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種植園西北角有處專門用來存放糧米的大倉庫,如今裡面堆著不少稻秸。花滿樓四肢癱開仰面倒在稻秸堆上,對好奇打量的白選說:「我一打聽在這裡談什麼判,就先跑來藏著。你知道這是哪兒吧?當年丁院長的遺囑裡的種植園。」
白選在花滿樓身邊坐下,攏了攏女僕短裙,把長襪往上扯高幾分。「以前夏爾和我提起過這裡,還曾經邀請我來做客。但我那時忙得不可開交,拒絕了他。」她看了看表,九點十二分。
一手撐著腦袋斜眼看白選,花滿樓翹起嘴角笑得邪性:「我說妹子,你這桃花是不是太多了點兒?都快趕上哥哥我了。夏爾幾年前就有未婚妻,卻一直沒結婚,是不是還等著你?」
白選捶了花滿樓兩拳:「他挺不容易的,你別亂扯。其實,」她搖搖頭,「我的異能真不如他。」
她的表情眼神都十分認真,但花滿樓卻嘲笑兩聲說:「過了過了謙虛太過就是加倍的驕傲,你這話傳出去以後不得更加燒起夏爾的心火?他更加要壓服你不可。」
「為了能讓他幫我的忙,我已經答應在事了之後和他好好打一場。」白選無奈聳肩,「我的天賦比不上他,但我的運氣肯定比他好。」皮皮傲驕地從她頭頂飛過。
「對了,你來這幹什麼?」趕緊岔開話題,白選指著花滿樓滲著血的傷處,皺著眉說,「你不趕緊去治傷,跑來摻合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哥哥我就是一傻冒加缺心眼兒?」花滿樓一巴掌拍飛白選的指頭,很不高興地說,「有了周久久背叛花家、元家打著找啟森的名頭來和修士談叛的事兒,我還能貓得起來?」
他眼中頗有深意,目光如探照燈般上下打量白選現在的外貌,很肯定地說:「現在看見你這模樣,我更加不能走。我知道這裡面有事,有大事」
白選定定凝視花滿樓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十八,你還記得幾年前居東籬死後在元家舉行的葬禮嗎?」她垂下眼簾,從靴子裡拔出一把湮滅手槍扔給花滿樓,「拿著這個防身。」
花滿樓接槍在手,眼睛立刻瞇起來。元啟森身邊也有一把和這一模一樣的小手槍,花滿樓知道它的厲害,但對其來歷不太清楚。他一邊拿破成抹布的衣服擦拭手槍,一邊回答:「記得。」吹了吹槍口,又笑著說,「謝謝啊。」
「那你對雪女這個人還有沒有印象?」白選又問。
「雪……女?」花滿樓只遲疑了一秒鐘就反應過來,「你是說被你拿來當現場教材的那個可憐異能者?她不是被你的吞噬異能弄得成了普通人,後來死了嗎?」
「她沒死。」白選搖搖頭,語氣平淡地說,「我在海族進攻陸地的大本營裡把她擄走。她不僅沒死,而且異能還發生了變異,比以前厲害了很多。」
想起那趟不堪回首的千里大追尋,白選現在尚心有餘悸。大海茫茫,內中孕育了不知多少看似不起眼實則能輕易要人性命的生物。在那一路上,無論是白選、白綾、鳳從革還是南宮紅等三名修士,都數次遇險。
羅蕾萊派去給她們引路的海獸根本不理會這一行人的死活,只管悶頭帶路。它能通行的地方,身為人類的白選等六人卻並不一定能平安通過。最後還是南宮紅施了辣手,從這頭海獸腦中提取出不甚完全的記憶,多繞了遠路才終於摸到那個建在海底懸崖之下深淵中的海族軍營。
就在找到地方的當天,白選便親眼看見白裙白髮的雪女趾高氣揚得如同女王出巡般在眾多海族簇擁中出發前往某地。
如果來得晚了,也許就要與雪女失之交臂,或者要等待更長的時間才能找到她。白選她們拖得起,被海族和黑潮威脅著的大陸生靈可等不起。因此一行六人當機立斷,冒著極大的風險偷偷跟在那支大軍後面。
白選當時的心情簡直複雜得根本不能理清楚。她確信自己沒有認錯人,雪女是令她的異能大放光彩的第一個人,她把雪女記得很牢。
跟著這支大軍緊急趕了很長時間的路,白選有皮皮幫忙還能撐住,包括南宮紅在內都屬修士範疇內的其餘五人為了不掉隊只有拚命又小心翼翼地施展法術。等雪女率領的大軍停下後,她們發現來到了修士盟的一處海岸線。
於是白選親眼目睹了雪女的異能是如何輕易收割人命的。修士盟只有修士們擁有與異能者戰鬥的實力,雖然也有由平民武裝起來的軍隊,但是看看這些可憐人手拿的武器都是天舟淘汰不要的黑潮紀之前的那些舊武裝,就能知道他們的戰力如何。
