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聖西蒙大神殿這幾日耀然生輝。卡那爾異教終於被鎮壓下去,這是紫羅蘭帝國的功勞,自然也是光明神殿的功勞。各國教會派出使節來參加杜林伯爵的凱旋,於是,當杜林伯爵終於抵達太陽城的時候,僅僅是伏波港一帶,就已經是彩旗飄飄,人山人海了。
冰原的藍色大旗飄揚在主艦的桅桿上,數百大小船隻在浩渺的太平湖上整齊排開,在港口調度所的指揮下秩序進入聖河河道。杜林閣下的軍容永遠是那麼的整齊。那些迎接他的帝國軍官員對杜林大多是嫉妒的,而今,望著眼前威武雄壯又一絲不亂的部隊,更多人恐怕還是懷了畏懼的。
帝國直屬部隊被杜林留在了南甸,那裡還有大量的重建工作需要組織。達萊爾是杜林比較放心的下屬,比較穩重保守一些,因此也留在了南甸。
特裡爾本是想和杜林一起凱旋的,但是教廷上下對於一個聖騎士參與世俗的「凱旋儀式」頗有爭議,而且,紫羅蘭帝國上層也缺少為特裡爾撥付經費的動力,最終只得做罷,由聖殿單獨進行嘉獎了事。
於是,當旗艦靠岸,出現在大家眼前的就只有冰原伯爵杜林一人。那個碩壯的年輕人咧嘴傻笑著從舷梯上走下來,一面邁著八字步衝著圍觀的大姑娘小媳婦打著招呼,著實讓那些素聞杜林閣下儒雅風度的觀眾們大跌眼鏡。不過,中心人物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妥,熱情的同迎接他的官員擁抱寒暄。
我們都知道,只有塔克那廝才會把伯爵演的如同爆發戶,事實上,杜林並沒有參加凱旋儀式的意思。他是個軍閥,性格偏冷,不善交際,對這些政治家的冠冕堂皇的遊戲不感興趣。此時,早接到梅因邀請的杜林,身著一套預備役的制式黑色緊身皮甲,腰挎一把牛皮鞘的普通鐵劍,出現在了聖彼得學院某間宿舍門前。
「可算等到你了,我的老朋友!你總是這麼與眾不同,在這個時間見面,可真是別出心裁。」
梅因熱絡的把杜林迎進門,兩人的表情顯得那麼的熟悉。事實上,藍湖的普爾大神官作為「藍湖雙雄」之一,和梅因的老爹格蘭度大法師交情菲淺。杜林和露西是普爾眾多學生中的兩個傑出者,而梅因是格蘭度的獨苗,相互之間有過交往是很正常的事情。
「沒辦法。」杜林勾一下唇角,權做笑容,「監視我的人可不在少數。」
杜林這話可謂語帶雙關,連梅因宿舍周圍那些暗哨也算上了。梅因是何等的聰明,自然知道了杜林的所指,於是一面做出請坐的手勢,一面舒服的躺在沙發上。
「當然了,你現在是帝國軍方的頭號種子嘛!想當年,我們在藍湖的時候,都還是群無知少年呢。如今分歧竟然如此之大。」
「那並不影響我們的友誼。」
「是啊,我們的友誼。」梅因頓了頓,指著外面的樹叢,「那些人是三皇子殿下安排的。」
「哦?看來你已經決定立場了。」
「我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公子哥兒。」梅因笑道,「為了前途著想,不能不提前準備吶!」
杜林那死魚一般的眼睛活了片刻,只是片刻而已。
「你還記得露西嗎?」
「當然記得,夏爾的女兒嘛。真可惜,那麼好的女孩,居然死在了婚禮上。」
「聽說你在調查那件案子。」杜林眼神深邃,望著梅因。
「是的,有很多疑點,可是我卻理不出頭緒。尤其是那個魔法陣,如果真的是龍血畫的,有很多地方就解釋不通。這裡面的水很深……」
杜林的手指在大腿上不自覺的敲打,眼神似笑非笑。
「給你提供點線索,露西不在婚禮上。」
「什麼?」梅因震驚,激動的站起來,「你說,太子妃從開始就沒有出現?!那露西現在在哪裡?」
「已經死了。在南甸,她衝在最前線,被黑暗生物殺死了。」
「是嗎?」梅因頹然的坐下,「那麼說,她是自己跑出去的了?」
杜林點點頭,然後四下掃了一眼。
「這裡安全嗎?」
「跟我來。」
