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白選回家,沈三多自掏腰包買了肉菜,豐盛地整了三菜一湯。白選用資探員功勳點在公會裡兌了瓶好酒,兩個人相對而坐,邊吃邊談,有滋有味。
幾年前那場重傷,沈三多在床上足躺了三個月才恢復元氣。白選沒時間照顧他,就近請了阿曇當保姆。後來她想,這兩個人八成就是那時勾搭上的。並且為了給沈三多解悶,白選還非常慷慨地買了台電視機,言明送給他。
此時,電視台的新聞裡播著的一條新聞引起了沈三多的注意。他盯了白選兩眼,見丫頭眉花眼笑,就只顧著喝酒吃菜,對如此重大的資探事項充耳不聞。但他從白選帶笑的眼神裡發現了端倪,於是試探著問:「刀鋒這樣的小公會不會去摻合這事吧?」
白選抬頭笑著說:「已經確定去了。」她頓了頓,補充道,「我也在名單之列。」說實話,她想下海很久了。毫無疑問,在海洋裡,她能給皮皮找到更多的食物。數年來饑一餐飽一頓的,皮皮都木有新異能借給她用。
「你們去了能有多大用處?」沈三多皺著眉說,「刀鋒從來沒下過海,裝備根本就不能跟人家比,這意味著你們去不了更深的海域。」深海才是寶藏所在。
「海獸比荒獸凶殘得多。在海裡,熱武器比冷兵器受到的限制要小。七殺不能發揮太大的作用,哪怕你有加速和加力的異能。」想到白選那把秀氣的小手槍,他的臉色越發陰沉,「你的槍法不錯,可是有些海獸要用大威力殺傷性武器才能重傷乃至殺死,一般的槍械不中用。再說,這麼重大的任務,元家怎麼可能答應讓刀鋒這樣的小公會參加?別沒幫上忙反而淨添亂子。」
我還有別的異能,但是你不知道。白選笑了笑,沒說話,只是扭臉看著新聞。沈三多見她這樣不辯不駁,就明白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自己說的話對她而言是耳旁風。思及此行的危險,他心裡焦躁不已。
「我們會長是水晶蔣家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聽說這次他豁出去老臉,回了本家請人周旋才爭取到了這個機會。」白選嚼著菜,含含糊糊地說,「我有自保的辦法,你不用擔心。我們的裝備由元家和花家提供,雖然是血色和曙光這兩家公會淘汰下來的舊東西,也比我們自己的強。蔣會長死摳……」她的笑意加深,說,「幾乎能和你相比。」
「但是……」沈三多張了張嘴,與白選平靜卻飽含莫大自信的目光對視片刻,他終於不甘地歎了口氣,悶聲說,「我給你準備一些藥劑帶上。」這孩子主見太強,他的建議十次有九次被無視。
白選給沈三多倒滿酒,又親手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裡,嘿嘿笑著說:「我回來就是為了這個。這回元家下了好大血本,除了裝備,連刀鋒這樣的小蝦米都得了一百萬的贊助。除了任務物品,在海下有任何收穫都算個人的,不用上交半分給公會。」
「要是沒了命,就算扛了一座晶石礦回來又有什麼用?」沈三多鬱悶地嘀咕。不過,這丫頭成為資探員也有好幾年了,他從來沒聽說過她受過什麼嚴重的傷。可是以前都是在荒原混,這次是下海啊下海
「蔣會長一共挑了五十個人去,由老談帶隊。那一百萬贊助費包括了安置費,分到我頭上也有個七八千上萬。我們這個梯隊排在最後面,也許等我們下海的時候,人家已經把東西找到了。」白選笑瞇瞇地說,滋溜喝了口酒,沒有被面具遮住的下巴洇上了紅暈。
沈三多眼睛大亮,恍然大悟:「老蔣這隻老狐狸其實打的就是只拿錢不幹活的主意,更何況還有血色和曙光的裝備可以白拿。就算是舊東西,只怕比你們用的還要高級幾倍。」
「是啊。」酒的度數挺高,白選的腦袋有點暈乎,她用力地拍了拍與自己臉龐嚴絲合逢的面具。沈三多看了她一眼,喉嚨動了動,還是沒把話說出口。
小時候,初入資探學校,因為臉上的癬記她曾經闖出過不小的禍事,把比自己年長七、八歲的人給揍得差點生活不能自理。
也就是這事兒讓刀鋒公會的談執事長對白選青眼有加,不但幫她擺平了麻煩,還把她特招進了公會預備隊。白選接受了談執事長的建議,在臉上戴了張面具。
在十二歲那年,白選驚訝地發現自己臉上的癬變成了金色。並且,但凡是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癬的形狀是有頭有尾有身子、甚至連眼珠子都活靈活現的獸類。
從此,白選就連睡覺都戴著面具。為了讓自己的臉更舒服,她經談執事長介紹,特意去學了全面的挑選、揉制、剪裁、製作、保養面具的諸般手藝。
現在她身上最值錢的物事就是臉上的面具,綜合價值高達五千舟幣。這些錢,足夠沈三多每天喝著小酒、吃著有肉的菜,啥事也不用干,悠悠哉哉過一年。
自從被白選嚴厲拒絕過兩次,有一回兩個人還差點吵了起來,沈三多就再也沒有讓她摘下面具。他認為,無論長得什麼樣兒都是爹娘給的,不應該自卑。越是把自己的臉藏起來,日後越發不敢面對別人的異樣目光。總不能一輩子都戴著這玩意兒吧?找了男朋友也戴著?
