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要顧全大局,總免不了要有所犧牲,就看王爺心中怎麼想的了!」烏思道不覺暗歎:從前倒看不出,王爺還真是個情種!只可惜,生在皇家,如今各位阿哥們面上雖然和和氣氣,骨子裡早已勢同水火,你防著我我算計你,不鬥出個結果來,如何能了局?
良久,胤禛終於緩緩道:「多謝先生提點,這事該怎麼做,胤禛明白了!只不過,」他有些躊躇,道:「這事只有先生知道,也不能超之過急了——」
烏思道明白他是要慢慢找恰當的機會才會告訴玉容,生怕自己走漏了風聲驚著了這位側福晉,當即笑道:「王爺多慮了!老朽足不出戶,亦從不與外院人閒話!何況,這是王爺的私事!」
「那就好!」胤禛放了心,起身告辭。再出門時,月已中天,如水月華下,絲絲分明,映得週遭一片澄亮。他吸了口氣,肺中吸進一陣清冽的涼意,腦子頓感冷靜清醒了不少,裹了裹身上的玄色狐皮大裘披風,這才往忘月居去。
掀開厚厚的墨綠彈絲金織暗紋棉門簾,一股融融的暖氣撲面而來,讓人情不自禁心頭一陣溫暖,胤禛雙手放在唇邊呵了呵氣,笑道:「這天氣還真冷!」
玉容從熏籠旁起身,一邊替他解著披風遞給雲兒,一邊笑道:「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這樣大冬天,又是深夜,能不冷麼!」
胤禛伸手在她膩滑的腮上輕輕捏了一把,攬著她坐在暖炕上,笑道:「容兒是怪爺來的晚了麼?剛才去了烏先生那一趟!」
玉容窩在他懷中,有幾分慵懶,幾分恣意,微嗔他一眼,細白的牙咬著唇,指尖在他胸前衣襟劃弄著,含笑道:「爺多心了!怎麼爺以為容兒是在等爺麼?是弘歷那小子太鬧了不肯睡覺,容兒剛是在哄他玩呢!他剛剛才回去睡覺,容兒也正準備睡呢!」
胤禛頓時噎住,見她烏油的秀髮鬆鬆挽在腦後,鬢上只簪了幾點細碎的翠玉珠花,粉紅交領裡衣褲,外邊是石榴紅底子繡金梅花寬鬆交領漢裝棉衣,腰間繫一條同色金線收邊腰帶,寬袖大袍,將整個身子鬆鬆的包裹著,慵慵懶懶,果然是一副即將就寢的模樣。他氣不打一處來,順手拍了拍她的臀部,笑罵道:「該打!一點不把爺放心上,爺還是走的好了!」說著佯裝下炕。
玉容忙一把抓住他胳膊,膩在他懷中,笑道:「開個玩笑嘛!爺好小氣!爺忘了麼?還說今晚要陪人家把那幅牡丹圖畫完,人家等了半夜也不見爺過來,還不許發發脾氣麼!」
胤禛一愣,這才想起一幅工筆牡丹圖兩人畫了有兩個多月也沒完成,如今天氣漸冷,顏料漸膠澀不潤,這幾日正加緊趕工,還差一點今晚便可完成,沒想到自己卻又忘了。他有些歉意,低頭吻在玉容額心,撫著她滑膩的頸脖,笑道:「是爺一時忘了,爺這就陪著容兒將畫畫完,如何?」
玉容一把扯住正要抬腳下炕的胤禛,嬌嗔道:「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一幅畫要緊還是爺明兒早起早朝要緊?容兒不過隨口說說罷了,哪裡真那麼小氣、不肯體諒爺了?」
胤禛心思一動,摟著她的手緊了緊,想了想,遲疑道:「可是,爺言而無信,容兒真的不介意、不生氣、不怪爺嗎?」
玉容笑笑,白了他一眼,雙手環上他的脖子,道:「有什麼可介意、可生氣、可怪的?這不過小事一件罷了,聽爺的語氣,倒像是什麼大事似的!」
「如果,」胤禛溫柔的注視著她,欲言又止,輕輕咳了一聲,道:「爺是說如果,將來爺不留神又言而無信、欺騙了容兒,容兒還肯體諒爺麼?」
