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倦大清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270章 深夜密謀
    是夜,年羹堯在府中書房踱來踱去,破口大罵允祀多事,又罵胤禛不念他的功勞幫他說話,地上是揉成一團扔了一地的廢紙。

    恰在此時,小廝來報:廉親王求見。

    年羹堯嘴角抽出一撇冷笑,怒目喝道:「不見就說本將軍已經安歇下了」

    「怎麼?年大人當真這麼恨本王?本王可都是為了將軍好啊」允祀不知何時踏了進來,顯見是聽到了他那賭氣的話。他的語氣中卻沒有絲毫的不悅,不緊不慢說著,面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溫潤如三月的春風。

    這一來,年羹堯反而有些尷尬,老臉一紅,所幸在不甚明亮的燭光下看不真切。

    「八爺這是什麼話在下哪敢跟八爺計較?只是心中煩悶,生怕一時失禮怠慢了八爺,不願相見罷了,沒有別的意思」年羹堯忙拱手打著哈哈陪笑。他嘴上說得客氣,行動上也客氣,偏偏一口一個「八爺」,連一句「王爺」也不肯叫。顯然,他是有意不賣他的賬

    允祀只做不知,毫不介意他無禮的態度,自顧自鬆鬆背著手,挺立著修長的身子,一副儒雅超脫的神情,在他書房中壁上字畫前細細讚賞,時不時還點點頭,笑著點評讚好。

    年羹堯見他如此,大感摸不著頭腦,不懂他深夜造訪到底所為何目的?若說來討銀子,大可不必如此心急,而且態度也不像;若說為了別的什麼事,年羹堯暗暗在肚裡搜尋了一回,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本來就是嘛,不然白天在御前他就不會那樣針對自己了

    想到白天的事,年羹堯心中復又燃起怒火,忍不住捏了捏拳頭。奉茶的僕人端著茶盤進來,年羹堯使個眼色屏退了去,親自掩了門,忍著一肚子不痛快上前向允祀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這麼晚了勞八爺大駕,不知所為何事,還請八爺明示」

    允祀笑笑,輕輕一撩袍子從容落座,恬淡的微笑著趨了趨身雙手接過年羹堯奉上的茶,在手裡撥了撥,依舊放下,轉了轉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把玩著,閒閒笑道:「年大人這是明知故問了,我來找年大人,還能有什麼事呢」

    年羹堯的臉色立刻變得像一灘爛泥,嘴角抽了抽,有些急躁的挪了挪身子,手握成拳擋在唇邊,喉嚨裡掩飾的清了清,澀然道:「八爺也太盡忠職守了吧?算賬不是我的強項,這麼短的時間我還沒理好呢,等過幾天弄清楚明白了,我老年自然會去稟報八爺」

    「怎麼年大人以為我是來催帳的?」允祀故作大吃一驚。

    「難道不是?」年羹堯是真吃驚,霍然抬頭,睜大了眼瞪著他。

    允祀面上露出寬容溫和的笑容,語氣卻十分斷然乾脆:「當然不是」

    「那麼您是……」年羹堯不由得便客氣了起來,還加上了尊稱。

    允祀俊目微掃,緩緩道:「正如年大人所說,算賬不是你的強項,但卻是本王的強項。本王此來,是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年大人的」

    年羹堯忍不住身子一震,挑了挑眉,露出十分意外的神情。暗暗尋思:這算什麼?又拆廟又做香客?他不敢輕易相信允祀的話,只是端著茶碗沉吟不語,似在思索著什麼。

    也怪不得他疑心,因為這事若不是允祀揭發挑出來,根本就不會有這麼一件事,如果沒有這麼一件事,他年羹堯也早已經離開京城優哉游哉回自己的西北地盤上去了哪還在這受一頓鳥氣

    「我沒聽錯吧?八爺可是說要幫我?」年羹堯嘴角勾起一抹含譏帶諷的笑。一提起他心中就來氣

    「當然,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允祀答得雲淡風輕語氣卻不容置疑。

    「那麼,」年羹堯突然抬起頭,雙目灼灼直視年羹堯,一字一字道:「那就請八爺幫我把那一百多萬兩銀子補上吧老年我在這先謝過八爺了」

    允祀愣了愣,不但沒生氣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指著年羹堯,一邊笑一邊搖頭,直笑得喘不過起來。

    「八爺,這很好笑嗎?亦或是八爺覺得此事不過小事一樁好笑?還是覺得我老年是在與虎謀皮好笑?」年羹堯被他笑得惱羞成怒,怒火燒心,說話也不留情面起來。

    允祀卻突然面色一正,長長歎了口氣,換了十分沉重無奈的口吻道:「亮工,你這話可有點過了我是笑你太看得起我了,上百萬的銀子,把我廉親王府拆了只怕也不夠,試問我又如何替你還賬?我就算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能耐啊」

