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人馬在一個六角星矩陣中突現,等他們站定,便看清是曼尼和路易莎以及班尼和他的救援隊那幫人。
這是一間廢舊的大倉庫,高大的牆壁,破舊的門窗,老式的排風扇,讓人覺得既空曠又荒涼。幾個穿黑衣的人把守著大門,還有幾個站在高處窺視著窗戶,他們嚴陣以待,非常警惕,大概連一隻蒼蠅也不會放進來。四個年齡相差懸殊的家族成員,站在六角星矩陣上,因為人數不夠,所以支撐起本該由六個人才能運作的傳輸矩陣幾乎耗盡了他們的所有精力,不過好在大規模的緊急轉移只需要一次,而汽車就停在矩陣附近,以便保障下一段路程的正常轉移。
說實話,搭乘「瞬間轉移班機」的感覺真不好,還真不如坐汽車火車來的舒服。路易莎是頭一次坐這種超光速班機,所以很不適應,她覺得自己很想吐,而站在地上的感覺就像是在坐船一樣。她一陣眩暈,差點摔倒,曼尼趕緊摟住她。
「好了,我們安全了!我們安全了!」站定後的曼尼不住地用言語安慰她。
「啊哈,旅途愉快!歡迎回家,夥計們!」說話的是班尼的堂弟肖恩,他沒有跟隨救援隊到激戰的現場去,而是留下來負責接應。「哈哈,我來數數,嗯,去了六個,回來八個!」
「你就別廢話了行嗎?快過來幫個忙!」剛下班機的曼尼胃裡正犯噁心,當然沒有他堂哥那樣好興致。
肖恩笑了笑,卻走向路易莎,而後很紳士地挽著她的手臂從六角星陣裡走了出來。
「想吐就吐吧。」肖恩對路易莎說,但路易莎卻擺擺手。
「要來點水嗎?」肖恩說著從旁邊人手裡接過一小瓶水遞給路易莎。「你一定從沒這樣玩過,是不是很刺激?」
路易莎忍不住,彎下腰幹嘔起來。
肖恩聳聳肩,笑著說:「我第一次玩的時候,吐了自己一身呢!當時我覺得自己真像個豬!」
路易莎一聽到「吐」字,乾嘔的更厲害了,於是心疼不已的曼尼衝他堂弟大叫起來。
「你別惹她行嗎?她現在很不舒服!」
肖恩把手抬開,意思是:好,我不動她。這總行了嗎?
曼尼瞪了一眼肖恩,把路易莎帶到一旁站定。
而肖恩則衝他擠了一下眼,說:「嘿,怪不道你不捨得回來呢,原來是被這個迷人的小妞絆住了!真有你的!」說著扛扛他。
「別鬧了!」曼尼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哼,」剛才一直沒說話的班尼終於忍不住了,他冷笑一聲說:「就為了這麼個小妞,連自己姓什麼都快忘了!」
「哦班尼,得了,別再數落他了,他已經夠難受的了!」好脾氣的肖恩勸道。
「他?哼!」班尼輕蔑地朝曼尼臉上瞧瞧,「他當然難受了,因為他的假期結束了!」
「班尼,你幹嗎老是這樣說話?我又怎麼得罪你了?」曼尼不解地問。
而班尼聳聳肩,不屑理他。
「好吧,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們。」
「不用謝我,回去謝老頭兒吧,是他非叫我來的!」班尼冷笑著,那表情讓人看了真得很不爽。
肖恩摟著曼尼,並衝他笑了一下,意思是:別理他,他就是這德性。
曼尼當然不生氣,要不然早被他這位大哥氣死多少回了。
「我爸生氣了嗎?」曼尼問肖恩。
但還沒等肖恩回答,班尼卻冷嘲熱諷地說:「生氣?哦,不,當然沒有,他只不過是在生煙。」說完轉身走向汽車,司機替他打開了車門。
「走吧,家裡還等著呢!」班尼回過身沖大家看了一眼,但就是沒有看曼尼。
肖恩笑了笑,走去和路易莎道別,並對她說:「嘿,再見吧天使,雖然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但我要說你長得真得很美!」說著攏攏曼尼的肩,並準備和他一起上車,但曼尼卻不肯走。「怎麼了夥計,你不會是真對她動情了吧?」肖恩忍不住小聲對曼尼說。
