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的,初春披著沙塵風風火火的來到了這座城市。春節前夕,家家戶戶張燈結綵迎新春的景象看來只是個傳說而已。我們樓裡上百戶居民,只有三戶大紅燈籠高高掛。雖然大門上掛春聯貼福字的住戶還是數不勝數的,例如我們這層的六戶人家,有五戶的大門上都貼有春聯,但是仔細一看,不禁一頭冷汗。有一家的春聯這樣寫道:玉兔呈祥家家樂,金龍兆瑞步步高。這貨不是穿越聯(兩年後才是兔年),就是廣告聯(步步高公司的?)。再看另一家的對聯:把酒當歌歌盛世,聞雞起舞舞新春(雞年都過去四年了)。這貨不是午夜工作者,就是常年泡在花街柳巷。在閱覽了每一家的春聯後,我發覺,大家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非常環保,一幅春聯可以用幾年都不換,就等著12年後的生肖輪迴。
第一次在國內過春節,我期待著左鄰右舍相互拜年其樂融融的氣氛,我渴望著手握冰糖葫蘆與面人兒觀賞金龍獻瑞,二龍戲珠,獅滾繡球的表演,我幻想著大街上「火樹銀花不夜天,兄弟姐妹舞蹁躚,歌聲唱徹月兒圓」的景象。結果,這些僅僅是兒時父親嘴裡的傳說而已。
現實中的春節只是兒女們「找點兒空閒,找點兒時間,帶上笑容,帶上祝福,陪同愛人,」回家看看,於是像袁士武這種常年不回家看看的孩子就有機會把「生活的煩惱跟媽媽說說,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談談」。袁士武本來是計劃帶我這個愛人一同回家看看的,我也為此犯愁了好一陣子,誰知突有一日,太陽就從西邊升起了,專權的袁士武居然體諒的說,如果我還沒準備好見他所有的家長,就將見雙親之事暫且擱置。
興奮之餘,我也不禁惆悵,春節期間,回家看看的不單單袁士武一人,還包括咪咪,小康,胡盼等人,這就意味著,我將孤苦伶仃一個人在電視機前抱頭痛哭,恨不得哭出一條長河游回爸媽身旁。惆悵之餘,天降驚喜,我居然接到了蹭春飯的邀請。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不測喜訊,我的大年三十兒居然是在馮野家度過的。他們家三世同堂,人丁興旺,齊聚一大宅內,共享天倫之樂。對於我這個不速之客,馮家老小對我如親如故的照顧,令我有種前世親人今世團聚的錯覺。這次,我終於捋順了他們家的家譜,馮野的爸爸有五個兄弟四個姐妹,我本想打聽一下馮野到底有幾個奶奶,但是沒好意思問。他們家孩子的名字都很別具一格:馮崢(風箏),馮玲(風鈴),馮芹(風琴),馮晟(豐盛),馮莎(風沙),當然了還有馮野(楓葉)。
馮野的堂哥馮崢是名資深攝像師,儀表堂堂,風度翩翩,令獨具慧眼的我一見傾心,打算給咪咪拉個紅線。馮野的堂妹馮玲,雖然仍在讀初中,但一看就是個美人胎子,細皮嫩肉,唇紅齒白,嬌小玲瓏,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鬱金香,雖未成熟,卻已有幾分姿色,準備給小康培養一下。我這次還真是不屈此行,為兩個知己通通找到了人生的伴侶。
吃年夜飯時,大家在雞鴨魚肉,山珍海味面前談笑風生。馮崢說看我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我的心「咯登」一聲,心想,完了,我現在怎麼說也算是半個名人,經常出現於各大報紙雜誌上,再加上我擁有一張令人過目不忘的臉,馮崢一定是認出我來了。就在我嚇出一身冷汗之時,「婆婆」出面解圍說:「你忘了,小野回加拿大時,笑笑也去機場送行了。」
「哦,對對對,我說怎麼面熟呢。」馮崢一副被指點迷津後恍然大悟的模樣。
我拿起桌面上的杯子,用水壓著驚,心想我與馮野之間的純友情關係要盡早公佈於世,以免夜長噩夢多。
用餐期間,「婆婆」把我當成親身骨肉一般不斷將雞鴨豬牛的骨肉往我的盤子裡夾,感動得我都不忍心把她還給馮野未來媳婦了。如此蕙質蘭心的女人,夏雨雨人,春風風人,怎麼也不符馮野口中那個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逼子倒插門的老母。我半開玩笑的問「婆婆」是否曾經幫馮野籌謀劃策過相親,馮媽滿臉的驚詫與無辜令我斷定自己又被馮野那個小王八羔子給耍了。
回到家後我就在網上質問馮野,果然不出我所料,說父母逼他與富家女相親之事完全是自編自導自演的。「那你為什麼要騙他們我是你女朋友?!!」我在視頻裡張牙舞爪的逼問道。「你在北京連個親戚都沒有,我說你是我女朋友托他們幫忙照顧你一下不好嗎?」
聽到他如此誠懇的回答,我的脾氣瞬間冰消瓦解,化為暖氣暖著我的心房。
整個春假期間,我曾多次被邀到馮家蹭飯,而且每次都不會空手而歸,「婆婆」總是讓我吃不了兜子走。我心底的內疚感與日俱增,彷彿自己是個騙吃的餓狼,不知道當「婆婆」得知我外面還有其他「婆婆」時會是怎樣的痛心疾首。我現在唯一能夠彌補她的方式就是,讓我爸媽像照顧親女婿那樣照顧馮野。有趣的事,原來馮野的春節也是在我家度過的。
袁士武從家裡回來時,東拉西扯著四五個大袋子的年貨,據說都是各路黃鼠狼給他拜年時送的禮,我心想,袁士武怎麼罵自己是雞呀?不過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那些人都沒安好心眼子。袁士武把那幾個大袋子往沙發上一堆後揮了揮手臂像救濟窮人一般慷慨施捨道:「都給你了!」
我粗略的翻了翻,大體上都是男人感興趣的東西,例如限量版的茅台,82年的拉菲,女明星的電話號碼等等,這些東西給我,我也沒有用武之地。一番精挑細選後,我只扣留了女明星的電話號碼跟兩瓶限量版的具有極大收藏價值的全球最昂貴的香水品牌Clive
Christian的「皇家尊嚴一號」,並計劃將其中一瓶回報給馮野。誰知,我的手指尖剛剛觸摸到包裝盒的一角,袁士武就從屋裡返回到客廳說:「哦,對了,那兩瓶香水不能給你。」
我的手指頭一下子縮了回來說:「為什麼?」
他把那兩瓶香水視為珍寶一樣捧在手心裡說:「我以前一直用這款香水,因為是限量版的,所以就再也買不到了,這是我朋友脫關係好不容易淘到的,就這麼兩瓶了。」說罷,袁士武將其中一瓶的包裝盒迅速打開,把四四方方的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像殺蟲似的向我噴來。我連忙閉緊雙眼揮舞手臂抵抗著迎面飄來的「殺蟲劑」,不一會兒就像只中毒的蟲子般被那股淡雅馥郁的清香迷得神魂顛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