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正版是女權天下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天道揀選女權,愛心領導人間
    一

    兩千餘人的酬鹽馬隊逶迤向北而行。

    破石騎著一匹風竹山黃膘馬,與祝融的夫婿甲梨一道並駕當先。破石注意到甲梨滿眼血絲,倦容寫在臉上,問道:「梨兄,你昨晚沒有睡好吧?」

    破石驚訝地聽見鴨梨用極細的聲音重複了一遍「梨兄你昨晚沒有睡好吧」之後才答道:「是啊,沒睡好,做了一夜的惡夢。」

    破石道:「我們要在天黑前趕到高羊氏借宿,你要堅持才行。」甲梨又輕細地重複「我們要在天黑前趕到高羊氏借宿你要堅持才行」,然後憨笑道:「我現在時時都要睡過去,又怕落下馬去。」

    甲梨在馬背上昏昏沉沉隨時可能掉下馬下,破石向他伸過一隻手來:「梨兄,握住我的手。」甲梨與破石相握,一股溫暖的力量迅速進入甲梨體內頭腦剎時清醒,睡意了無。

    「破石兄弟,你這一身本事真了得。」甲梨說罷回頭瞟了一眼祝融,祝融與騎著葷粥馬的素問並駕而行,一雙美目仍然盯在破石那裡。甲梨卻見到走在第三排的弱水共工向她投來關切的目光。

    二

    黃昏時候,酬鹽大軍趕到高羊氏。

    高羊氏是一個只有數百人口的小氏族,主母高羊女率一眾女巫前來迎接大族賓客。兩千餘男賓就在高羊氏的焰火廣場上席地休整,高羊氏無力供應如此眾多的食物,只能由女巫們逐一發送竹筒飲水,讓賓客們吃自帶的乾糧。甲梨倒地即已呼呼入睡,他的頭毫不客氣地枕在破石的腿上。送水的小女巫認識破石,輕聲說:「破石舅舅,我們主母請您去我氏貴賓省歇息哩。」她又指著已然熟睡的甲梨問:「這位舅舅是誰啊?」破石輕聲答:「他是祝融主母的夫婿。」

    小女巫打量著甲梨那張睡相有些恐怖的臉抿嘴笑了,她把嘴貼近破石的耳朵極輕地說:「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這時高羊女主母、祝融、弱水共工和素問一道出來,素問俯身從背後抱住破石輕聲道:「石郎,高羊主母特意為我們安排了一間客房。」破石指了指枕在他大腿上呼呼酣睡的甲梨問:「甲梨大哥怎麼辦?」

    素問道:「甲梨大哥有祝融主母來疼他,管你什麼事?」祝融蹲下身來挨近破石甜柔柔地道:「破石哥哥,幫我把甲梨搬到我房間去,好嗎?」破石第一次看見素問用兩道冰冷的目光看著他,他把甲梨的頭和身體輕輕從自己大腿上挪開,起身隨素問往高羊氏貴賓省走去,忽聽背後傳來女人的嗚咽,祝融竟然痛苦得大哭起來。素問輕聲道:「石郎,你膽敢回頭看一眼,我與你一刀兩斷。」

    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從心中炸開,破石目不斜視隨素問進入貴賓省去了。那個給破石送水的小女巫兔子一樣跟在破石夫婦身後也進去了。

    小女巫名叫高羊帝風,她是主母高羊女的女兒。

    高羊女帶領著高羊氏人數有限的十幾名女巫和十幾名男工省的火工在廣場上堆放柴火,這些遠途酬鹽的男人們只能在廣場上互相靠背而眠熬過一夜。

    弱水共工領著百合和后羿在各處安撫酬鹽的族人,她遠遠地看見祝融還在癡癡地望著破石夫婦早已消失的「背影」,卻對睡倒在地的甲梨置之不理。后羿發現弱水共工眼中正在積聚怒火,湊前道:「姨娘,我母親她不懂事,您不要生氣。」「太過份了,甲梨是我水帝族的人,我不管不行了。」共工言罷大踏步向著甲梨走去。

    共工俯身抄出雙手一把抱起沉睡中的甲梨一步一步向貴賓省走去,數名水帝族的男人衝出人群喊道:「共工,你不要降尊屈貴,我們來抬甲梨大哥。」

    祝融目瞪口呆地看著共工把甲梨交給四個水帝男人四面托著,共工吩咐:「你們把甲梨大哥送到我的客房去。」

    后羿和木帝族人紛紛羞愧低頭,不敢正視滿臉怒氣的弱水共工。

    三

    高羊氏的貴賓省不過是幾間茅草作頂圓木作牆的窩棚,女權天下自此往北再無吊腳樓。

    高羊帝風緊跟著進入素問客房中,素問笑道:「小公主,你還有什麼話要對你破石舅舅說嗎?」

    「素姨娘,我有話對你說。天下只是傳聞你如何美麗,沒想到你管理夫婿也這麼厲害,你是我的偶像。好了,不打撓你們倆的幸福了,我走了。」帝風大笑著說完出門帶上門。素問依入破石懷中,忽見房門又被推開,素問急忙正襟而坐,帝風探進一顆小人頭來:「破石舅舅,你幸福得很慘。」