「我不走!」
「你別開玩笑,老兄!」肖恩看看曼尼又看看班尼,他被弄得有點不知所措。
「我沒有開玩笑,我不走!」曼尼肯定地說。
「你該不會真得認真了吧?」肖恩還想說悄悄話,但曼尼卻走向了路易莎。
「我是認真的,我要留下來。」曼尼鄭重地說。
可是,就在這時,班尼突然喊了一聲:「把他抓上車,我沒時間聽這個白癡廢話!」
兩個事從走向曼尼,禮貌地說:「上車吧,閣下。」但曼尼沒有理會,於是他們轉過頭等班尼示下。
「我都說了不要跟他廢話!」班尼坐進車廂,搖下玻璃吼道。
肖恩走過來拍拍曼尼的肩,本想勸一句,但曼尼完全不領情,無奈之下,他也只好走開了,而曼尼則摟著路易莎朝倉庫大門走去,班尼沒有讓人攔他們,但卻趨車慢慢跟上。
「啊哈,看看我們的大情聖想幹什麼?是要演《羅馬假日》續集嗎?」班尼嘲諷著,「真有趣,讓我們看看你能為這小妞做些什麼?」
曼尼停了下來,而路易莎也面露不快地盯著班尼。
「我願意為她去死!」曼尼說完摟著路易莎就走。
「不用為她死,」班尼說:「你只用為她先解決掉你的未婚妻就行!」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路易莎。
路易莎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回過神來,便立刻氣不打一處來。
「你有未婚妻?」路易莎盯著曼尼質問道。
「是啊,他有未婚妻!」班尼不懷好意地搶先說道:「而且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怎麼他還沒跟你說過?哦,那就奇怪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呢!」
路易莎邊聽邊氣憤地點頭,她卡著腰,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曼尼。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玩弄別人的感情嗎?你自然有未婚妻,幹嗎還要騙我?」路易莎情緒激動地嚷起來。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是真得愛你的!請聽我解釋,請聽我解釋!」曼尼再也沉不住氣了,他拉住路易莎,心裡著急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是該好好解釋一下了,難不成你騙她不過是為了和她上床?哦,曼尼,我知道你以前常這樣,但這次……」班尼說著又故意看看路易莎,「她是個好女孩。」說完轉向司機說:「到門外去等他們。」然後便搖上了窗戶。
剩下來,可想而知,路易莎的火焰被點燃,而曼尼則要想盡辦法去救火才行。
「我早就想告訴你,但我又怕……」
「怕什麼?怕我不肯跟你上床?」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根本不愛她!」曼尼追上路易莎拚命想把她拉住,但倔強的路易莎卻用力甩開了他。
「是嗎?你不愛她但卻和她訂婚了,你認為我是相信這個,還是更相信你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我們家和她們家一直都有聯姻的,可以說我還沒出生就已經和她們家訂下親事了!我沒辦法改變!這是真的!路易莎,求你……求你……」曼尼恨不得向她跪下,只要她肯原諒他,可是他向她撒了這麼大的謊,她為什麼要原諒他?
