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紀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十章我已經愛無能
    似乎要睡著,身後這個人給予白選無比安心的感覺。他在這裡,她的心就能好好兒地在老地方待著,平靜安悅。哪怕他不記得她,還失手打傷了她。

    昨天,白璧微瑕眼中因煩惱憤怒而噴湧的兩道彩色流光如飄帶一般抽在她肋下,她很奇怪地產生「以前他為我付出太多,所以在闊別後第一次見面就要讓我感到疼痛,因為他也曾經這樣痛過傷過」的莫名想法。

    剎時呆若木雞。白選任由流光飄帶把自己捆成粽子,可怕的能量肆無忌憚地攻擊她脆弱身體,讓她大口吐血。那一瞬間他的目光狐疑迷惑,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忽然他如被雷擊中一般渾身戰慄,狂暴氣焰攪動得那方海域就似颶風來臨,緊接著他轉身就跑。但是不過半個小時,他卻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

    水淋淋落湯雞也似,緊盯著白選,他失魂落魄地說:「我要跟著你。為什麼剛才我那麼痛?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嘗到疼痛的滋味。所以我要跟著你。」

    回想起昨天諸般讓人覺得恍如夢中的情景,白選在心裡也頗為噓唏。白璧微瑕、白璧無瑕,她知道就是同一個人。夜風搖晃著樹枝,此時她被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再度體會到自己很珍貴、被人當成寶貝呵護的美好感覺。她蜷在他懷中,一時想到了很多漂亮詞語,譬如天荒地老、譬如死生契闊。

    拂開白選長髮,白璧微瑕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她額上。他覺得對一個陌生人這麼親暱,實在不像是自己。可是和懷裡的女子如此親密無間相依相偎,他又很踏實。缺失一部份的心,也更快地被某種無形他卻彷彿又能清楚看見的東西填補。這種感覺讓他既惶恐疑惑又欣喜滿足。

    明澈眼睛中仍有茫然,白璧微瑕喃喃說:「我走了許多地方,沒有哪兒能駐足超過三天。我變得越來越厭惡這個世界,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最久的一次,我有半年沒有和任何人說話。我家裡有很多人,無論他們為我做什麼我都開心不起來。」

    「他們給我找來許多美麗女人,說我需要女人。可是那些女人一靠近我,我就要作嘔。我從身體到靈魂都討厭她們」白璧微瑕聲音裡充滿了憎惡,卻把白選抱得更緊,好像忘了他懷裡也是個女人。

    傾訴顯然讓他感到愉悅,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講述的彷彿是另一個人的故事。「他們又給我找來許多漂亮男人,說我需要的也許是男人。然而看見這些漂亮男人,我就有把他們都殺死的衝動。」他重重喘了口氣,咬牙切齒地說,「我討厭漂亮男人。尤其討厭元啟森,討厭夏爾。」

    白選秀眉微蹙,主動貼緊了白璧微瑕。從他的講述中,她聽出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徹骨的孤寂和寒冷。除了她,沒有人——無論是美麗女人還是漂亮男人——都不能讓他溫暖。她和他才是彼此的暖爐。

    白璧無瑕的面具不知是什麼材質,貼在白選頸窩裡一點也不覺得冰冷。他急促地喘息,聲音悶重:「他們說,我得了一種病。他們把這種病叫做『愛無能』。我不僅無法愛上陌生人,對親近之人也越來越厭倦。於是我離開那個讓我生病的地方,四處流浪。漫無目的轉悠了許久,我終於發覺自己下意識在找什麼,究竟找什麼我卻不知道。我不能停下尋找的步伐,否則會倒地不起。直到終於……遇上你。」

    閉上眼睛,把白選抱得離自己的心臟更近一些。白璧微瑕鼻息沉重,悅耳聲音也變得沙啞。微涼液體流入白選衣內,他微帶著哽咽說:「昨天見你發呆流血,我忽然眼前發黑,只覺天塌地陷。我一時間甚至不敢相信是我打傷了你,似乎,你應該是對我而言極為珍貴的存在。可是在那個地方,被我打傷的女人哭得再淒慘再悲涼都沒有讓我多看一眼。對她們,我只有厭惡煩躁。」

    腦海中又出現讓他剎時方寸大亂的情景。她臉色雪白,一口一口地吐血。可是她眼裡臉上沒有憤恨惱怒,她笑得那麼歡喜。她凝視自己的目光欲語還休,她伸向自己的手臂脆弱卻透露出無比堅決的意念。她也是美麗女人,卻讓他情不自禁想靠近再靠近,甚至擁她入懷親憐蜜愛。

    然而冥冥中有個聲音突然厲聲喝斥——你不能看她,不能看她當時,這雷鳴怒罵在白璧微瑕腦海中響徹,完全遮過他的心哀哀哭泣之聲。所以他轉身逃走。有一股沛然不可抵禦的力量在拚命拉扯著他的雙腿,讓他遠離她。