白選解釋過她純粹是不想惹麻煩,並非自卑於容貌的醜陋。她心知肚明,這塊癬記其實就是皮皮。皮皮成長到可以獨自存活的地步,癬記自然就消失了。可是那天到來的時候,她的異能會不會也不見了?
這日子過得,真是矛盾重重且提心吊膽。白選不能餓著皮皮,否則她的異能根本使不出來。但要是皮皮成長得太快,她又擔心異能有朝一日會永遠離她而去。
痛苦了好長一段時間,白選終於想通了。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在還可以使用異能的時候多多參與資探任務,多多存點銀子防老是正經。到時候,咱有錢不能買幾個膀大腰圓的保鏢啊?
所以這次元家和花家聯手發佈的大任務,白選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公會。她不為那萬把塊的安置費,是想去見識見識海洋的富饒,並且為以後要走的路提前考察,以便早做打算。
說起這次任務一定要提到的人,就是如今已進入天舟科學院的少年科學家元啟森。這位不愧是出生時的腦波值就高達四百多的牛人,據說科學院一大幫白鬍子老頭老太都是他的堅決擁護者。為了他的病情,三次上書議會提要求。
是的,元啟森是天才,也是病人。他的病情終於在十五歲時再也瞞不住,被公之於眾。那回研究某個課題,也許是太過損耗了精氣神,長期用藥物壓制的病情毫無預兆地兇猛反攻。
元啟森在科學院舉行課題報告會,最後一個字尚在嘴邊,他就再也支持不住頹然倒地,搶救了幾日夜才把小命暫時撈回來。原來,在他五歲時就以輪椅代步並非身體虛弱、節省力氣以多做研究的可笑原因,而是患上了一種可怕的病症——淋巴癌。
元家死死向外界瞞著這事,一直都是由元啟森的祖父和伯父親自負責他的治療。現在,若是沒有轉機,病情嚴重到已經人事不醒的元啟森,最多只能苟延殘喘不超過一年就會撒手人寰。
這件事兒就像重磅炸彈,把整個天舟都炸得懵了。白選彼時正出任務,事隔一個多月才回到鐵木市,聽沈三多說起時,莫名其妙地她的心猛烈地跳了數下。
她忽然想起,元啟森病倒的那天,她好像在和一頭位階不低的荒獸肉搏。明明已經勝券在握,她卻倏地覺得陣陣心慌氣短,有種大難臨頭的危機感。
白選那時以為有更強大的荒獸在旁邊窺探,可是皮皮木有示警啊。好在這種可怕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只是愣了愣神,重又抖擻精神加入戰場。
人說雙胞胎之間會有心電感應,我們的白小乖同學這時還不知道,因為她這具身體的同胞哥哥命在旦夕,她才會有異樣感覺。
白選和沈三多津津有味地談論元啟森反覆不定的病情,並且很毒舌地猜測也許他根本就等不到特效藥的出現就會駕鶴西歸。說這話時,她腦子裡還在暢想自己究竟能從這次任務得到多少好處。
以元氏家主元承智為首的元氏醫院和天舟最高醫學研究院的專家們,經過反覆論證,終於定下了能夠拯救元啟森的醫治方案。但是,最主要的藥物卻大量需要一種現今庫存根本不足以支持整個治療過程的植物提煉物——紫杉醇
所以才有了這次大任務。受到元家和花家聘請的資探公會,將探索的區域在黑潮紀之前叫做雅魯藏布江大峽谷。當然,現在的那兒是一望無際的海洋,峽谷也變成了海溝。他們將探索其中一小部份地方,目標是一種叫做西藏紅豆杉的樹種。而從紅豆杉的樹皮和樹葉中能提煉出紫杉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