    素問毫不客氣過來關門斥道:「小鬼頭,快回去。」

    大笑聲遠去了。

    四

    弱水共工的客房。

    甲梨睡在床上,共工倚牆閒目靜養。

    祝融輕輕推門要進來,共工睜眼揮手制止然後輕輕起身移步出門來道:「就讓他在我房中睡吧,免得又要替你在夢中扮演破石先生。」祝融吃驚:「你都知道了,是他說的嗎?」共工道:「用得著他說嗎,你當我們都是瞎子聾子是不是?他是一個人,是你的夫婿,不是讓你隨意捏擺的玩具,他現在離開了水帝族,但我永遠都是他的主母,你在虐待我的族人。」

    門開,甲梨出來向共工深鞠一躬道:「尊貴的共工,勞您為我操心了。」共工深還一躬道:「兄長,我這個做妹妹的對不住你啊,讓你在異族他鄉受盡屈辱。你快去床上好好睡上一覺,你替木帝族馱完這一次鹽就隨我回共水灣。」

    祝融道:「妹妹,我本來是來向你認錯,你卻如此奚落我。我和甲梨是夫妻,你的手也伸得太長了吧。梨郎,來,跟我回房去。」

    共工一把把甲梨推入自己房中,呼的一聲把門關上。甲梨急道:「共工,這樣不好,我還是跟她去吧?」一向溫婉的共工一拍桌子喝道:「兄長,你怎麼這麼沒出息,沒有女人你就活不了嗎?你還想著去替她扮演一個別的男人是嗎?我命令你睡下。」

    甲梨誠惶誠恐上床睡了,他太累了,一會兒便起了鼾聲。

    共工客房的隔壁就是素問和破石的客房,祝融故意把嘴對著素問的房門大喊道:「甲梨,你給我滾出來。」

    素問豎起手指與破石相視而笑,聽見門上「啪」的一聲響後,祝融走了。

    五

    祝融的客旁安排在最尾一間,與素問客房之間隔著的一間住著百合和后羿。祝融想道看來素問早已和高羊女串通好來防著自己,心中越發懊惱,正待進門休息,卻見一個身披草袍的年輕公子站在左近徘徊,那人物風流倜儻似乎不在破石之下,祝融一時興起問道:「你找誰?」公子道:「我想找破石先生,這裡都住著尊貴的女賓,所以有些猶豫。」

    祝融心道怎麼到處都是破石破石,一臉壞笑道:「破石先生此刻正在雲雨巫山,你還要去找他嗎?」

    「巫山遠在西土,帝風明明告訴我破石先生在這裡,我才快馬來尋,怎麼一下子就跑到巫山去了呢?」公子搖搖頭就要離去。祝融問:「你叫什麼名字,等破石從巫山回來我好告訴他你在尋他。」

    公子欣然道:「我叫西羊子炎。」祝融問:「可是兩個火字的炎?」子炎笑:「正是。」

    祝融心中一驚,日前自己作夢,夢見自己說自己是炎帝,眼前這個青年卻叫子炎,一時怔住,她那浪漫的心性又起,笑道:「子炎公子,我跟破石先生是最好的朋友,你到我房中來,我陪你聊聊。」

    鄰房中后羿聽見門外母親竟然如此勾引一位陌生公子,面對同在屏息靜聽的百合一時無地自容地低頭不語。

    素問和破石都聽力極佳,聽到屋外祝融的言行,破石搖頭,卻又聽見那子炎答道:「我不認識您,您卻隨隨便便叫我進您房中聊聊,您難道不知男女有別嗎?您的年紀看上去也跟我的母親不相上下了,您這麼不顧廉恥,即使要找男人聊也應該去找與您同輩的舅舅聊,而不要來禍害我一個大好青年。」

    然後破石聽見子炎走了。

    鄰房的后羿聽那子炎的話字字如尖刀戳心,她把臉埋進被子裡。

    素問用極細的聲音道:「石郎,祝融姐姐天性好色,所以你要徹底放下心中的包袱。」

    門外,祝融望著子炎遠去的背影心中盪開極度的空涼,她一向的自負被這個名叫子炎的青年一下子徹底掏空。她入房,在空無中放倒了自己。

    六

    翌日晨。

    酬鹽之師繼續北上,高羊女做了領隊者,她一馬當先。隊伍中增加了十幾個高羊女所率的高羊氏酬鹽者,祝融看見高羊帝風和西羊子炎赫然在列,原來他們竟是一對戀愛中的人兒。西羊子炎回首大聲地向破石打著招呼時,目光從祝融臉上飄過卻視若未見:「破石舅舅,我有事找您,請您與帝風換個位置。」

