都罵我叛徒……可是……只有我的阿旺……一直陪著我……我登上大船的時候，它還一直望著我……一直望著我……那種眼神，我現在都忘不了……可是……我帶不走它啊！那個時候，連人命都帶不走……他們又怎麼會答應帶上它……」
「老伯……您別想太多了……世事如此……」墨語塵安慰道，「想開點。」
「可是……我答應過……答應過會回來接它的！」老頭痛苦地說，「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可是……我的房子卻早就沒了……它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也許……也許……」
「老伯……」墨語塵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正在這時，蕭咫寒跟著一個醫生走了進來。
醫生給了他一張表格說：「麻煩您填一下。」
「我粗人一個，不識字！」
「呃……那麼請問您叫什麼名字，住在哪兒？」
「我叫張和平……」說著，臉上現出憤怒，「至於我的房子，那些人都不跟我說一聲就把它拆了，做成了大別墅！」
「大爺，您別激動，好好休息。」醫生看了看蕭咫寒說，「相關手續，這位先生願意全權代理。」
「謝謝你。」老頭說，「我會還給你的！」
蕭咫寒笑道：「老伯，不用，您好好養傷。」
「不！我一定要還！」老頭倔強地說，「就算是撿破爛撿到半夜，我也會還清的！」
蕭咫寒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不好再說些什麼。
醫生走後，老頭說：「你們帶我出院吧！我想趁我還有些日子，趕緊去找阿旺！」
兩人勸說無效，只好帶他辦了出院手續。看到他倔強的樣子，醫生也只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