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運昌隆 作品相關 第6章
    六、

    韓世忠和戚少商互相對看了一陣,然後一起仰天大笑起來。

    「戚兄的劍法好厲害,縱是不用這逆水寒也一樣能令在下頭痛不已。」韓世忠扔了手中殘刀道。

    戚少商搖了搖頭道:「韓兄弟是破了我絕招的第一人。而且你後勁綿長,若不是你的刀砍壞了,再往後的話,我真不一定能敵過你。」

    韓世忠苦笑了一下,道:「戚兄這麼想就錯了。我是搶在你絕招已使,真氣耗盡的瞬間,才能搶攻出三十六招而在第八招、第十一招、第三十一招時,我本覺得可以迫你真氣鬱結敗下陣來,可是沒想到你的真氣卻似在慢慢恢復調順中」

    說到這裡,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道:「高手相搏,若久攻不下,勢必耗費真氣。我這樣強攻遲早會露出破綻,一旦被你反守為攻,則一擊必中。所以這勝負真的很難說。」他轉而又道:「只是,我不懂,在這種情況下戚兄你是如何讓真氣連綿不絕的?」

    戚少商笑道:「只因我習練了『鳥盡弓藏』的內家心法。」

    「『鳥盡弓藏』?的確精妙。」韓世忠道:「和戚兄的這場比武切磋算是我平生第二痛快的大戰!」

    「哦?那排在第一的不知是和哪位高手的較量?」戚少商好奇道。

    「說來遺憾,我並不知道對手的名字。那是兩年前,我剛剛從軍,他和我一樣也是剛報到的新兵,看上去比我還要小個兩、三歲。機緣巧合,我和他惡鬥了一場,結果我輸了!後來只聽旁人說他姓『岳』。」韓世忠有些悻悻道。

    然後,他笑了笑又道:」對了,和我比試時他也用劍,不過上馬後用的是槍。槍劍合一的道理也是他告訴我的。只可惜,那時邊關戰事突緊,我倆來不及結交話別,便各奔東西了。」

    戚少商暗想,韓世忠的武藝已是了得,居然還有人能勝過他,看來這軍營中真是藏龍窩虎之地啊。

    他有些抱歉道:「只是,毀了你的『狗屠』,實在」

    韓世忠未容他說完,搶道:「那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把刀而已,壞了就壞了,沒有什麼的,實在不值得戚兄掛懷。任何一柄長刀到了我韓世忠的手裡都可以是『狗屠』。」

    戚少商點點頭,道:「上次你請我喝酒,這次就讓我請你吧。我們剛才比武未分出勝負,這次拼酒一定要有一人醉倒方才能罷手!」

    韓世忠大笑道:「求之不得!酒量上我可從來沒有敗給過別人!」

    這時候,任是這寒冷的落雪也要被這二人的萬丈豪情融化了

    午時剛過,雪止天睛。

    戚少商從萊州港的酒館出來後走了很長一段路,終步看到前方的營地了。

    他走的很慢,因為背上還背著一個人--韓世忠。

    戚少商搖了搖頭,暗地裡叫苦連連,背上的人實在不輕,而且醉得像一灘爛泥一般。看來能喝醉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不管不顧,只要趴在別人身上呼呼大睡就行了。

    他知道背上濕了一大片,估摸著不是韓世忠的口水,就是他反嘔出的酒水。

    不過,這場拼酒戚少商無疑是絕對的贏家!

    離韓世忠的帳篷還有幾十米處,戚少商舒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卸下背上的「包袱」了,但轉眼他就看見了顧惜朝。

    顧惜朝和他雙目對視了一瞬便走上前來。

    他聞到這兩人身上瀰漫不散的酒氣,瞧了瞧戚少商,又拍了拍他背上的韓世忠,立刻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笑道:「我也曾領教過大當家的『三斤』不倒,不過上次是洗碗,這次換作背人了。真不容易,居然都是體力活兒。」

    戚少商把韓世忠從背上放下,用右臂撐住他,苦笑道:「別忙著取笑我,他醉得不輕,快幫著把人扶進去。」

    顧惜朝有些詫異,此刻的戚少商竟似對他毫無芥蒂,若是擱在往日,他的一句調侃便會引來這人的冷言冷語。

    他哪裡知道,這一場熱血的戰鬥已讓戚少商找回了不拘小節、豪邁酒脫的往昔,更何況戚少商早已記不清那晚大海邊發生的事了。

    他應該記住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顧惜朝微愣了一下,趕忙上來架住韓世忠的另一側,和戚少商一起把他扶進帳篷裡去了。

