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寒星數點。白選瞪著天花板,滾來滾去睡不著。今天這事兒,她現在想想那也是人生當中從未有過的大刺激。此時精神亢奮,睡得著才怪。
反覆琢磨,白選的思緒理得越清,心中恐懼感覺越盛。擁有「黑洞」,還真不是件值得大肆慶賀的好事。異能者女王?她皺緊眉,想起白璧無瑕曾經說過,夏爾被人稱為天舟未來的異能者之王。
叮光五四干翻了一堆機甲,這會不會勾來更多更厲害的機甲士?要知道白天那十台機甲,沒有一台使出類似花滿樓那樣的機甲武學。說不定機甲武士們此時正端著茶杯嘲笑自己的坐井觀天
所以鍾木蘭說的好說的對,別以為有「黑洞」這樣逆天級異能就了不起。用力地搓了把臉,白選思及方纔的晚宴上好像沒有什麼出格言語和行為,此時心裡除了些許緊張甚至不曾興奮,她很為自己驕傲。
為之驕傲者並非是強大異能,而是喜於自己在繁花似錦的表象下看見了隱於陰沉黑暗中的利爪尖牙。白選不禁感歎,這就是活了兩世的好處,不會隨隨便便頭腦發燒發熱,更不會被那些阿諛之詞打倒。
不過到底睡意全無,她乾脆爬起身,就著從窗外灑落的清冷月色緩緩打了趟七殺。收勢,跑進浴室痛快淋漓地沖了個熱水澡,睡意呼地湧上頭。
但白選走進臥室,看見那只居然能從緊閉窗台外面透牆而入的艷麗生物,就知道今天晚上肯定還是睡不好。
「你比小梅花強。」桃夭支起一條腿,另一條腿晃蕩著坐在窗台上,幽幽輕輕地說,「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簡直驕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當然,她也確實有驕傲的資本。那時候她已經有『異能之王』的美譽。」
白選拿被子包住自己坐在床頭,打起精神聽桃夭講古。身為七殺之一的桃妖怪,他與梅將軍的接觸無疑更多。而無可奈何已經被認定為「黑洞」繼承者的自己,有必要多瞭解梅將軍的過去。最主要的是得弄清楚她是怎麼死的,會不會有遺禍延及自己。並且,皮皮前後吞掉了兩枚梅花戒,白選記得一清二楚。
歎了口氣,桃夭用很幽怨的語氣說:「我那時已經是好幾百年的妖,妖丹後期的修為,還差一點就能碎丹成嬰。只要有了妖嬰,我也稱得上大妖了。可是小梅花,她居然不用異能就輕鬆收拾了我。」
自愧不如啊,白選心說,這位梅將軍必定是天之驕女。「後來你就成了她的手下?她的家世肯定不凡吧?」看您這模樣,只怕心裡還那啥著人家吧?
「小梅花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家庭,她父母都只是普通的軍工廠職員。那時天舟所謂的衛國戰爭剛暴發沒多久,花家這家軍工廠效益極好,所以小梅花小時候也享了些福。」桃夭淡淡地說,「她的驕傲都藏在骨頭裡,外表卻很隨和,人也非常善良可愛。」
「你剛才明明說她驕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白選駁斥。
「那是她成年以後,擁有『黑洞』,還得到了湮滅手槍。別瞪著我,我勸你不要使用這種在衛國戰爭中赫赫有名的手槍。元啟森用用無妨,因為元承智是小梅花的小跟班之一。小梅花曾經送過一把這種殺傷力極大,但每天只能使用一次的手槍給他。我就是吃了湮滅手槍的虧,再不得已給她賣命。」桃夭微微翹起嘴角,看上去似乎在冷笑,「如果你敢拿湮滅手槍,會有更多人把你和小梅花聯繫起來,你會有更多麻煩上身。」
「我明天就還給他。」白選正把玩著元啟森給的小手槍,立時覺得冰涼槍管發燙,直接扔床頭櫃上,再也不看一眼。當然她不忘了道謝,「謝謝你提醒我」
「要不是我家小少爺對你好,本妖才懶得花功夫跟你講這些。」桃夭居高臨下看著白選,十分不滿地說,「你這丫頭本事沒小梅花大,倒是和她一樣身上塗滿了蜜,這麼愛招蜂引蝶」
不自在地在被窩裡扭了扭,白選乾笑兩聲:「你不要誤會,我和夏爾是純潔的友情。」
「哼哼不管以前怎麼樣,以後……」桃夭笑得美目光華流轉,滿臉嘲諷地宣判,「今天這餐飯,只怕是你和他最後的晚餐。擁有『黑洞』的你,必將成為夏爾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要麼搬開或者砸碎,要麼把你變成凡爾賽城堡裡面的裝飾。以我對死去的老波旁和還沒死的老路易的瞭解,你的下場應該無限靠近前者。」
