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頓時愣住了,雲兒雪兒也是一臉困惑。一時之間,東暖閣中靜得落地聞針,四個人都直愣愣的發著呆。
胤禛終於回過神來,勉強一笑,依然柔聲道:「我是胤禛啊,容兒」
「胤,胤禛?」玉容略帶疑慮的眼眸清清楚楚的表示她了她內心的想法。
「是,我是胤禛,是你的胤禛容兒,你,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胤禛瞬間渾身冰涼,鼻腔中一陣酸澀刺激,眼眶有些濕潤了。
「主子,」看到玉容彷彿仍在苦苦思索,嘴快的雪兒亦著急起來,忍不住湊上前輕輕笑道:「主子,你好好瞧瞧,這是皇上啊」
「皇上?」玉容怔怔念著,突然身子一震,臉色驟然突變,失聲道:「皇上你,你是皇上?」
「是,我是皇上,容兒,你慢著點,小心又弄疼傷口了」胤禛也不知是喜是憂,忙一邊輕輕拍著她,一邊好聲哄著。
「不,別碰我」玉容彷彿被火彈著了一樣,顧不得疼痛,下意識的往軟榻內側縮著,眼神慌亂失措,拚命搖著頭,口內惶恐的哭嚷著道:「不,你不是皇上你別碰我皇上,皇上他早就不理我,不要我了他,他恨我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不會見我的,他不肯見我的,你不是他,不是……」
「容兒,你別這樣容兒」胤禛五內如焚,又悔又痛又驚,顧不得別的,一把將她摟在懷中,緊緊將她按在胸前,語含痛楚顫聲道:「容兒你醒醒,你好好看看朕,朕是皇上,是你的胤禛啊朕沒有不理你,更沒有不要你,容兒,朕從來沒有那麼想過你不要這樣,朕好悔,是朕害了你……」
胤禛語無倫次的猶自懺悔自責勸慰,玉容哪裡聽得進去,在他懷中嘶聲尖叫著、哭喊著、掙扎著,聲音裡透著無盡的恐懼。她一轉眼瞥見雲兒姊妹,彷彿看見了救命稻草,向她們揮舞著手,大哭著喊道:「雲兒、雪兒,救我,快救我」
胤禛更急、更慌,手忙腳亂的軟語低言,下意識將她抱得更緊,在努力的換回她的意識,也未注意她嘴裡哭喊的是什麼,沒注意她的聲腔已經變得恐懼無限了。一旁的雪兒也大大的愣住了,睜大著眼,微張著嘴,驚疑的望著糾纏成一團的兩人。只有雲兒一怔之下,不及細想,忙上前一步,叫了聲「主子」向玉容伸出了手。
玉容下死勁甩開胤禛,猛然撲入雲兒懷中,口內亦喃喃念著「雲兒救我,雲兒救我,雲兒別走,別走……」
胤禛一呆,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看到她眼中望向自己那怯怯驚懼的目光,他的心一沉,身子一顫,雙手不由得軟了下去,怔怔的站在一旁出神。
這廂雲兒好言撫慰,玉容的情緒總算漸漸穩定了下來,安安靜靜的靠在她懷中,氣息亦漸漸歸於平復。胤禛不肯死心,叫著「容兒,」又試探著伸手去撫她,玉容頓時又嚇得花容失色,拚命搖頭,尖叫著往後退。
「皇上」雲兒有些不滿,下意識偏身擋在胤禛面前,將玉容摟著往旁邊藏了藏。胤禛咬咬唇,一跺腳,道:「快把林太醫宣來」
「是,奴婢這就去」雪兒這才猛然反應,忙忙去了。
林太醫來了,見到玉容已醒,心中稍安,隨即自然又有一番忙碌。胤禛照例迴避在外,想起玉容對他的反應,心中愈加焦躁不安,細細想來,若不是自己如此待她,她又怎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可是,他並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恨,恨她的背叛,這份恨正是由深深的愛戀而來,他對她越狠,他自己的心越痛胤禛一時傷感,一時悔恨,正感歎之間,林太醫躬身已出,胤禛隨即轉身大步往御座過去坐下,道:「她的情況怎麼樣?怎麼還,還是——」胤禛輕輕咳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他心愛的女人醒了過來,認識別人偏偏不認識他,還很牴觸、排斥他,總不是件光榮的事。
林太醫心裡雪亮,他剛剛進去診治時,快嘴的雪兒已經告訴過他發生過什麼事了。此刻聽了胤禛欲言又止的問話,當即恭聲拱手道:「皇上不必擔憂,容姑姑已經醒來便無大礙。容姑姑前些日子心情抑鬱,昨日又受了刺激,神智難免有些混亂,微臣開兩劑安神的藥,服兩日也就好了。」
胤禛長長的透了口氣,雙目怔怔凝視著前方,點點頭道:「那就好你仔細照料著,切不可大意了」
