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下班前，高佐打來電話說傅晗昱已經沒事了，蘇野剛鬆了一口氣又接到慕槿的電話。
「蘇野你在哪裡？」
「在公司值班。」
「一會兒我到你那邊，你下來我們見個面吧。」
「今天嗎？」
「對，今天。無論如何我得見你一面。」慕槿刻意強調的語氣聽上去很怪異。
「這樣啊，那你到了後告訴我地方，我去找你。」
「好。待會兒見。」
掛上電話，蘇野預感有什麼事發生了。處理完手上的工作，她又等了近十分鐘，慕槿才打來電話告訴她見面的地方，她立刻趕了過去。
慕槿約的地方是離自己公司不遠的一家小飯館。正是飯點，店裡人很多，這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用來正式談話的地方，大概只是慕槿就近隨便選的。
看到蘇野，慕槿的反應很冷漠。別說是平日裡掛在臉上和煦的笑容，就連問候一聲「你來了」都沒有。而蘇野坐下後，她也只是沉默不語的盯著飯館門口，並不像電話裡那般緊迫的立刻找自己的目的。
「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嚴肅。」看著慕槿反常的樣子，蘇野有些擔憂的問。慕槿將焦點對準蘇野，仍舊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你昨天幹嘛了？」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但聽得出堅決的底氣，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攤牌了。
「昨天？昨天就正常上班，沒做什麼特別的事。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沒什麼，隨便問問而已。」慕槿看上去很煩躁，繼而傾過身來追問「那昨天晚上呢？你在哪？」
這對話讓蘇野想起推理小說裡警察詢問嫌疑人不在場證明時的情景。她雖然覺得彆扭，但還是老實回答「昨晚在朋友家。」
聽到這句話，慕槿眼中發出警覺的光，她正了正身子故作輕鬆的問「哪個朋友？」
「你到底想問我什麼？」蘇野有些不滿，到了這地步，她不得不在意起慕槿遮遮掩掩的盤問。
對面的慕槿仔細觀察著自己的臉，像是要從中發現什麼端倪，最後又像放棄般歎了口氣，剛才咄咄逼人的目光瞬間也收斂了起來。
「昨天明宇給你打電話了吧。」
回憶起明宇的電話並不是什麼難事，蘇野點了點頭說「對，他昨晚見完客戶後打了個電話給我」
「說什麼？」
「你是在盤問我嗎？」
「不是，只是想搞清楚事實。他昨天一晚上沒回來，也沒跟我說去哪兒了。早晨回來我偷翻了他的通話記錄，發現昨晚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所以想問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即便慕槿說得冠冕堂皇，蘇野也明白她這是在懷疑自己昨晚跟明宇在一起，這種猜測讓她反感。
「那你直接問他不是更清楚。」
「如果他願意說，我當然更想直接問他。」慕槿臉上露出慘然的表情，這讓蘇野意外，記憶中的她在感情上總是游刃有餘的樣子。
「你們到底怎麼了？」蘇野問。但慕槿只是將桌上裝一次性筷子的塑料紙一圈一圈纏上手指，再一圈圈解開。蘇野看得出她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算了」蘇野終於投降，「他昨天打電話過來，只是因為好久沒見面問候一下。隨便聊了兩句後高佐打電話過來找我有事，我就出去了。明宇去了哪兒，我不知道。」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這樣的解釋似乎不能讓慕槿完全信服，蘇野有些不耐煩了。
「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你要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蘇野。」慕槿趕忙叫住她。
「有件事能求你嗎？」
憑心而論，蘇野並不想聽下去，她心中有種不詳的暗示提醒她這不是什麼能輕鬆應付的請求。但那一點好奇心又促使她留下來，更讓她驚訝的是，自己幾乎是凝神屏息般的等待著，等待慕槿那抿成一條線的嘴裡慢慢吐出讓她難以預料的字眼。
「你能別再和明宇見面嗎？」