白選長長地歎了口氣,苦惱地說:「我不是辣手摧花的人。但為了活命,我不介意把滿園的花都連根拔掉。」
屋裡許久沒有聲音,桃夭緊緊盯著白選,忽然展顏而笑:「這樣才對你幼時第一次看見夏爾,恨不得撲倒他亂舔,簡直就是個色坯。既然你有這樣的覺悟,我們小少爺也該放心了。你要記住,這世上和你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除了我們家小少爺,沒有人會真心對你好哪怕日後你們成了陌路,你也必須感恩。那面鏡子好使吧?」
什麼形容?撲倒亂舔?我是狗狗嗎?白選凶狠地對桃夭做了個張嘴大咬的表情,磨著牙說:「我這個人常在生死之間徘徊,可以說我不怕死,也可以說我很怕死。別人不來撩我,我也不去擾人家的好事。但要是有人敢對我怎麼怎麼樣,我下手不會猶豫。」
「梅將軍的故事,我會聽,因為我想知道她這樁冤案會不會給我帶來麻煩。可是我不想介入你們所謂的翻案行動。不管是你、梅家父子還是鍾木蘭大法官,你們**們的技術活,不要打我的主意。」白選認真地對桃夭說,「我不想被牽扯進去,我有沈閒要養,我現在是有家累的人。就算我仍舊孑然一身,我也不願意替她翻什麼案。」
「如果因為我和她有同樣的異能,我就必須加入你們開展偉大事業的隊伍,那我也太冤了我這也是冤案。」白選喝了口已經涼透了的茶,腸胃被寒意猛烈刺激的同時大腦也越發清醒。
她見桃夭面無表情,加重了語氣說:「我和她是隔了好幾十年、不折不扣的陌生人,我沒有義務幫她翻案。這些話,今天我本來想和大法官閣下說,但還是覺得由你轉達比較好。哪怕老太太會傷心,說我沒有正義感神馬的。」
「放心至少鍾木蘭和我,我們沒想著把你扯進來。」桃夭手托著腮,歪著頭看白選,「你是個冷心冷肚冷腸胃的冷丫頭,心裡眼裡只有你自己。想你出力給小梅花翻案,那得太陽從西邊升起來。再說了,你現在又有什麼能力幫我們?」他毫不客氣地譏笑,「你還得靠小蘭蘭、小啟森和小滿樓擺平一些事,你有什麼本事幫我們?」
白選翻著眼睛,心說話,你這妖怪好不曉事,不知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乎?算了,不和他計較。他們不來打自己的主意,那可當真是謝天謝地。
「我早就說過,要不是我家小少爺要護著你,我才懶得與你說這些事。因為我知道,你是不會為小梅花的遭遇動容的。」月光灑落桃夭面容,他嫵媚撩人的細長雙眼中浮上哀色,聲音也倏地變得低沉傷感,「她太善良了,她信任之人,她竟然什麼事情也不隱瞞。還說什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否則何至於被人覬覦而後背叛?」
「那不是善良,是蠢。」白選嘴角眼角齊齊抽搐,「那麼混亂的戰爭時代,隨時有可能會死,人時刻處於焦躁恐懼中,也許很微小的利益就會丟了良心。她居然連一點秘密都不隱瞞,這簡直就是在臉上刻著『我傻錢多速來騙』的字樣麼?她身邊的人肯定從她那兒得了不少好處吧?」
「湮滅手槍,不說梅山六鬼,就連鬼字營的主要幹部都人手一把。七殺,這是她不知從哪兒學會的古武術,毫無保留地傳給六鬼和所有資質符合條件的人。錢物戰利品什麼的,更是把大部分都分給部下,自己留得很少。小梅花很窮,」桃夭剜了白選兩眼,「比某個貪財丫頭窮多了。」
不屑地哼哼兩聲,白選說:「就是因為她太大方了,所以當人們知道她有某個大秘密或者大寶藏時就會想,為什麼不分享給我們?原來以前她給予的都是蠅頭小利、小恩小惠,真正的好東西都被她一個人霸佔人心似無底之壑,沒有能填滿的時候。」
「說實話,我也很大方的。但我從來都有言在先,我的東西不好拿,必須要付出對等乃至翻倍的努力來換。我更不會什麼事情都對人說,她真是傻缺啊。」白選在心裡提醒自己,千萬不要犯梅將軍這種錯誤。自己和沈閒名下有那麼多財富,保不齊也有人動心思,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