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柳寒蟬 審判篇 第八十六章 重生
    淚水止,哭聲停,人歸去。

    筱尤在緊張和傷心中,慢慢放鬆了情緒,竟漸漸熟睡。

    肖沒將她的傷口細心密實地包紮起來,又將她如最貴重寶物般抱在懷裡,一步步地沉重地往外走去。

    外面已是傍晚,夕陽如血,撒在迷蹤林中,將周圍景色一一染紅,又漸漸地轉入黑色的夜幕,空氣中帶著幾分淒涼的滋味,旁邊有些許蛇或野獸穿過的聲音,伴隨著即將到來的夜晚,讓人有些寒冷。

    肖沒走得不遠,卻聽見前面山崖下傳來一些細碎的說話聲,他將筱尤放在草叢中,小心翼翼地靠近伏低往下看去,下面是一片絢麗的花叢,有一個穿著打扮似乎十分俏麗的女子在花叢中挖坑,旁邊放著一具怪異非常的肥胖屍體。

    她挖坑挖得很認真,也挖得很深,花了很多時間,才將這個看起來並不複雜的坑挖完,又細細地將坑底每一個凹凸處抹平,然後往裡面鋪上乾草,做成一張厚實又柔軟的床。

    一切佈置好後,她自己躍入坑內躺下,不一會後又站起,彷彿在研究這張床的舒適度,確定完畢後,她很溫柔地將旁邊的肥胖屍體放了進去,看了許久後才開始撒下第一把土。

    此時肖沒才看清楚那個女子的臉,心中不由冒出冷汗,那竟是魔道中難纏的蜘蛛女,為何在此他卻無法得知。

    平素喜怒無常的蜘蛛女臉上掛滿淚痕,她在哭,卻不知道哭什麼。她看著坑中醜陋的男人,似乎每一把土都捨不得撒下,似乎每一個動作都十分吃力,平日行事謹慎的她甚至沒有發現遠處偷窺的肖沒。

    「都是姐姐害了你……姐姐害了你……我……一定會復仇的。^^君子堂首發^^」蜘蛛女又開始說話了,聲音斷斷續續。飄入肖沒靈敏的耳中。

    她一直在嘮嘮叨叨。不知道多久後,她終於將最後地土撒下,掩上墳中人地面孔,又將整個墳墓整平,沒有寫墓碑,卻種上鮮花。最後跌跌撞撞地離開,不知去往何處。

    她要去找誰報仇。和肖沒沒關係,所以也沒有多想。他只是見那個難纏的傢伙走遠後,大大地鬆了口氣,重新抱起筱尤往山下走去,卻在半路遇上了獨自一人的李惜緣。

    李惜緣見到他們二人無事,急忙奔上來,又見肖沒懷中的筱尤斷臂。不由吃驚地愣了一下,卻歎了口氣說:「還好。活著就好。」

    「你們為什麼不管她就撤退了!」肖沒不客氣地質問,「她差點就死了!」

    「對不起……」李惜緣滿面通紅,急忙低頭道歉。

    肖沒心中憤怒發洩過後。頭腦立刻冷靜下來,他又問:「怎麼只有你?其他人呢?蕭惜言才是昆門的背叛者,你們沒事吧?」

    「柳兒被蕭惜言帶走了……」李惜緣的頭垂得更低,聲音苦澀,久久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其他人呢?」肖沒再問,心中隱隱有不妙地感覺。

    「劉氓沒事。小白在昏迷中。可是白瑾……」李惜緣的聲音中突然有了嗚咽,「他的脊椎骨碎了……」

    人的脊椎骨破碎。只有兩個結果,一是死,二是終生下身癱瘓。

    白瑾今年二十八歲,正值風華正茂年華……可是他作為武林人的一生已經早早結束了。\\\Junzitang.com\\\

    再也無法力拔千斤,再也無法追風奔跑,再也無法遊戲人間。

    他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

    誰也不知道。

    肖沒默默地與李惜緣一起往躲避的地點前去,他心中再也沒有抱怨和憤怒,也沒有說話。

    在這場戰鬥中,他們輸了,願賭服輸,付出應有地代價。

    從此再無法拉開弓弦的射手與從此再無法站起地劍客,兩個人的武林人生就此改變。

    剩下的人心中卻無任何退縮地**頭,因為他們無路可退。

    肖沒的腳步輕一步重一步,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來到了大家的臨時隱藏居所。那是一間建在郊區的荒廢廟宇,裡面雜草叢生,屋頂處處破漏,彷彿幾十年沒人來過。