    破石與並駕一側的素問相視而笑,然後催馬向前,越過勒馬止步的帝風與子炎低聲交談去了。

    帝風與素問並駕,她大笑問道:「姨娘,你好不公道,你當年搞公主招親為什麼不讓我們這些小氏族參加?如果當年讓我子炎哥哥也去參加你的招親,很可能破石舅舅都得靠邊站哩。」素問哈哈大笑:「你破石舅舅和六歲不到的子炎比試來爭奪當年的竹几公主。」

    行在隊首的高羊女回首大聲斥責帝風:「風兒,女權天下道德為先,我對你從小的教育你都拋到一邊去了是嗎?你再敢對長輩妄言胡說,就立馬滾回家去。」帝風做著鬼臉果真不敢再吱聲。

    行在素問之後的祝融隱隱覺得每個人話鋒所指的都是向她而來,她想憤怒還擊,卻又無處著力。

    七

    從高羊氏往北的中途目標是中羊氏,卻需要兩天的馬程才能到,行馬至黃昏時,酬鹽大軍到達了歷年酬鹽的宿營地,一處相對開闊的野生蘋果林平地。沐浴了一天陽光的蘋果樹在清涼的微風中婆娑輕舞,彷彿水雲飛紗的女巫們各展曼妙的身姿,在漸漸暗淡的天光中更顯迷人神韻。一串串或青或紅的蘋果把那些想想舞向空中去的枝葉拉向地面。

    往年酬鹽路經此地都是由相對年長的祝融傳令參拜大地之神,如今祝融神思恍惚,弱水共工當仁不讓傳令道:「各位酬鹽的好兒郎,大地之神恩准我們用植物為口腹之食。」

    兩千餘眾俯身跪倒唱道:「大地恩享,果樹滋長,路過此山,取你果實,充我飢腸。」眾人禮拜起身紛紛摘果充飢。

    食飲過後,眾人在林間空地養起篝火過夜。

    帝風和子炎躲到無人處甜言細語去了。破石閉目打坐,素問卻不避眾嫌舒舒服服枕著破石的大腿睡覺。祝融輕蔑地看了一眼幸福中的素問走向與甲梨坐在一處的弱水共工,她向共工鞠躬,共工道:「姐姐,你還得向我的兄長鞠躬。」祝融走向甲梨鞠躬,甲梨慌忙起身急急還禮:「反了,反了,女權天下女子為尊哩。」

    共工起身道:「女子為尊只是女權天下的禮儀,在是非對錯面前,男女平等。」祝融道:「妹妹,我已經來向你認錯了,留點面子吧。」

    「姐姐,我再次把兄長拜託給你了。」共工向祝融深鞠不起道。祝融上前扶起共工,卻見黑暗中的共工滿眼都是淚花。姐妹倆擁抱在一起,祝融附在共工的耳邊反覆細語:「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八

    山重水復,晝行夜宿,酬鹽大軍一路北進匯聚西羊氏、東羊氏和平羊氏等小氏族,在櫻花之月二十三日日落前趕到月亮湖。

    我跟隨羲和主母和已經早到了的燭陰主母道前往迎接。

    我遠遠看見了我的來自人類的母親和「父親」。

    我年近不惑的「父親」一把抱起鄰馬坐上的母親踏足而起,向我飛來,他一手抱起我一手繼續抱著母親不再看旁人一眼向著草原飛奔,不再有任何人煙,他把我們放落在草地上。「父親」流汗了,氣喘了。後來母親告訴我,這是平生第一次見到他流汗氣喘,是因為我的回家讓他從一個神話中的英雄變成了一個流汗的男人。

    母親笑,「父親」笑,我也笑,草原和藍天在我們的喜悅中翻滾。我們對著母親的那一面小鏡子對比三張臉,我更多地象「父親」,尤其是相同的七彩長髮,讓我更像是「父親」的複製品。母親從上到下察看我的身體,我的皮膚跟美若天仙的母親一相比較黑得怕人,原來嫦娥說母親美麗果真不是虛言。母親終於看到了我異於常人的長腳,這雙腳讓我能如同猴子一樣迅速攀爬樹枝,母親緊握我的雙足然後轉身過去。

    母親在哭。

    兩乘快馬飛奔而來,前面馬上的嫦娥高喊道:「姨娘、舅舅,開席用餐了。」兩馬迅即奔來止住,嫦娥回首喝斥跟隨而來的子羿:「誰讓你跟著我!」子羿笑:「我來見我師傅,是你跟著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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