    初三,氣候晴好。

    天空很高,很藍,同時少雲。

    仰頭看一會兒天就會讓人覺得頭暈,於是一大早出了寢帳的顧惜朝便不再仰著頭看了。他在營裡巡視了一圈,聽到「叮叮叮」的敲打聲,不禁心中起疑,抓了一個官兵便問:「這聲音是幹什麼?」

    「韓副尉在打刀。」那官兵答道。

    「打刀?」顧惜朝覺得有點意思,決定過去看看。

    軍事駐地中閒置的火爐現在已然燒得正旺,韓世忠正在敲打一塊燒紅了的鐵塊,看樣子是想自己鍛打出一把長刀。而一旁,戚少商正饒有興趣地看著。

    「我的刀都是我自已親手鍛打的。」韓世忠滿頭大汗,連在一邊的戚少商都感覺到火爐裡滾出的陣陣熱浪。

    戚少商道:「我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人打造兵器。」

    顧惜朝插了上前道:「韓世忠,你昨天拼酒輸給戚少商,今天不頭痛嗎?」

    韓世忠抬頭衝他尷尬地笑笑,手上的敲打卻不見停,道:「呵呵,這可是我在喝酒上第一次輸得心服口服。戚兄的確是千杯不醉,我服他!」

    顧惜朝又道:「今天怎麼突然有興趣來打刀?你原來的刀呢?」

    戚少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昨日我們一時興起比試了一下,我的逆水寒把韓兄弟的刀給磕壞了。」

    顧惜朝看了看韓世忠,又看了看戚少商,饒有興趣地問道:「什麼時候比的?我都不知道嘛,你們誰勝誰負?」

    韓世忠笑道:「勝負未分,我的刀先玩完了。」

    顧惜朝點頭道:「逆水寒是斬鐵如泥,可遇而不可求的寶劍,難怪韓兄弟的刀要吃虧了。」

    韓世忠一臉不服氣道:「寶劍、寶刀也都是人打造出來的,如果能有把好火我也能打造出比得上『逆水寒』的好刀。」

    顧惜朝越發感興趣了,道:「哦,原來是火候不夠?那我來助一助你!」說著,來到風箱邊,出掌催動內力,鼓動風箱。

    只見爐中的火焰剎時間由紅變青。

    戚少商也跟上前去,道:「是我毀了『狗屠』,理應助韓兄弟一把。」也依法以內力逼動火勢。

    他的內力果然精純深厚許多,頓時爐火由青轉白,由白轉化為無色,舔舐撲騰上來。

    韓世忠見狀大喜,連忙將未成形的刀放入爐火中,鐵錘不停地敲打,叮叮之聲不絕於耳。

    一連大半個時辰,顧惜朝神情沉重,額上滿是汗水,衣裳盡似是從水裡打撈上來一般濕透了。而戚少商鬢角流下的汗水,在尖尖的下巴處匯聚,然後一滴滴落入地面,背後也濕了一大片。

    猛然,只聽韓世忠大呼一聲:「成了!!」兩人立刻撤手退開。

    韓世忠將手中通紅的長刀一下浸入旁邊準備好的一大桶冷水中,聽得「嗤」的一聲,水汽蒸蒸而起,迷漫開來,連韓世忠的臉都瞧不清了,而桶裡的水已經一滴不剩的全部化為了蒸汽。

    顧惜朝和戚少商顧不得真氣殆盡的疲憊,連忙湊上前去,想看看這新煉出的長刀「狗屠」究竟是何模樣。

    這刀除去一尺長的刀柄,刀身長六十公分,厚重寬大,色澤暗啞,一道道黑白相間的花紋,宛若虎紋,粗曠強悍。

    戚少商奇道:「怎麼這般模樣?」看見這刀怪模怪樣的,他顯然有些失望。

    顧惜朝的內力比戚少商相去甚遠,一時難以為繼,有些喘息道:「這刀」他心裡也有些疑惑,於是把目光轉向韓世忠。

    韓世忠滿面紅光,密佈的汗水也掩飾不了他的得意之色,道:「兩位兄長有所不知,此種鑄刀手段源自於西夏,比我中原常見的夾鋼、包鋼鑄法實要高出一籌。刀上淺色部分乃是硬度極高的玉鋼,深色部分是彈性、韌性絕佳的軟鋼,這樣鑄出的刀刀鋒銳利絕侖,硬度夠得上斬金截鐵,而良好的韌性又可使它劈砍岩石時刀刃不卷,實在是刀中上上之品。」

