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倦大清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305章 悔不當初
    「做戲做足,容兒,從這一點看,你倒又長進了朕倒要看看,你們做戲做到幾時還不上前給朕拿下」胤禛越發氣怒如狂,陰惻惻沉下臉喝道。

    再也抑制不住的淚水如泉洶湧而出,迷濛中她絕望的眸子向他清冷一望,蒼白的臉上掙出一個淒絕的微笑,她雙眸一閉,頭微垂,身子向前一挺,冷不防往那鋒利的短劍上撞去微云「啊」的驚叫一聲,身子往後踉蹌,握劍的手彷彿被火燙了似的往後一鬆,「匡啷」一聲,短劍落地,玉容悲痛欲絕,當即站立不穩,雙膝一軟倒了下去。

    眾侍衛怔了一怔,立刻向微雲逼了過去

    一陣糾纏摩擦,玉容手上縛著的繩子早已鬆了勁,她輕而易舉的掙脫了束縛,顫抖著撿起那把沾著血珠的短劍,抬起盈盈淚眼,向胤禛淒然一笑,昂然道:「皇上,你可以不愛我,可以不在乎我,可你不能污蔑我我沒有跟她合謀欺騙你,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騙你從來沒有你不相信麼?我會證明給你看」說著她想也未想,纖纖素手一抬,握起短劍,劍鋒向內,朝自己心窩上狠狠的刺了下去……

    「容兒,不要」胤禛腦中轟然倒塌,渾身的血「唰」的一下彷彿被抽乾了他驚懼的大叫著,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朝她飛奔過去,撲倒在她的身旁,下意識伸手去擋只是哪裡還來得及,玉容輕哼一聲閉上了眼,軟軟的倒在他的懷中,胸口血如泉湧,立刻染透了衣衫,如淅淅淋淋的細雨打落在地,也染紅了他明黃的龍袍。

    「容兒,容兒,你別離開朕,別離開朕害了你,是朕害了你」胤禛忍不住放聲悲號,大顆大顆的淚水滴落在她蒼白如紙的臉頰上。

    「皇上,皇上蘇公公,快傳太醫快傳太醫呀」剛剛被越來越不放心的熹妃打發趕來的雲兒見此狀況驚得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轉不過來蘇培盛猛然回過神來,忙道:「是,是」急急奔去。頓時亂成一團

    胤禛這才如夢初醒,急吼吼道:「對太醫,太醫,快傳太醫」他抱起她,踉踉蹌蹌往養心殿跑去,小太監們忙不迭著跟上,簇擁著去了。偌大的乾清宮前霎時一片空蕩,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知所措。

    「把這女人拿下」首領侍衛如夢初醒,「錚」的一下長劍輕抖,踏步逼了上去。

    微雲臉色一變,驀然收回目光,悲慼痛楚的神色驀然消失,她冷笑著後退一步,猛然扯掉外袍,眾人只覺眼前一亮,一片明黃中,微雲冷笑道:「我有聖祖皇帝御賜黃馬褂在身,你們誰敢動我」

    微雲的外祖父安親王岳樂乃是隨著聖祖康熙南征北戰、立過無數汗馬功勞的一朝元勳,她身上所穿的黃馬褂便是外祖父由軍功換來的賞賜。眾人臉色一變,面面相覷,不由得遲疑了起來。只是胤禛沒有話,眾人雖不敢上前,卻也不許她走,仍是團團圍住。

    雲兒眼中一黯,上前揚聲喝道:「你們都退下,讓她走吧」

    「雲姑娘,要是皇上怪罪下來——」

    「我一力承擔,讓她走吧」

    「既然如此,那就由雲姑娘做主吧」首領侍衛手一揮,眾人紛紛收回兵器,讓出了一條路。

    微雲向雲兒投去感激一瞥,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逕自去了。

    養心殿中,壓抑低沉的氣氛縈繞在各人心頭,沒有人敢說話,沒有人敢動一動,甚至沒有人敢放開呼吸。只有胤禛背著雙手不住來回徘徊,時不時顧盼張望,滿臉焦躁急慮,他單調急促的腳步聲啪啪作響,打在每個人的心底都是一陣戰兢和哆嗦。他猛然停住,扭身疾步便要往東暖閣中去,雲兒慌忙輕而快的叫了聲「皇上」見胤禛住了腳,忙忙接著柔聲道:「皇上歇一歇吧幾位太醫和秀清秀雅她們都好好在裡面沒出來請旨,料想主子不妨事的,皇上不必擔心」說著雙手奉上一盞熱茶。

