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正版是女權天下 正文 第三十六章孤僻少女積愁,深遠天下懷憂
    一

    我的「父」母護送離朱和毒山子南行,過伏屍山、江水渡和玉帝山,沿途兼食,都有親人們的接應,先是小鳳凰後是支重都力請代替他們的大哥大嫂去護送,都被我母堅拒,出了玉帝山往疾行,過玄女、白民和棲皇三氏仍然未能追上兩族酬鹽隊伍,小於兒主母托棲皇女給離朱留下口信,兩族人馬將在不見天左近等候她和毒山子一道過不見天。在棲皇氏兼宿時,棲皇女又一次懷念起山妖的人品,我母和離朱再一次流淚追憶。未及天亮,我母率先催行,一行人拎著棲皇女提供的風燈往東奔來,未及中午就到達了不見天左近的馬道,遠遠望見浩浩蕩蕩的鹽師依岸休整,大、小於兒母女搶步來迎,小於兒見我母如同見親人一般。眾人移師向前到達山妖出事的那個濃霧迷茫的地方,我「父」藝高人膽大,遍行天下,自然多次來過這個地方,我母卻是第一次來到此處,她移目四望,好一個凶險的所在:一路的天高雲淡到這裡突轉成昏沉沉不見天日,一直過來的清洌江水到這裡突化作黑漆漆一片幽暗,江水在此處叉接洞庭淵水,那淵水更加詭異在一片水天險岸的昏黑之中。我母極盡目力卻看不見水中是否有食人鱷,大於兒道:「這裡並不是時時都有食人鱷,偏偏來時兩族人馬竟還會出事。」

    這時眾人已對著水天插好了香燭。

    「姨娘,就是我族這個暴山子在這裡挑事準備謀害毒山子致使毒山子落水,山妖舅舅奮不顧身去救毒山子才出事。」小於兒呼喚暴山子出來對我母說道,回頭喝令暴山子:「你是罪魁禍首,還不跪下請罪!」

    暴山子放下肩上的鹽包上前向我母鞠躬,卻倔強不跪,向小於兒怒目反駁:「你身為主母,卻水性楊花,棄下我去移情別戀這個外族男子毒山子,使我心生忿怨,真正的兇手是你!」立在一旁的毒山子羞愧低頭,小於兒氣得臉上色變。大於兒走近小於兒低聲道:「你確實該當重責啊。」我母道:「我的兄長一心只為救人,他走了,我們有幸活著就應該加倍愛護彼此,女權天下只講道德,不講懲罰,千萬不能為此糾結,否則,亡靈何安?」我母讓離朱舉起山妖的靈牌,她率先向著那靈牌跪下拜道:「請兄長跟隨大嫂回家。」所有人皆跪下叩拜。

    二

    我「父」我母就要於此地原路返回,他們婉拒了大、小於兒力邀去洞庭山上作客,我母與離朱相擁而哭,離朱附在我母耳邊說了一番話,這番話我是多年以後才知道。

    撒淚而別,我「父」我母折馬回程,過玉帝山時,小神女玉帝和支重向我母匯報了一個不好的消失:那個沉溺於男權之夢的禾九多年以來並沒有真心悔改,最近又神秘地失蹤了。根據和他相好的白玉長老判斷說,禾九還在暗中煽動男權思想組織黨羽,這一次的目標是要阻止我在菊花之月酬聖節上出任天下共主。

    支重道:「要不,還是讓我去追蹤禾九,爭取在酬聖節前找到這個惡人?」我母道:「你哪裡也不能去,你要全力保護好小神女。禾九這個人智商極高,他既已隱藏,就很難短時內找到。伏屍山上有二妹把持,只需小心謹慎亦可無妨。風竹山上有你大哥和神農在,更加牢靠。最讓我耽心的是靈蛇族和毒木族。」我「父」道:「禾九志不在小,我覺得他還不致於去南土兩族滋事,白玉長老判斷他的目標是破壞神農共主天下應該是對的。」我母思索再三,也作認同:「果真如此,此事點滴不要洩漏出去,尤其叮囑白玉長老,如果禾九出現,萬萬不要驚動他,我自會安排好計較,讓他徹底從此斷了男權的邪想。」