「路易莎,求你……我是真的愛你的……我不敢跟你說,是因為我怕失去你……我真的……從沒有哪個女人能你像你一樣……我是真的愛你的……求你了……」他拚命去抓路易莎,但路易莎卻打了他一個耳光。
曼尼滿臉悲傷,他不知道說什麼,他只希望她能看在他們相處的份上原諒他。
「你自然無所謂,幹嗎還要我原諒你?」路易莎輕蔑地朝他臉上瞧瞧。「你想跟別人上床,還不想欠別人人情是嗎?你真會算計!」
「求你……」曼尼真就跪了下來。
可是,路易莎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而且連頭也沒再回過一次。
曼尼沒有哭,因為他已經哭不出來了,他知道他已經徹底失去她了,不僅是她,還有她的心。
一個族裡的叔叔走過來安慰著拍拍曼尼的肩,並把他扶起來,他勸他想開點,而後就輕輕將他推上了一輛車。肖恩看著失魂落魄的曼尼,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過他相信只要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好了。
車隊直接開進機場,並在停機坪上停了車,然後大家陸續上了飛機。曼尼走在最後,當要進入艙門口的時候,他悲傷地回頭看了一眼。
路易莎,你能原諒我嗎?我不求你還愛我,只求你能原諒我。
他眼望遠方,望著想像中路易莎離去的方向。
這一生,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我好愛你……
飛機就要起飛了,班尼走進駕駛室,坐到了正駕的位置上,而早就準備好的肖恩則把一份放行單遞給他。
「塔台已經同意放行了,就等我們回信了。」
班尼什麼也沒說,先是戴上了話筒,然後很麻利地對著一堆儀表進行最後的檢查,最後把相關數據輸入操作盤,調整好翼角。
肖恩則對著客艙話筒說:「我們準備起飛了,後面都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我們已經關門了!」回答的是乘務長,她掛上電話後,就站到客艙走廊上,並以極其性感的聲音說:「請大家繫好安全帶,我們就要起飛嘍!」說完沖在座各位擠了一下眼。
這是一架渦輪式飛機,客艙不大,最多能容納五十人,不過作為私人飛機,舒適度當然最重要些,所以客艙經過了改裝。這裡有沙發,有茶座,還有小型會議室,而乘務員都是精挑細選的,個頂個的漂亮。
曼尼坐在座位上,神色黯然,儘管一個金髮碧眼的乘務剛剛替他倒了一杯提神的咖啡,但他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在裡面加了兩塊糖,你嘗一嘗,如果不夠甜,我這還有。」乘務貼著曼尼輕聲說道。
「謝謝,不用了雪莉,我今天不想喝。」曼尼無精打采,而後便看向窗外。
「你不舒服嗎?」雪莉問,但曼尼不想回答,而坐在一旁的那位族裡的叔叔則用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下,意思是:這裡不需要你了。然後就打發乘務走開了。
飛機在跑道的盡頭拉升起來,過了一會,飛機飛平了,大家便紛紛鬆開安全帶讓自己放鬆一下。
曼尼始終望向窗外,而眼裡卻始終含著淚。他捂著嘴,生怕自己一失控便要大哭起來,好在身邊的人都坐到後排去了。他們一定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不願打擾他。
飛機在意大利南部的一個小機場落地,而後一行人坐上汽車離開了機場。一個鐘頭後,他們來到自己家的別墅。班尼帶著兄弟走進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因為他父親老弗蘭克正在那裡等著他。
「哦,瞧瞧誰回來了?是我們最愛開小岔的曼尼少爺!」曼尼還沒剛出現在門口,他父親就嘲諷起來。「旅途愉快嗎?聽說你認識了一個西班牙小妞,玩得不錯嘛!哦,嘿,等一下!」說著,叫僕從將曼尼的週身上下都消了一遍毒。
曼尼很生氣,於是抱怨著說:「你自然怕我弄髒了你的辦公室,幹嗎還要叫我來呢?」
「因為我有話要問你!」老弗蘭克氣憤地大吼起來。「曼尼.帕西諾,你這個任性愚蠢的混蛋!要不是因為怕你媽媽不高興,我真不想把你弄回來!」