梅因的宿舍內,還有一間很小的儲藏室。雖然說無法完全隔音,但短時間內可以遮蔽視線。杜林是十一階戰士,偷聽應該不太可能,何況梅因的宿舍裡還裝了蒂娜為他提供的報警系統。
進了儲藏室,杜林把牛皮鞘的鐵劍抽出來,卸了劍柄,鞘裡並不是鐵刃,而是一根法杖。
「這是羅爾森要的東西。」杜林說得稀疏平常,好像那不過是小孩的玩具,「卡那爾的裁決意志。另外,真理教的基地還發現了一些黑暗方面的魔法書,一個沒有建完的魔法陣。」
梅因悚然,顫抖著想撫mo一下那根法杖。但他的手還沒有接觸到法杖,一股強大的力量就將他整個人彈了起來,飛出去撞在牆上,疼得他齜牙咧嘴。杜林皺了眉頭,有些奇怪。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杜林,你小子陷害我!」
「不,只有你是這樣的。塔克和我都沒有事。」
梅因爬起來,拍灰的手停了下來。他想到了什麼,一個他不想承認但是卻極可能是實施的猜想浮現在腦海。於是他的面色有些蒼白。
「先別管這個。你打算怎麼辦?按羅爾森的意思去做?」
「我這不是和你商量嗎?」杜林笑了,妖媚而迷人,「那些黑暗生物真的很討厭,我不想和他們再打一架。」
「這不像你的性格,杜林。」梅因示意杜林可以收起法杖了,然後回到客廳,端起茶杯,「在我的記憶裡,沒有好處的事情,杜林是不會做的。」
「好吧。杜林現在就提個條件吧。」沉默片刻,杜林深邃的眼睛繼續盯上了梅因湛藍的雙眼,「據說那些能望遠的東西,都是從你那裡搞出來的?」
「這是安格魯斯殿下的機密。」梅因笑了笑,「你想加入一份嗎?」
「我只是個軍閥。」杜林抱胸,「只管打仗。」
「那麼,你把羅爾森的秘密告訴我,又是什麼意思呢?這兩條情報的價值並不對等。太陽城就這麼大,以你的能力,找到貨源只是時間問題。我可以猜猜你的想法嗎?」
「請賜教。」
「我認為,你是在抓一根保命的稻草。你知道現在羅爾森在進行著一項大陰謀,你知道成功率很低,但是回報豐厚,所以,為了規避風險,又為了萬一成功你能夠得到利益,你選擇腳踏兩隻船。對嗎?」
「很精闢,過去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如今呢?」
「如今我認為,投機倒把終究只是拾人牙慧。」
這話從一個軍閥口中說出來,可就相當夠份量了。連梅因都有些想笑的感覺。這個杜林,倒真是沒把自己當外人。
「為什麼如此信任我?」
「人有的時候並不是為自己而活。梅因,我想你對這一點的體會,應該比我更深刻。」杜林臃懶放鬆的模樣倒是沒有了那個嚴厲軍閥的形象,「冰原是個苦地方,我的家族十幾代人都在為冰原的振興而努力。」
說到冰原,梅因自然知道杜林的所指。紫羅蘭帝國的封地級別,同領地內的城市有關。例如,藍湖地區,有藍湖一座大型城市,有雨城、風城等幾座中型城市,所以,在編制上將藍湖劃為公爵領;而冰原則不同,雖然它的面積比藍湖還要大,但因為整個冰原只有一座城市,所以,冰原只能劃為伯爵領。冰原人缺少城市支撐,世代貧弱,只能在刀口上混飯吃,正因為如此,冰原的軍隊也素來是帝國地方武裝中的一流隊伍。杜林是冰原唯一的合法繼承人,他14歲成為冰原伯爵,如今24歲,已經在政治漩渦和血腥戰場上拚殺了10年。所以,杜林的那句感歎,一方面是承認了梅因作為他朋友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內心軟弱處的展現。
對於這樣一個與平時的作風截然不同的杜林,梅因倒也不算太過驚訝。曾經有段時間,他們躺在蒲公英牧場的草坪上,也談論過這個話題的。所以,梅因善意的笑了笑,拋卻了身份,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一包雨城產的干梅子,那種酸酸鹹鹹的零食,是求學的少年杜林的最愛。