    說罷,他把新煉成的「狗屠」橫著平放於刀架上,又取了旁邊一把上好的軍刀,一刀砍了上去。居然沒有聽見金屬撞擊之聲,只是發出「婆」的輕輕一聲,韓世忠手上的軍刀便斷為了兩截。

    顧惜朝、戚少商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這麼一把看上去頗不起眼的怪刀居然有如此威力。

    顧惜朝心念轉動,道:「不知這刀與戚兄的『逆水寒『比起來又如何?」

    韓世忠和戚少商對望了一下,心中既想較量一下,又擔心損了自已的兵刃。

    片刻後,戚少商大方地笑道:「來來來,比試一下又有何妨!」

    韓世忠點點頭。

    兩人便一個舉刀一個持劍對拼了一下。「嗆」的一聲撞擊後立即分開,一刀一劍居然還在「嗡嗡」而鳴,似有餘震。這一下刀劍相對,兩人都恐傷了自已的兵刃,只用了三成功力。待刀劍分開後,他們立刻低頭關注起自已的武器,發現完好無損,俱哈哈大笑。

    戚少商道:「寶刀『狗屠』果然不同凡響!」

    顧惜朝奇道:「什麼『狗屠』?」

    戚少商便告之了他這名字的來歷。

    顧惜朝道:「好名字,好『狗屠』,我理應贈此刀詩一首。」

    他凝神細想了一會兒,朗聲吟道:「寶刀百煉生玄光,字作『狗屠』志氣揚。燕然勒石絕胡患,天下英雄莫能當。」

    另兩人不由顯出神往之色,連連叫好。

    很多年以後,韓世忠依舊用這把寶刀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官拜一品樞密使,位列太子太保,執掌樞密院。他時常回想起當年三人共創此刀時的意氣風發。不過他始料未及的是,後來他的「狗屠」所屠的已是「金狗」,而非此時想像中的「遼狗」了。

    半夜,一個黑影剛在戚少商的帳篷前停下,戚少商便警醒,沉聲道:「誰?」

    外面的聲音道:「金使已到,虞侯有請!」

    戚少商匆忙披上外袍,出了寢帳,跟著帳外傳話的官兵直奔大帳而去。

    到了大帳門口,他抬眼瞧見韓世忠顯然也是剛被通知前來,兩人相互點了點頭,一同進入大帳。

    大帳裡,燈火輝煌,如同白晝一般。

    顧惜朝坐在左邊,右邊的上座上坐了一人,此人身後又另站著四人。

    他笑了笑,衝著發愣的戚少商、韓世忠道:「我叫完顏宗弼。」

    這麼好看的完顏宗弼,俊秀,孤寂,逸然出塵,連戚少商這樣丰神俊朗之人也不由心中感歎。

    「在下戚少商。」

    「末將韓世忠。」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道。

    完顏宗弼點了點頭,然後回身用目光瞟了一下身後,道:「這是從小就跟隨我的四名待衛,他們沒有姓名,只有代號,分別喚作『春寒』、『秋涼』、『夏桑』和『冬雨』。」

    韓世忠本來聽聞金國的四皇子也是一員武將,卻沒有想到他居然長得如此俊秀,心裡頓時覺得怪怪的。

    「我等奉了皇上御旨,要保護四皇子回京。」顧惜朝道:「皇子海上顛簸,旅途勞頓,休息一兩日後便出發,如何?」

    完顏宗弼似是要思考一下地沉默了。這時,他身後四個侍衛中的一個俯下身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完顏宗弼沖那個侍衛點點頭,道:「冬雨說的極是。遼國對我此次密秘出使早已虎視眈眈,在一處逗留的時候越久就越容易生變,我們還是明日一大早起程吧。」