玉容聽他說得古怪,不由起了疑影,眸子徒然一亮,一眨不眨望著他,疑惑道:「爺這話奇怪?我怎麼聽不明白呢!」說著又半真半假笑道:「嗯,這可就難說了,有的事可以原諒,有的事是不可原諒的!」
胤禛神色似乎一滯,晶亮如墨玉的眸子中閃過瞬息的黯然傷神,他勉強笑了笑,認認真真注視著懷中的人,道:「容兒,記住爺的話,爺永遠都不忍傷害你!」
玉容「嗤」的一笑,從他懷裡掙扎著起來,道:「是是是,容兒知道爺對容兒的深情厚意啦!可是爺,你還不睏嗎?小心明天早朝打瞌睡被你皇阿瑪罰!我是無所謂,補覺的時間多著呢!」
眼前的人兒總能叫他摸不透,時時帶給他驚喜意外,小心眼愛使性子,轉眼卻又懂得體諒他心疼他,胤禛心底升騰起絲絲溫情,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他越看越愛,越想越喜,一笑下炕,打橫抱起她往寢室走去,下巴在她臉蛋上蹭了蹭,親暱笑道:「容兒這般體貼,爺豈能拂了容兒的好意……」
不一刻,從內室傳來衣衫窸窣的聲音,胤禛不知做了什麼,引起身下小女人難以抑制的婉轉嬌吟。簾幔低垂,床榻輕響,喘息呻吟間,只餘一室的曖昧,一室的情慾……
一連過了好幾天,關於年佳儀的事胤禛愣是一個字也沒提。
雍親王府依舊過著如往日般平靜如水的日子,雍親王依舊日日陪伴在容側福晉身旁,有說有笑,似是什麼都沒發生。
「福晉,難道王爺沒明白福晉的意思嗎?還是說王爺根本不在乎年小姐嫁給八爺?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燕兒觀察了好幾天,終於忍不住問那拉氏。
那拉氏優雅端莊輕輕一笑,瞟了燕兒一眼,不疾不徐道:「王爺何等心思,豈是你輕易猜測的到的?不過,你還真說著了,王爺的確不會在乎年佳儀嫁給八爺!」
「福晉……」燕兒睜大了眼。
「可是,」那拉氏嘴角揚起一個自信的弧度:「王爺會在乎年羹堯會不會投向八爺!」
燕兒一愣,恍然大悟,接著又疑惑:「可是,可是王爺還是沒動靜啊,年小姐是年羹堯所疼愛的妹妹,照理說王爺為了籠絡年羹堯,該不會讓年小姐嫁給八爺才對啊!」
那拉氏淺淺吟笑,氣定神閒道:「沒有動靜最好!現在沒有動靜,就表示將來的動靜會更大!這件事你可不許多嘴,也不准再打聽了,王爺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那拉氏望了望一頭霧水的燕兒,輕輕歎了口氣,恨鐵不成鋼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跟了我這麼些年,怎麼仍是一點兒長進也沒有!我問你,十五那天晚上,爺從咱們這出去,是直接去了忘月居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燕兒想了想,道:「好像是先去了書房,然後又去了烏先生的望桐軒,後來才去的忘月居。」
「這不就是了!」那拉氏悠悠輕笑著,雲淡風輕道:「看來爺的心裡糾結的很哪,生怕傷了人家的心,不知該如何啟齒!哼,咱們就等著瞧吧,那一個未必體諒他的情!」
燕兒心悅誠服,不由屈膝福了一福,笑道:「福晉計謀過人,奴婢實在佩服的緊!」
那拉氏卻淡淡一笑,目光毫無焦點望著虛空的前方,嘴角泛起一絲苦意,悵然道:「這不算什麼計謀,若你真想瞭解一個人到什麼地步,就能到什麼地步!」是愛,還是恨支撐著這份心?她自己也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