「微臣遵旨」林太醫恭聲而答,隨即又嚅嚅叫了聲「皇上,」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
「朕不是早說過了?有什麼要求儘管講」胤禛有些不耐煩,心中火氣徒然一漲:跟這些人說話,就沒有一個肯來個痛快的他不覺又想起玉容,她從來就不會這樣
「是,皇上」林太醫凝了凝神,頗躊躇了一陣,方陪笑道:「容姑姑如今體質虛弱,陰氣太盛,皇上乃真龍天子,剛陽之氣十足,這幾日,皇上,皇上最好先別到容姑姑跟前,微臣只怕她體質弱,受不了皇上天子之氣,還是等過幾日她稍稍恢復,皇上再去看她吧。」
胤禛一怔,心裡有些不舒服,不由微瞇著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林太醫。他自然明白林太醫的意思,什麼陰氣、陽氣都是托詞,他要說的是玉容如今不能再見他以免受刺激了胤禛心裡雖然不快,但細想想也是實情,終於眼底一黯,輕歎道:「好吧,朕知道了下去開方子吧」
「庶」林太醫如釋重負,忙忙退下。胤禛不說話盯著他那小段時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點沒蹦出來
一連三天,胤禛只有在晚間玉容睡著了之後才輕輕的過去看她一眼,除了黯然傷神,亦只有凝神歎息。好在林太醫的藥倒是有效,玉容看上去情緒穩定了不少,不那麼容易激動驚慌了。
三天之後的中午,玉容服了藥睡後醒轉,眼中突然多了前幾日不曾見的清明,她環視室內,怔了怔,轉眼向雲兒道:「這裡,這裡是延熹宮嗎?」
「主子,這是養心殿東暖閣,主子不記得了嗎?」雲兒心裡一緊,一邊坐在她榻前悄悄注視著她,一邊緩緩笑道。
「養心殿?我怎麼會在養心殿?」玉容皺了皺眉,霍然坐起。
雲兒一怔,有些為難。這話確實不太好說,總不能說她自殺未遂被胤禛抱了回來吧?
雲兒還在躊躇,玉容卻未理會,只顧自己發怔凝思。突然身子一震,臉色瞬間「唰」的變得慘白,「是了」她的手下意識緊緊的抓著水紅的杏綾緞面錦被,咬著唇淒然一笑,道:「我,我都想起來了唉」說著雙目一黯,空洞洞得望著前方。
「主子您,您沒事吧?主子」雲兒擔心的望著她,想要幫胤禛說幾句好話又怕刺激到她,終不敢說。
玉容輕輕搖了搖頭,下意識的抬起手,怔怔的瞧著自己那有些陌生的手,道:「奇怪,我怎麼沒死?不應該啊……」
「主子主子您別這麼說,主子,您別嚇唬奴婢啊」雲兒心頭大跳,不由得語帶嗚咽,雙膝一軟,順勢滑著跪了下去。
玉容伸手輕輕挽了挽她,道:「你起來吧,我只是說說罷了皇上呢?」
雲兒聽她問到胤禛,心中一喜,一面起身一面笑道:「主子,您終於記起來了要是皇上知道了指不定有多高興呢皇上這幾日急得不得了,沒有一刻不掛念著主子您,盼著主子您醒過來,林太醫——」
「好了好了,說這麼多也沒說到點子上,皇上呢?」玉容有些不耐煩打斷了她,說著又躺了下去。
「是奴婢糊塗了」雲兒忙改口笑道:「皇上這會多半在西暖閣處理折子,主子,奴婢這就去請皇上過來」
雲兒話音未絕,胤禛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簾外——早有「好事者」聽到玉容與雲兒的談話跑去稟報了。
只見胤禛欣喜異常喚了聲「容兒」快步上前坐在玉容榻前,伸手撫上她的臉,笑道:「你終於醒了,終於記得朕了」
「皇上,」玉容臉一偏,有些下意識避開了他的手,隨即以掌撐榻坐了起來,信手理了理凌亂的鬢髮,向胤禛輕輕頷首視為行禮,道:「皇上吉祥」
胤禛一怔,不為察覺的輕歎了口氣,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怎麼對朕如此多禮了?你身子怎樣,還,還疼嗎?」
玉容任由胤禛握著自己的手,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胤禛見她不抗拒自己,心中更復一喜,往前挪了挪,另一手順便攬上她的肩,將她攬入懷中。雲兒見狀一使眼色,與隨侍的宮女們都退了下去。
「容兒,」溫香軟玉在懷,胤禛心裡一暖,不由得百感交集,在她額上吻了吻,當即便坦坦然然、誠誠切切道:「是朕不好,朕錯怪了你。容兒,朕每每叫你受委屈,朕真的好悔幸好老天有眼,教你醒了過來,重回朕的身邊,不然,從此形單影隻,對鏡淒涼,朕活著還有什麼趣」話說完,他自己不由一陣後怕,聲音裡也帶了輕顫,緊緊的抱著懷中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