    顧惜朝聽了當然是求之不得。他剛才只是因為擔心完顏宗弼是皇子,而且長成這樣的估計是吃不得苦,所以想著還是讓他先休息休息再說。

    他抬眼看了看代號為「冬雨」的那個侍衛,見此人相貌普通,只是一雙眼睛總像是笑瞇瞇的。

    顧惜朝道:「就依四皇子所言,明日一早便出發。皇子的寢帳我們已經收拾妥當,還請您先安心休息一下。」

    說完,他便吩咐眾人散開離去了。

    次日清晨,安排完顏宗弼乘上馬車,一行人便在晨霧中上路了。

    幾日行程倒是平安無事。每日紮營休息時,顧惜朝和戚少商都會指揮官兵嚴防周圍,並且按照來時路上繪製的地圖再仔細勘察環境。

    顧惜朝發現那個叫冬雨的待衛總是不聲不響地跟在他們身後,如果注意看他眼神,就會發現他目光停留之處俱是自已準備重點防備的地界。他心下暗想:完顏宗弼身邊的這個冬雨雖然不露聲色,卻必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顧惜朝尋了個機會問其他的待衛有關冬雨的情況,得知冬雨是他們的待衛長。而完顏宗弼也明顯很器重冬雨,對他格外平易隨和,得空時總拉他一起坐進馬車裡聊些什麼,路上經常可以聽到他們倆的笑聲從馬車中傳出來。

    四皇子看著冬雨的眼神總是充滿欽佩。而冬雨瞧著四皇子的臉上也總是掛著很溫柔的笑意。

    這天早上,一行人馬就進了京城,韓世忠和眾多官兵都舒了一口氣,但是顧惜朝卻更加警覺起來。

    他回來的路上雖然保持著神經的緊張,但明白遇襲的機會比較小。那大多歸功於走的秘密,路上又嚴防跟蹤,到了萊州港也隱於港外,以至於金使到達港口和上京的準確時間沒有讓遼人知曉。

    但是,現在一行人進了京,遼國在大宋的伏筆必定會第一時間知道,那麼蕭隆圖也就會很快知道,勢必有所行動!

    京城裡道路就變窄了許多,顧惜朝只好讓官兵變換了隊形,左右兩邊護衛原本各四組人被撤了兩組分散至前後護衛。往趙良嗣府的路上,顧惜朝先驅馬到韓世忠身邊,道:「韓兄弟,你多注意街道的左邊。」然後他又策馬到戚少商身邊叮囑道:「戚少商,你把注意力放在街道右邊。」

    戚少商有些不解,道:「你為何這麼緊張?走之前我就已經特別叮囑六扇門的兄弟嚴格排查這街道兩邊,所有住家、商舖的底都摸過了,應該不會有事。」

    顧惜朝冷笑道:「遼國在我大宋的伏筆眾多,又豈是能排查的出的?傅宗書就是一個例子!」

    戚少商恍然大悟,道:「是啊!查得出底子也不能查出是不是奸細!」當下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起右邊街道的繁榮景象。

    顧惜朝歎道:「在京城,蕭隆圖必定會安排伏擊行刺金使,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我只希望先安全到達趙學士府才好。」

    安然到達了趙良嗣的府邸,門口有人在迎接,看來顧惜朝先派出的人已經通報過了。

    顧惜朝看了看四周,道:「馬車直接駛進去!我們下馬。」

    院中,趙良嗣和蔡京已經站在那裡候著了。等完顏宗弼從車上下來,兩人都因他的相貌吃了一驚,但是很快便走上前去寒暄問候。

    顧惜朝站在蔡京一邊,稟報道:「其實在下還有一些防衛措施需要佈署,只是這裡是趙學士府上,不知」

    一看相貌便知是遼國人士的趙良嗣忙道:「不妨事的,這府上的一幹事情就全都交由顧虞侯你來安排好了,最主要的是要保重四皇子的安全!」

    顧惜朝在學士府佈置了一些人手,重點放在廚房、完顏宗弼休憩的房間,另外又叮囑了幾個人每天跟蹤廚房負責買菜做飯的下人,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若有異常立刻匯報等等諸如此類的細節種種。

    顧惜朝不做則已,一旦做了便要做到滴水不漏。

    突然,完顏宗弼笑了笑道:「如果不麻煩的話,我的房間加一張床,侍衛長要貼身保護我。」

    趙良嗣有點詫異,道:「侍衛的房間本就在四皇子的隔壁」

    蔡京卻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趕緊接道:「不麻煩,不麻煩,馬上就讓人去給四皇子支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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