    年羹堯一副「原來你就是來耍我的」的了然模樣,倪了個白眼,微微冷笑,「既然如此,下官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八爺請回吧」

    允祀渾然不動,頗為玩味的瞟了年羹堯幾眼,用不點不透的語氣歎道:「老年,我是真的想幫你,怎麼,你不信?」

    年羹堯怒極反笑,忍著極大的火氣緩緩道:「那麼八爺打算怎麼幫年某人呢?」

    允祀彷彿渾然不覺他話中的嘲弄和怒氣,一本正經道:「很簡單,人是活的,賬是死的,只要把賬做好,說得過去,在皇上那裡也就能過關了。」

    年羹堯見允祀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不由睜大了眼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原諒他吧不是他腦子不夠使,他是真的叫八賢王給繞糊塗了

    面對他的目光,允祀十分坦然,頭微微仰了仰,苦笑道:「亮工,你不會以為今天的事是我的主意吧?」

    「難道不是?」年羹堯脫口而問,心道若不是你這當口挑我的刺,我至於弄得如此尷尬嗎

    「亮工,你我同為臣子,你該明白我的難處啊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唉」允祀眼中一黯,沉沉歎了口氣。

    年羹堯怔了怔,腦中突然劃過一道閃光,身子大震,雙目圓睜,不由「啊」的驚呼一聲,頓時如轟去魂魄,手腳無力,半邊身子都麻了發了半響呆,才嚥了嚥唾液,因吃力而結結巴巴道:「原來,原來是,是皇上——」

    「年大人」允祀立即出言打斷了他,下意識瞟了窗外一眼,目含警告。

    「承讓指教」年羹堯強扯起一絲笑意拱了拱手,心上一片冰涼。

    他怎麼也沒想到胤禛會這樣待他會這樣待替他立下大功的潛邸舊人

    轉念一想,立刻恍然大悟胤禛對他不滿,對他的要求諸多不肯答應,這本來就是明擺著得事實,只是他自己沒有在意而已可惡的是,自己已經退了一大步,寧願委委屈屈去當這什麼陝甘總督了,為何他還是不肯放過自己?居然還想藉著貪墨一事來整垮自己這還罷了,偏偏面上還要做好人,指示旁人出頭,害的自己差點就怪錯、怨錯了人年羹堯不由越想越不平不甘,越想越心冷,越想越灰心喪氣,諸多情緒化作長長一聲歎息,腦海中霎時湧出一句話: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此事羹堯該如何應對,還請王爺指教」年羹堯起身向著允祀單膝一跪,雙手抱拳,滿臉的凝重與心悅誠服。

    「亮工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允祀慌忙起身扶起了他。二人重新坐下後,允祀便從容道:「這件事我已經盤算過了,亮工,只要賬面上沒問題就好說,當然,既然這事已經通了天,也不能一點問題都沒有,不然豈不是不給皇上面子?所以銀子,你還是得填補上十來萬兩。然後再好好跟皇上認個錯,求個情——你是立了大軍功的人,我朝最重軍功,何況你又是皇上的潛邸舊人,皇上定會念著軍功舊情饒過這事亮工,你看如此怎樣?」

    年羹堯一聽允祀提起什麼「軍功、舊人」心中更加又苦又澀,忿忿不平,一口氣憋悶在胸中差點要炸了。他長歎一聲,苦笑道:「除了如此也沒有別的法子了」說著又向允祀拱了拱手,感激道:「多謝八爺一片苦心做賬的事,還請八爺——」

    「這個自然」允祀當仁不讓滿口應承了下來,又笑道:「若是亮工在京中沒有現銀,我府裡倒還有些個閒錢——」

    見允祀如此不計前嫌,想到自己先前的無理,年羹堯感動極了,忙道:「八爺別再說了在下真是慚愧還還好意思要八爺的錢,哼,」他雙目跳動,冷笑道:「十來萬銀子,我老年自認還掏得起,既然皇上想要,給他就是了」

    允祀笑了笑,點頭道:「這樣,也好」

    「八爺」年羹堯發了會呆,突然開口叫了一聲。見允祀望向他,又有些躊躇起來,想了想,終於直言道:「這話說出來有些無理,可若是不說,我心裡又不自在,先請八爺見諒則個八爺,我老年跟八爺素來無交情,我不太明白,八爺今次為何要幫我?」

    允祀早料到多疑多心的年羹堯會有此一問,他卻不急著回答,垂眸沉吟了半響,才咬著牙道:「第一,我不想看到他如願以償;第二,我不想讓他打倒你,因為如今還能讓他有所顧忌的,就只有你了;第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拜託你——」允祀說著望了年羹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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