    三

    「父」母回到風竹山已是櫻花之月十五日。

    連日來,妙音如同影子一樣跟隨我,我們皇竹一大家人去焰火廣場接人,她也毫不客氣地和我站在了一起,母親剛一露頭,她第一個衝下去迎接。母親趕緊下馬牽著妙音的手向我們走來,妙音滿臉掛笑向臨淵乜了一眼。我看見「父親」按照爬窗民族的習俗不能和我們一道去皇竹老宅而是要回去他的戶籍「母」家慧竹祖母家,他孤孑的背影正刺痛我的眼睛,卻見他突然回頭向我招了一下手。我追他而來,他並沒有回慧竹祖母家,而是將我帶到了鳳凰世家在風竹山上的居住區,這是一整片住於鐘鼓樓附近的新住宅,這是當年鳳凰世家遵大鳳凰遺命遷來風竹山後,竹几族人為分離了千年之後的親人們歸來而修建的別墅式住宅,鳳凰世家的人見到「父親」和我都親切地鞠躬見禮。我知道白天不能與母親相見的時候,「父親」除了上班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裡度過。「父親」並沒有帶上我去拜訪哪一家的長輩,而是帶著我上了無人的鐘鼓樓。我們入樓坐定了一會兒,母親竟然也上樓來了。母親看著「父親」就會心地笑了:「我來的路上撞上你們鳳凰家的老園丁了,我陪老人家聊了一會,他說他勞動慣了,現在賦閒了卻閒不住,托我替他找個老年人的工作。我勸他去長老院住,可以下下棋什麼的,他說他只習慣一個人默默地做點事。看來只好讓他去素林的工布省繼續做園丁,那裡都是年輕女工,不會多找他說話,適合他需要孤獨又需要工作的獨特要求。」「父親」竟然沉默了許久,見母親臉上熄滅了笑容方才答道:「是我疏忽了,我竟沒能照顧老人家的心思,把他安排到工幾省做圓丁吧。」

    「父親」看見母親一臉驚愕,又看看我,說道:「我們的神農不是一般的孩子,說也無妨。老園丁是我母親的第一個相好,也是給我帶來生命的那個人哪。母親芳華絕代,很快就換了別的相好,而他從此一直守望我的母親,他告訴我說除了母親之外,他不可能再對任何女人感興趣。」母親恍然:「原來你總是往這裡跑,大多是來陪他,你要讓他去工幾省做園丁,好看見在那裡上班的你?」「父親」點頭。我心中駭然:原來這女權天下在只知母不知父的外象之下,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濃濃的「父親」情結,猶如「父親」對我的愛護,亦尤其我對「父親」的依賴。

    母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現在我們得把禾九的事告訴神農了。」於是他們把禾九企圖破壞女權阻止我共主天下的始末告訴了我。我說:「如果這位禾九先生採取和平訴求的方式,我們理應尊重他。如果他膽敢以武來犯,我必施懲罰。」商略了計策,我們一家三人足以對付禾九的任何來犯。這件事沒有給風竹山帶來任何驚撓。

    四

    我們一家人白天在鐘鼓樓上的小聚很快就結束了,「父親」先下樓去陪伴他的「父親」去了,女權天下沒有「父親」這個詞,更不可能有「祖父」或「爺爺」之類的稱呼,但我從此知道那個老園丁和我有著生命中最親切的關係。母親催促我隨她速回去皇竹老宅,她告訴我:「剛才妙音見不到你,已經在問我要人了,我正是用幫她來尋你的借口溜出來的。」我這一向被妙音形影不離地粘著正煩著:「妙音太粘人,我快受不了她了!」母親滿臉蜜笑:「女兒啊,妙音遺傳了她母親的孤僻,她母親眼高於頂,卻一直對我知遇禮讓,妙音可能是效仿她的母親來和你結交,看在我的份上,請你千萬不要怠慢她。」

    我向母親承諾,想到玉竹祖母家和皇竹家互為克家需要用妙音和臨淵結為姻緣才能化解的事,試探地問母親:「妙音很喜歡臨淵哥哥哩?」母親道:「我以前點鴛鴦,點一回錯一回,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好,再說,妙音才十六歲,還早;臨淵卻老大不少了,你二姨娘正慫恿他去追求華枝。」我心中大急,華枝是我們這一輩中數一數二的大美女,對男人的吸引力遠在相貌平平的妙音之上,我萬分耽心妙音和臨淵的姻緣無望,這關係著玉竹一門能否從此遠離厄運,卻不敢洩露天機。這時候,我已經看見妙音找過來了,她一見我便呼喊著「姐姐」撲了過來。