    但不過數里,他卻險些在海水中昏厥過去。他的心竟然有如暴炸開來一般地疼,疼到就算是他都無法忍耐的地步。就是在這時,他猛地想起似乎有誰對自己說過——那個能讓你痛入靈魂的人,就是可以醫治你「愛無能」的人。

    「我要找的人,我苦苦尋覓著一定要找到的人,就是你,就是你對嗎?」白璧微瑕抬起頭,目光眷戀,近乎貪婪地一寸一寸細細瞧著她清美眉眼。

    他屏住呼吸,被月光下這張散發著微光的臉龐深深魅惑。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得飛快,一直懶洋洋流淌的血液也像怒海一樣嘩啦啦沖刷著血管,隨時有可能衝破阻礙。她的唇粉光緻緻,若有若無香味兒繚繞在他鼻旁。

    他全身都在發燒,不知從何處燃起的火焰騰地將他吞沒,燒灼得他的魂魄都在呻吟。痛苦,也愉悅。有什麼東西已經直面他心底黑暗沉重的屏障,掙扎、狠狠撞擊。

    緩緩睜開眼睛,白選看見白璧微瑕的面具在月光下瑩瑩生光。他的眼神充滿了不確定和想要確定的渴望,他急切地盯著她的唇,期盼得近似於祈求。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身體如火炭一般滾燙。

    抽出一隻手,白選的指尖在白璧微瑕的面具上遊走,細緻描繪俊美立體的五官。她柔聲說:「有些人有些事,只是藏在你心底最深處,不到準確時候不會醒。我不會告訴你什麼,如果你走累了,不妨在我這裡歇會兒。」沒有度過生死關礙,她絕不會主動喚起白璧無瑕的記憶。

    白璧微瑕眼睛裡的煜煜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她清冷聲音如一捧雪將他凍醒。癡怔片刻他才輕聲說:「也許你才是對的。我應該自己想起一些事情,而不是讓別人來告訴我。」輕輕捏住白選撫摸自己面頰的手指,他低頭看了半天突然塞進嘴裡抿著,含糊不清地說,「再摸我,就吃了你。」

    白選身體微僵。這句話是她與白璧無瑕濃情蜜意,把他撩撥得快要控制不住時,他無奈的威脅。此時白璧微瑕完全是下意識吐出這話,他眼裡閃爍著疑問,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

    安靜聽了半天八卦的皮皮老氣橫秋地說:「真是傻到家了怪不得人家說,智商再高的人,在……」它模糊帶過去,「……的時候也會變成智商為零的傻蛋更有可能變成瘋子。」若有所指地看著白選,它問,「乖乖,你說對不對?」

    嘴角扯了扯,白選含糊回答:「有些人會變,有些人不會變。我不就很清醒麼?該要就要,該捨就捨。」

    皮皮哧哧笑了兩聲,一針見血地指出:「那是因為你愛得不夠深,你的心沒有全給他那個誰,你知道的,就是開著戰艦撞沉了基地的那個誰,她也是愛得不夠深,所以拋下愛人一死了之。如果深愛,怎麼捨得另一半傷心度過餘生?」

    小傢伙總是有驚人之語,白選把皮皮從身邊樹枝上摘下來,抱住它吻了吻,笑瞇瞇地說:「寶貝兒,我要留些地方來愛你嘛」

    皮皮瞅著她,唉聲歎氣地說:「我是你的寶貝兒,沈閒也是你的寶貝兒。乖乖,對於那些愛你到死的男人來說,你很無情。太過理智不好,有時候你要問問自己的心究竟怎麼想。」它用小爪子抱住白選的臉頰,認真地說,「不要後悔。」

    「後悔什麼?」白選不明所以,看了白璧微瑕一眼,笑著說,「我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只要認為是對的。」

    「可是存在於世間之事,並不能僅僅以對錯來區分。」皮皮在白選臉上咬了一口,用充滿了不祥意味的語氣說,「乖乖,你要是再摀住眼睛蒙住耳朵把心也遮住,一定會有後悔的那天不是說你要怎麼樣,我只是不想你以後難過。我記得幾年前曾經聽誰說過,愛而不得是人生最大的痛苦。」

    靜靜地與皮皮對視數秒,白選扭頭對若有所思的白璧微瑕說:「回去洗洗睡吧,我們皮皮快要成哲學家了,把我繞得頭昏。」

    近十一點才回到金玉九號,白選困頓不已,腦子裡漿糊一般。但她卻失眠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入睡。只要一閉上眼睛,迴響在她腦子裡的就是皮皮如讖語般的宣告——你一定會有後悔的那天

    她猛地從床上坐直,咬緊牙關對自己說,我永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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