    雲兒料到胤禛必定會焦躁不安,生怕他會闖進去影響了太醫們正常診治,又怕他要進去時無人敢攔,故而只讓秀清秀雅帶著兩個小宮女在裡面給太醫幫忙,而自己則守在胤禛身邊。

    果然,胤禛怔了一怔,沉沉歎了口氣,接過茶隨身坐下了。他何嘗不知,他這副面孔一進去,就不說什麼,那些太醫們也得嚇得心跳手哆嗦,倒是等在外邊的好。只是一顆心無論如何也安定不下來,抬著手端著蓋碗茶也不喝,只是發愣,半響又是一歎,將茶碗擱在一旁几上,向雲兒瞟了一眼,低低歎道:「你說,她會原諒朕嗎?朕又傷害了她,朕害了她……」

    「皇上」雲兒勉強一笑,怔了怔,道:「主子是個明白人,何況這裡頭還有誤會,只要誤會解開了,主子是不會怪皇上的」

    「但願如你所言」胤禛苦笑,卻是連他自己都覺得難。她倒下去前那樣哀怨、絕望、痛楚、悲憤、決絕的眼神,是他從沒見過的,回想起來亦令他心碎神傷。她還會原諒他嗎?他們還能回到從前嗎?他只有苦笑,繼而是深深的悔恨和懊惱

    直到掌燈時分,領頭的林太醫終於率眾出來了,諸人面上都是一片疲憊和緊張,額上還有不及擦拭的汗跡。

    「她怎麼樣了?要不要緊?醒了嗎?」胤禛聞見輕碎的腳步聲,眼皮一翻,豁然起身急急開口。

    「回皇上話,」林太醫下意識撫了撫額,躬身垂首道:「傷口已經處理好了,幸好傷得不深,性命已無大礙,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胤禛剛剛放下的心「忽」的一下又被提了起來。

    「只不過,容姑姑產後失於調理,身子較弱,元氣有虧,如今又失血過多,要恢復元氣恐怕不易,如今微臣也不敢過早斷言,一切還得她醒過來才能明瞭。」

    胤禛心中又是一痛,眼下肌肉抽搐幾下,毫不猶豫道:「這不打緊等她醒來了,你仔仔細細替她瞧瞧,需要什麼儘管跟朕說,只要世間有的,朕總能弄來你要仔細了」胤禛聲調徒然一轉,道:「治好了她,朕重重有賞,若是她將來落下什麼病根,朕饒不了你們」

    「是,皇上」林太醫等悚然一驚,腰彎得更厲害了

    胤禛點點頭,道:「蘇培盛,帶他們下去,林太醫先不必走,暫時留在偏殿等候傳召。」

    蘇培盛自遵旨辦理,太醫們亦井然而退,胤禛一撩袍子,忙忙轉入東暖閣內。

    在榻前伺候的秀清、秀雅等慌忙屈膝請安,粉頸低垂,不敢讓胤禛瞧見微紅的眼眶。胤禛擺擺手揮退她們,自己輕輕上前,偏身坐在榻前,癡癡的瞧著面白如紙、合目而躺的玉容,心中又悔又痛又恨又懊惱,只覺數種情愫一齊湧上心頭,盤旋縈繞在胸腔,令他既悲慼又惶然。細想起來,又有點目瞪口呆不肯相信眼前針扎一樣的事實:他怎麼會那麼殘忍的對她?他竟然下得了狠心

    胤禛低低的歎了口氣,輕輕的喚著「容兒」,伸手將她落在錦被外邊的手握在掌中,她的手軟綿綿的,彷彿失去了生命的肉,沒有彈性,也不再光滑如昔。胤禛的眼中卻滿是柔情,彷彿他掌中的是一雙天底下最美麗的手,緊緊握著不忍鬆開。

    胤禛怔怔的瞧著她,此時的她,一動不動的仰躺著,多麼脆弱,多麼蒼白,他彷彿能看見她的生命力在一點一點的流失。他心裡一陣恐懼,想要阻止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守著,千般眷戀與不捨。為何此時,他所記得的只有她的好?她的欺騙與隱瞞,他曾經認為天大的事,跟眼前的人比起來,也不過一片鴻毛。