「慶祝你的凱旋,杜林。」梅因把禮物扔給這個矛盾的朋友,「有很長時間沒看到你的頹廢模樣了。」
「是嗎?」杜林輕笑嫣然,有種陰柔的美,「或許以後就沒有這個機會了。我該走了。」
「我送送你?」
「不用。」
「那個……」
杜林回頭,手提著干梅子,倚在門框上,冷冷的表情英俊瀟灑。
「說吧。」
「可不可以……我是說,如果陛下賜婚……」
「事有可為,有不可為。杜林還沒有幼稚到抱女人大腿的地步!」
「那樣最好。」面對杜林殺人的眼神,梅因訕笑道,「有空去『炎龍魔法商店』看看吧。」
杜林走了,依舊是那副見習戰士的行頭。梅因在樓上看到他向宰相府的方向去了。宿舍裡,這位雨城之子會心一笑。晚上,這位矛盾的朋友還要參加皇室的宴會,大概安娜會看到杜林根本就對她沒有任何想法。
事實上,皇族有時候的自以為是,真的是很可笑的。
梅因捏了手裡的那枚戒指,對著斜斜的陽光反射出晶瑩的光芒。他應該去驗證一些想法了。
赫魯曼的屍體在杜林伯爵的凱旋儀式舉行之後的第二天被發現漂浮在聖河裡。這成了丁香大街的頭號新聞。事實上,赫魯曼從被伏擊開始,就一直被廣泛討論著。很少有人知道赫魯曼是如何死的。但很少,不代表沒有。
卡波作為蛇頭,很自然的參加了赫魯曼的葬禮。他注意到赫魯曼身上那個致命的傷口,很新,有灼燒的痕跡,非常重要的是,從赫魯曼的實力和致命傷的狀態來看,是由至少十階的魔劍士用附魔兵器造成的。卡波是走私兵器的,對兵器的研究自然不同常人。細細觀察之後,他得出了一個很讓他驚訝的結論。他不敢露出任何異樣的神色,和赫魯曼的可憐家屬道了珍重,就頭重腳輕的回到船上。
鷹隼般的一雙眼睛在對面的樓上監視著下面的一舉一動。卡波倉皇的從靈堂跑出來的時候,正好被他看見了。
「那個人是做什麼的?」眼睛的主人,一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人沉聲道。
「呵呵,算是個生意夥伴吧,走私兵器的。說起來,我的第一桶金就是和他合作賺到的。」哥拉斯,那位爆發的蛇頭老大,此時吸著幻草,舒服的躺在椅子上,由隨侍的女僕揉著肩膀。
「走私兵器的?那麼說,他對兵器有研究了?」
「何止研究,簡直是專家。外人想在他那裡佔點便宜可算不成!」
中年貴族皺了眉頭,轉過臉,是華萊爾。
「殺了他。」
哥拉斯有些驚訝,放下手中的幻草。女僕很聰明的退到角落裡。華萊爾看了她一眼。
「他那裡有我很大一部分生意!」
「我不想說第二遍。」華萊爾帶上手套,拉緊風衣,「帶人砸了靈堂,把屍體毀了。」
事實上,赫魯曼是昨天晚上被華萊爾殺掉的。
被伏擊以後,北區蛇頭赫魯曼受了傷,本來準備回到老窩養足元氣再報復那個背信棄義的華萊爾。沒想到,還沒等他睡安穩,哥拉斯就帶人來砸場子了。原本,以赫魯曼龐大的勢力,是不足以如此快倒台的。但是,赫魯曼的心腹之一,「蝰蛇」詹士背叛了這位可憐人。他不僅僅把北區的流氓頭子們騙到哥拉斯的包圍圈,還透露了赫魯曼的藏身之所。
赫魯曼是在損失了幾乎身邊所有的人以後,才倉皇逃出太陽城。在伏波港,赫魯曼遇到以前的嘍囉,知道了北區被哥拉斯侵佔的經過。由於對詹士背叛的憤怒,赫魯曼決定親自「清理門戶」。可惜的是,華萊爾早算到這一點,用蝰蛇詹士做誘餌,親自捉刀滅了赫魯曼。但是,華萊爾的「火鐮」並沒有當場格殺赫魯曼,而只是給他造成了致命傷。第二天赫魯曼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華萊爾才知道自己確實殺死了對手。
沒想到,名劍「火鐮」成了一條關鍵線索,華萊爾自然是有些鬱悶了。早知道,他就應該不那麼擺譜,帶把普通的劍就好了。
(本章有些粗糙。最近是無存稿作業。杜林和梅因的對話很長,很拖沓。48章前不修稿了。等過年的時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