    劉氓正坐在這個廟宇的院子裡用個小鐵皮爐子煎藥,旁邊呆著個正瑟瑟發抖的大夫正與白瑾檢查傷口中。小白則坐在不遠處地石頭上,一句話不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兒好像是劉氓以前住過地地方,是他帶我們來的,」李惜緣一邊解釋,一邊領肖沒去找了間空屋,簡單將床鋪收拾一番,讓筱尤躺了下去,又去將那個大夫抓過來給她處理傷口。

    「還好吧?」劉氓隨後走了進來,他拍了拍肖沒地肩膀,眼色中儘是鼓勵,然後又轉身一把抓住大夫不客氣地威脅道,「那個你說治不了,這個你總能治了吧,要是什麼都治不了,你還做什麼大夫?如此無用之人,還留在世上做什麼?是不是?」

    「能治能治!」大夫被他凶神惡煞的表情,嚇得連連點頭,迅速從隨身醫包中拿出藥品給筱尤止血,又開了張方子給劉氓,讓他去抓藥。

    「哼!」劉氓將藥方收入懷中,轉身欲走,想想又回過頭來對李惜緣說,「婆娘,你在這裡盯著這個老傢伙,別讓他跑了,現在這個局面,我們怕是幾日都不能離開,在走前不能放他回去,以免暴露行蹤。」

    「曉得的。」李惜緣沒有再計較他的用詞問題,只是點點頭。

    旁邊大夫一臉委屈:「我這是做什麼孽……在家好好睡覺都會給人抓……」

    沒有人理會他的抱怨,肖沒只是緊緊地盯著床上昏迷中的筱尤,眼睛不肯離開片刻。

    李惜緣歎口氣,走出屋外來到小白面前和他打了個招呼,見此人還處於失魂狀態,於是又走去白瑾的房間看他。

    白瑾躺在床上,屋內瀰漫著一股藥香,他見李惜緣進來,只是淡淡地打了個招呼:「筱尤姑娘還好吧?我方才從窗外見她似乎傷勢挺重。」

    「嗯,是不太好。」李惜緣搬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下,內疚地說,「我們連累白兄了。」

    白瑾搖搖頭說:「武林相爭,本來就有死傷,何況當時情形是我自己的選擇。」

    「將來你打算如何是好?」李惜緣歎了口氣,她的語氣有些吞吐「醫生說……你可能無法再練武了……」

    「那就聽天由命吧,」白瑾笑了起來。

    「可是……「李惜緣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安慰的話語。

    白瑾卻抬頭望了望外面滿天的星星,然後輕輕地說,「你看,我還有眼睛,我能看見滿天星星,我有耳朵,能聽見外面蟈蟈的叫聲……雖然失去了一對腿,可是我還能做很多我喜歡的事,還不用去天天到處奔波,我本來就是個懶人。」

    他的神色中看不見一絲悲傷,反而有對未來生活的嚮往。

    「對不起……「微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小白終於緩緩地站了起來,他走到白瑾身前,再次說,「謝謝你救了小柳……」

    「何須道歉,」白瑾伸手拍了拍他,「你終於將一切想明白了?」

    「是的,」小白點頭道:「想明白了,我必須站起來。

    白瑾再問,「你不趕快衝過去救她嗎?」

    「我還不能去,」小白的拳頭握緊然後放鬆,「現在去的話,只有白白送死,死了就什麼事都做不到了。」

    白瑾再次試探:「你可知小柳跟他去了,可能會面對很多不堪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我愛她,所以我要忍耐,直到我能殺死蕭惜言,徹底將她救出來那一天。」小白的聲音異常堅決冷靜,「衝動造成的錯誤,我不能犯第二次了。」

    「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

    「我有時候真羨慕你,」白瑾停下話語,咳了幾聲,又繼續說,「可以幫我做件事嗎?」

    「但說無妨。」小白急忙回答。

    白瑾緩緩從懷中摸出一塊樸素的玉珮和萬兩銀票,全部遞與小白,然後苦澀地說:「將來替我去沁心樓給任冰冰贖身,再告訴她,我已經死了。」

    小白翻過玉珮,上面刻著:贈君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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