    胤禛就這麼一直守在她的榻前,雲兒勸了幾次,見他一言不發亦一動不動,眼中一黯,無聲的歎了口氣,默默退了下去,卻不敢走開,靜靜的坐在東暖閣外。

    直到次日早上,玉容仍然沒醒過來。胤禛無奈,凝視著她靜靜穩穩躺著的身子,終向雲兒輕歎道:「好好守著她,若是她醒了馬上告訴朕,若是沒醒,等會朕下朝便讓林太醫再來瞧瞧」

    雲兒心裡雖亦暗暗著急,嘴上卻勉強陪笑道:「皇上放心,林太醫既然說了無礙定是無礙,主子一定會醒過來的」

    胤禛輕輕嗯了一聲,俯身在玉容額上吻了吻,又癡癡瞧了一陣,這才輕輕一歎,忙忙前往乾清宮上朝。

    關於昨日乾清宮前發生的一場驚心動魄之變故,半天之間早已傳遍朝野,因此這日上朝眾臣無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好殃及池魚被皇上遷怒。若是真倒霉,在這個時候也只能認了,連說理都不敢說

    不過,沒人會盼著自個倒霉,人人都存著小心,斂氣屏聲,小心翼翼瞧著胤禛臉色辦事,只要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誰都覺得最好不要耽擱皇上的時間,還是緩一緩再說的好。

    於是,不到半個時辰,胤禛便退了朝。眾臣心裡都想,他們如此識趣,這下子皇上該會記一記他們的好吧?誰知胤禛心裡七上八下只是牽掛著玉容,神思惘然,真正是度刻如年,早有些不耐煩了,待得一聲「退朝」出口,人早已起身,迫不及待的回養心殿去了。

    玉容依舊沒醒,蒼白的臉上更添了幾分憔悴,嬌小的身軀躺在寬大的榻上,彷彿海上的一葉扁舟。雪兒昨日晚間便已回來,此刻正與姐姐一道守在玉容身畔,姊妹二人正在低低的說著話,聽到胤禛一聲「她還沒醒嗎?」忙站了起來,回身請安,雲兒便輕輕回道:「皇上不必憂心,或許等會就醒了」

    胤禛置若罔聞,越過她姊妹二人,坐在玉容身旁,怔怔的凝視著床上的人,心尖情不自禁便泛起微涼的傷感的顫意。他忍不住緊緊握了握拳,有些焦躁的歎了口氣,道:「快去,把林太醫請來」

    雪兒才剛答應了要去,床上的玉容突然起嗽來,咳得有些吃力,牽引得胸部一下一下的動著,頭左右偏了偏,嘴裡也喘了起來,似是輕輕呻吟著。

    「容兒,你醒了嗎?你,你終於醒了」胤禛大喜過望,緊緊握著她的手,深邃漆黑的雙眸驟然閃亮如寶石,閃耀著驚喜交加的光芒。雲兒雪兒也忍不住心頭大喜,一時情不自禁轉身靠近來,忘了去宣太醫。

    誰知玉容雙眸依然緊閉,似是方纔的咳嗽牽動了傷口,她忍不住微微蹙眉,輕輕哼了兩聲。

    「容兒,是不是很疼,你,你醒醒啊」胤禛想起那雪亮的短劍刺入她胸膛的一剎那,瞅著她蹙起的眉,忍不住心中一緊,低低的、柔柔的、小心翼翼的喚著她。一旁的雲兒雪兒亦睜大著眼一眨不眨,緊張的望著床上的人。

    胤禛的輕喚彷彿起了作用一般,過了不到一刻鐘,玉容的眼皮動了動,終於輕輕睜開了眼。她彷彿不能適應眼前的光亮似的,雙眸快速的、細細密密的眨了眨,最後終於緩過勁來,一雙烏漆漆的眼珠子轉了轉,肆無忌憚的直直望著胤禛,彷彿包含著無數的不解和困惑。

    她的眼光陌生不解得可怕,胤禛心裡「咯登」一下,狂喜的心情驟然轉為心疼,卻不願多想,只是更加內疚,恨不得要掏出心來好好補償她。他溫柔的握著她的手撫在自己的臉上,另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前額、臉頰,低低含笑道:「容兒,你終於醒來了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朕,朕盼得多辛苦,容兒——」

    「你是誰?」玉容定定的盯著他,似乎並未聽見他的話,反而十分清晰困惑的問了一句令他目瞪口呆的話。

    胤禛頓時愣住了,雲兒雪兒也是一臉困惑。一時之間,東暖閣中靜得落地聞針,四個人都直愣愣的發著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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