    五

    女權天下有兩個民族種植雙季稻,一個是東土河母族,另一個就是我們風竹山竹几族,櫻花之月下旬,便開始了割收早稻又插晚稻秧的雙忙時候,俗稱「雙搶」。這時候,男人們都要下田參加「雙搶」,皇竹家我這一輩去了二姨家臨淵和臨池兩兄弟,三姨家去了樹人和樹志兩兄弟,女權天下奉行「女子不下田」,我們一幫女生中便以虹娘的女兒思南居長,思南理所當然成為這個小團體內的大姐。妙音記恨思南在關鍵時候偏向了臨淵,使上一輩的鐵桿三人幫到我們這一輩變成了鐵桿二人幫,她處處刁難思南,思南並不忍讓,兩人結怨日深勢如水火。這一天放學後,我們一幫女生又聚到一起,商量搞什麼節目。思南仍然記得臨淵那個去遊覽風竹山主峰的提議,她又提了出來:「我們還是去遊覽主峰吧?」女生們都叫好。我卻不以為然,因為這個時候,馬匹都派往男工省馱運稻穀去了,就連我那匹葷粥馬也未能例外,再說男人們都在烈日下勞作,我們怎能去遊山玩水。我雖這麼想卻不願說出來拂眾人之意,妙音不管這許多大叫道:「我和神農姐堅決反對這個時候去遊山,我們應該去參加勞動!」思南也來了倔勁:「你代表你個人也就夠了,你代表不了神農,這裡沒有人會贊同你。」

    妙音把目光投向我,她覺得我是她的死黨。我說:「思南姐,我聽妙音的,這個時候我們確實應該去參加勞動!」妙音臉上現出勝利的微笑一把拽住我:「姐,我們去焰火廣場,那裡正在住翻曬稻穀。」

    我和妙音拔腿跑向焰火廣場,炎炎烈日之下,我們看見一大批熟悉的親人們正頂笠披肩在翻曬著一望無際的稻穀,清一色的全是女人,地恩、米恩和慈恩姐妹,我的眾位姨娘包括做主母的小姨素畫,都在人群之中,我的母親並不和姨娘們在一塊,而是和我「父親」的「父親」老園丁在一塊一邊翻谷子一邊說笑,這個孤僻的老人見誰也不願吱一聲,除了「父親」外,母親勉強還能和他說上話。谷子是曬在一張連一張漫長的曬穀篾席上,「父親」就是編織這種篾席的高手。負責馱運稻穀馬隊的是虹娘的夫婿坎朱,馬隊從風竹山下的男工省一路逶迤上來,馬擅長行走,並不擅長負重,一匹馬也就馱著與兩個人重量相當的谷子悠悠蕩蕩地走著。

    焰火廣場儼然成了一個巨大的曬穀場,廣場中心的祭台在舉辦焰火晚會時是舞蹈指揮台,這時候要變成了天氣觀測台,母親的那一架天文望遠鏡此時也派上了用場,曬穀子最耽心就是突然下雨。我和妙音向素畫主母喊著要參加勞動,素畫過來吩咐我們去貴賓省取茶水來往各處送,這時思南帶領一幫女生也過來要工作,妙音乜眼看著思南:「你們也跟在我和神農姐後面往各處送茶水吧?」思南見沒有別的活可以插得進去,只好加入了我們這個並不重要的送水工作了。我們向貴賓省飛奔而去。

    六

    「雙搶」一直從櫻花之月中持續到桂花之月中,這一個月的時間是我們竹几族人最苦最累的一個月,但勞動是快樂的,同時這種勞動也是人類最本質的勞動,尤其是男人,男耕女織,方為人間,耕耘收割是男人的天職所在,脫離甚至遠離這樣的勞動,男人就不再配叫做男人,這也是整個女權天下守望農耕的勞動理念。

    過了桂花之月便到菊花之月,千年一遇的酬聖大典將在東土伏風嶺舉行,後瑤蚩尤頻頻與天下各族主母往來鴿書,商量著要在酬聖節上共推我為女權天下的共主母。我的心中沒有什麼激動可言,這是我的使命,我要把人類的道德推上一個頂峰,讓伏羲神農道德天下光耀於人類的史冊。我多次啟動天眼想捕獲那個要與女權天下為敵的禾九先生的信息都未成功,我並不耽心他能掀起多大風浪,這個時代還是道彰德顯的時代,人類心靈中的魔性非常弱小,任何魔逆對天道的挑釁都是不堪一擊的。只是我們要警惕於那些弱小的魔性,它會成長,在千年或數千年之後長成巨魔,一旦魔長道消就會魔道顛倒,惡魔就會操控心靈和世界,人類就會不由自主張開血腥之口,而道只能避走山野谷中啃食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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