曼尼把臉扭到一邊,沒有吭聲。
「怎麼你好像還沒玩夠?是怪我把你叫回來叫得太急了是嗎?」老弗蘭克瞪了一眼兒子問。
班尼聽了不由得冷笑著說:「可不是麼,別看他人在這,卻把心留在了西班牙。」
「哦,看來那小妞真把他給迷住了!」
「請不要這樣說她,爸爸!」曼尼突然喊道。
「怎麼?一個做了蠢事,辜負了父親的期望,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妻的傢伙,居然還敢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話?不要忘了,下個月你就要和夏普家的女兒結婚了!」
「可我一點也不愛她!」曼尼不甘示弱地說。
「我不管你愛不愛她,反正你要娶她!」老弗蘭克正想發作,而這時,他妻子朱麗婭卻走了進來。
朱麗婭很驚訝曼尼已經回來了,於是看著班尼說:「哦,天哪,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說著走上前來親吻了曼尼。「哦,寶貝,你沒事吧!讓媽媽好好看看你,你受傷了嗎?他們傷著你了嗎?我不是說了嗎班尼寶貝,」朱麗婭又轉向大兒子:「我不是說了如果曼尼回來了,先去跟我說一聲嗎?」
「是的媽媽,可是曼尼說他想先見爸爸!」班尼平靜地說。
「哦,天!」朱麗婭說著坐到沙發裡,並讓僕人給她倒了一杯飲料。
老弗蘭克忍不住對妻子說:「女士,你不覺得這是一次男人間的談話嗎?」
但朱麗婭卻聳聳肩,不以為然地說:「是嗎?可我覺得這更像是一次家庭式的談話!」說著看看兒子和丈夫,然後接著說:「好了,可以繼續了,剛才講到哪了?」
班尼看看他媽媽,而老弗蘭克則不說話了,他清楚他妻子就是專程護犢來的,所以為避免與其爭吵,只得盡量壓下火氣。
但曼尼可不管那麼多,他必須為自己申辯,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被壓抑的夠久了,他要說,他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於是他堅定地說:「我不會娶她!」
班尼笑了,因為這是在他母親進屋後他便預見到的,所以他不禁得意地想:「愚蠢的曼尼,你就仗著有人給你撐腰去跟老頭兒吵吧,老頭越是煩你就對我越有利!」
朱麗婭也笑了,她雖然沒聽到上文,但猜也知道兒子說的是夏普家的女兒。其實,她一直為兒子的婚事與老弗蘭克爭執不下,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帕西諾家與賽格拉家關係緊張,所以才暫時不提了,但打心底裡說,她還是希望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也娶個賽格拉家的女孩兒為妻,那樣的話,她加大兒媳再加這個二兒媳,就有三個姓賽格拉的了,戰線統一不說,地位也鞏固了,何樂而不為呢?所以,出於自身利益考慮,聽到兒子表這個態時,自然是高興的。
但是,老弗蘭克可笑不出來,他意識到這已不僅僅是一次父子間的爭論了,而是一場關乎權利的對決。他不能敗,因為這是決定地位的時刻到了。猴王老了,而新生代們則要來爭奪王位了,他不能敗,要維護自己在家族中的統治地位,就要拚命捍衛自己的權威。
他是個急性子,凡事都講求簡單明瞭,所以也不多廢話了,直接抓起一個煙灰缸使勁朝櫥櫃砸去。頓時,整個櫥櫃的門被砸得粉碎,玻璃四濺,散落的到處都是。
班尼嚇了一跳,但卻裝得很鎮定,曼尼呼吸急促,他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
而朱麗婭則不慍不火地抿著飲料說:「哦,親愛的,不許這樣對待我的小曼尼,你會把他嚇壞的。」
一時間,老弗蘭克把曼尼的驕縱全推到朱麗婭的頭上,一想到這個女人竟慣出這麼個東西,不由得氣得牙根癢癢,但理智告訴他,如果向老婆開戰,是毫無勝算的,於是只得將這口怒氣全撒到曼尼身上。
「滾!」他咆哮著指著房門,想不出還能有什麼比這句話更解氣的了。「滾!給我滾!」
曼尼沒有停留,大踏步走了出去,並重重地關上了房門。在他身後,是父親粗暴的詛咒,可他全不理會,臉上的表情始終是堅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