「啊？！」蘇野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扭曲笑容，她懷疑是自己聽錯，看著慕槿想讓她再清楚的重複一遍，但慕槿只是一味的低著頭。
兩個人誰都不願意再開口，氣氛一直僵持著，就連旁桌的人都感覺到異樣，投過來探詢的目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蘇野終於開口。「我從來沒有主動約他見過面，每次都是因為有事要幫忙我才去的。」
「所以說，請你以後不要再幫他做這些事。」
「??」
「慕槿，你到底希望我怎麼樣？上次找我幫忙的人不是你嗎？」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慕槿的痛處，她頹然的歎口氣像是自言自語的幽幽說「所以我到現在都很後悔。」
「蘇野你喜歡明宇吧，喜歡他才會幫他做那些事吧。」慕槿毫不避諱的轉到了彼此間最為敏感的話題。
蘇野還沒來得及消化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慕槿又接著說「但是我也喜歡他，我也想自己能為他做點什麼，而不是被他看作只會撒嬌耍性子的女朋友。因為那樣，我才會拜託你，但是弄巧成拙，他心裡記著的只有你的好。準確說，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第一次和林經理吃飯發生了什麼，但從那時起，他忽然發現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喜歡他。而且不知不覺他開始拿你跟我做比較。聽到這些，你高興嗎？」
蘇野顧不上慕槿言語裡的嘲諷，她更在意的是原來自己喜歡明宇的事早就是昭然若揭，一想到自己曾經小心翼翼的掩飾其實被人看得透亮，蘇野就覺得頭皮發麻。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麼？你喜歡明宇的事？」
「??」
「很早就知道了。這種事旁觀者總是看得更明白。」
蘇野有些坐不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蘇野，既然你當初選擇沒說，現在也別說出來行嗎？」
「我沒打算說出來。」
「但是你做的事不就是為了表達這個意思嗎？讓明宇知道你還喜歡他，然後好讓他跟你在一起。」
「你也是這樣嗎？覺得只要自己一直對他好，陸明宇就會回來跟你在一起？」傅晗昱昨晚說的話就這樣闖了進來。蘇野感覺後背汗涔涔的濕了一片，她從未想到在別人看來自己居然是這樣處心積慮的人。
「我並不是說你做得不對。站在你的立場上你願意為明宇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只是時機不對。當初遲遲不表白的人是你，你已經錯過他了，所以你再做這些只會給我帶來麻煩。」
話一旦挑明，慕槿似乎也少了很多顧慮，她一鼓作氣說完自己想說的話。蘇野聽得出這些話在她心裡醞釀很久。到底是什麼時候，慕槿開始用這樣的眼光看她。
她自然無法接受所有問題都出在自己身上的指責，但對於是否真的想過要和明宇在一起，也不能立即否定。無數問題像耳邊的蒼蠅嗡嗡個不停低提醒著自己的存在，蘇野真想揮揮手趕走無形的煩惱。
太長時間的沉默，似乎讓慕槿以為自己正在反省，她重新換上溫和的語氣對蘇野說「我真的很愛明宇，所以請你站在朋友的角度替我考慮考慮。」
蘇野知道慕槿在等待她的起誓和保證，但她怎麼也開不了口。慕槿漸漸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這麼求你也不行嗎？」
「慕槿，這不合理，不管怎樣我和明宇至少還是朋友。」對於慕槿步步緊逼的態度有些不滿，蘇野逞強的說。她感覺到慕槿看她的眼神剎那間發生了變化，那是種好似動物抵禦入侵者時充滿警惕和敵意的目光。
「既然這樣。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慕槿站了起來。「我不會再以朋友的身份跟你提這件事，你也好自為之。」留下這句話，慕槿離開了喧雜的小飯館。
蘇野好半天坐著沒動，直到服務員跑來收拾桌子，問她是否還要接著用餐，她才擺擺手起身。
白天開始漸漸變短，才七點多天就完全暗了下來。沒走幾步就看到公司所在的寫字樓，編輯部那層的燈還亮著，估計還有人在加班。蘇野盡量想些瑣碎的事來分散注意，但意識邊緣卻無法忽略一直對自己糾纏不休的疑問。
自己是否還在奢求能和明宇在一起？蘇野這麼想著，不由的加快了離開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