相較而言,海族在修士盟這邊取得的戰果要輝煌許多。一則修士盟面積比天舟大,海岸線更漫長;二來修士盟的個體戰力強悍,但整體戰力不如天舟;三來麼,這是白選後來知道的,在修士盟這邊投入的海族強者要比天舟那邊的多很多,意圖在於大量削弱修士盟高手的數量。
海族中並不缺乏聰明者,白選想了很久,直到看見被殺死的修士血肉居然能引起海族爭搶甚至自相殘殺,她才醒悟。修士血肉中含有靈氣,海族吃下後應該有所裨益。而天舟那邊參戰的大多數是仗著武器殺傷力巨大的普通人,對海族來說這些人的血肉當然沒有修士更吸引它們。
同理,妖怪們的血肉對海族來說也是大補品。尤其是修煉了數百上千年的厲害妖怪就如同一個個會行走的十全大補丸,所以虛境那邊海族的攻勢也異常猛烈。
白選她們趁著兩軍交戰突然發動襲擊,才得已成功擄走雪女。為此,南宮紅的兩名修士同伴把命丟下。白選有皮皮,又穿上了湮滅戰甲。白綾有石中劍,而鳳從革那把大劍是來自虛空星海的超品靈器。她們三人無事,南宮紅受了不輕的傷。
擺脫追殺的海族也是件大難事。好在那時幾人都在海面,她們飛起在空中用最快的速度向陸地的方向逃逸,這才保住了性命。
白選數次險象環生,要不是穿著戰甲只要保證自己安全,由皮皮主動進攻,她就算不死也得重傷。白璧無瑕的爹說的沒錯,少去那些危險的地方,自然就能更少地遇上生死大險。但他也說了,就算老實在家待著,保不齊也會有殺身之禍找上門來。
譬如這事,如果白選不冒險去證實心裡那個猜測,恐怕受人指使的海族就會淹沒了荒原沖毀了青丘。就算她能在災難來臨時活下來,失去所有力量的她能否逃得過某些人的追殺?可是要阻止這件大陰謀,她也必須要冒極大的風險。需知,她要對抗的不是一個元家,而是由元家為核心的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
所以,白選需要幫手,越多越好,越強悍越好。平靜地看著驚詫不能言的花滿樓,她低聲說:「被我的破魔閃電擊中,意志薄弱者會很容易吐露心中秘密。雪女被我連續砸了三道破魔閃電,她招了。」
「等等」花滿樓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先一陣風也似跑了三圈,又做了個擴胸運動,這才滿面嚴肅地問,「是元家對不對?」就算在知道家族要秘秘密處死自己時也不曾驚慌失措的十八,儘管自己說出了答案,但臉上仍然露出駭然神色。他艱難地問,「有沒有啟森的份兒?」
白選緩緩搖頭:「我不知道。」她歎了口氣說,「雪女招認,幾年前,啟森藥劑研製成功後,她就依靠藥劑的作用和別的什麼寶貝恢復了異能,並且異能還變了異。元承智把她派去海底,成為元家在海下的代言人。」
「無論海人還是海族,都通過她與元家聯繫。後來,名為『**』的藥劑被元家研究出來,用於讓海族能夠直接孕育出海族。元家就憑這個掌握了幾個智慧程度不高但實力不錯的海族種群,再用別的手段控制更多的海族種群。」白選嘲諷一笑,淡淡地說,「雪女,自始至終就是元承智的心腹。她深得信任。」
「這麼說幾年前那件事……」花滿樓鐵青著臉嘟噥,「根本就是承智老先生對你的一次試探?」
白選默然點頭,有些擔憂地看著花滿樓:「十八,僅憑元家一家是不能成事的。據我所知,有不少大家族在海下都經營有產業。肯定包括……花家。」
「你不應該擔心我,應該擔心啟森的態度。」花滿樓直截了當地說,「我是花滿樓,但我更是黑十八。這件事一定要阻止,否則天舟將永無寧日。丁院長在天上看著我,她希望我成為不是花家人的花家人」
久久與花滿樓對視,白選慢慢笑起來:「既然這樣,十八你不要待在這裡,去首都召集那些願意聽從你指揮的人們,不管是資探員還是軍人或者別的什麼人。」她冷冰冰地說,「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他們不願意停止這個計劃,就……」
花滿樓微微一笑,和白選一起說:「殺了他們」
「在那之前,趁著還有點時間,我要帶你去個地方。」白選站起身走到花滿樓身邊,拉住他的胳膊說,「你不要有抗拒心理。我要送你一台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機甲,不過你能把它掌握到什麼地步,就看你自己的了。」
花滿樓眼裡剎時迸出興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