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與鹽水族不同,洞庭山靈蛇族(按:洞庭古今同名,古洞庭遠遠大過今天的洞庭,洞庭山相當於今湖南澧縣一帶)與毒山毒木族(按:相當於今湖南常德某地)屬於野合民族,男女間的性事不允許在室內進行。男女間只存在情人關係,當然這並不妨礙永恆愛情的存在。
洞庭山上的靈蛇族住宅區分為隔離而居的男女兩區,兩區之內的男女青年都以集體宿舍的方式群居。一年中有禁日與開禁日之分,只有在陽光燦爛的開禁日,青年男女才可以到茶山上去由情歌對唱而濃情蜜意而二人纏綿於天帳地席之間,平時男女二區之間禁止往來。主母擁有進出於兩區的特權,再就是每逢女區集體住宅整修時男工們可以進入女區工作。還有一種特殊情況男女間可以自由交往,就是男女一道出使別的民族的時候,比如每年櫻花之月的酬鹽節,所以儘管每年去玉帝山參加酬鹽後馱鹽回來十分辛苦,但因為可以一路上和女人調情說笑,到了玉帝山又可以目睹異族女人的風情,男人們都把徒步千山的酬鹽當成美差一個個爭著要去。
風竹山鴿群竹蛇號的我飛到大於兒主母的手心裡時,洞庭山上正大雨滂沱。大於兒頭戴竹笠背披簑衣光著腳丫,她指揮著一群男工在挖深修整女區住宅周邊的水渠。靈蛇族人居住簡陋茅舍,生活艱苦。
大於兒就在竹笠簷下讀完皇竹主母的帛信。她吩咐男工省省長桃山子代她指揮,她托著我回到長老住宅區中的主母屋。老於兒祖母正在教小於兒公主及一幫兒童習唱靈蛇族史詩,老於兒唱道:
大地上曾經洪水滔天,
人類的屍體如同浮雲一般,
聽不見親人的哭泣和呼喚。
我們的先祖名叫女媧,
一隻葫蘆幫助她從死亡裡生還,
她與葫蘆結為夫妻,
生育了上百的兒女,
她接受上天雷電之刑的考驗。
白蛇吃掉電火對我族先祖有救命之恩。
…………
我從大於兒手心飛到大簸箕裡飲水進食;大於兒讓小於兒公主領著眾童去別屋玩耍,她把皇竹主母的帛信遞給老於兒,母女席地而坐。大於兒道:「我族貧窮,我不想去風竹山?」老於兒道:「女權天下看重的是道德,我族貧窮更應該出去看看,學習人家的經驗。」「可是去參加公主招親,我族找不出一個上得檯面的男人?」「就讓桃山子去。」「桃山子是我的情郎,我不能讓他離開洞庭山。」「竹几公主不可能挑中桃山子,你耽心什麼呢。」
老於兒不老,五十歲;大於兒不大,二十二歲;小於兒公主卻小,才四歲,她正在隔壁房中與一幫孩童打鬧著。
五
茶樹結籽打茶油,
茶花開在妹心頭,
哥哥喔,
你去扯片雲彩來,
我要用它當蓋頭。
傍晚,毒山上下著細雨。
離朱主母年僅十七歲,是女權天下最年輕的主母,淫雨的濃蔭中正響著她那俚俗幽長的南土歌謠,她從我竹毒號鴿子的左腿上取下皇竹主母的帛信。遠方的消息給平靜枯躁的生活帶來新鮮的刺激,離朱豈能錯過公主招親這等浪漫的熱鬧。
她來到男區住宅例行公事地向男青年們宣佈讓她的兄長坎朱隨她前去風竹山。男人們一片抱怨,名叫山鳥的男子爭吵著要去應聘竹几公主夫婿。離朱媚眼一拋拽住山鳥雙眼中正汩汩而出的無限嚮往,她道:「山鳥,你留在毒山做我的情郎不好嗎?」山鳥激動道:「主母看得上我?」「好好表現啦。」
從毒山去風竹山的行程對我們鴿類而言是小菜一碟,直線距離不及從月亮湖到風竹山的一半,可對人類而言這段行程是女權天下最艱辛的危險之旅:山重水復,走密林涉深澗,多馬匹不能容身而過的狹窄小道,只能靠雙腳丈量。虎狼隱身叢林山谷,食人鱷潛跡江水和洞庭之淵。
離朱主母熱情洋溢地給皇竹主母回信,又分別給玉帝和大於兒主母寫了相約一道前往風竹山的帛信;她意猶未盡,想到去風竹山沿途還要經過伏屍山,她不假思索地也給伏屍山上的食屍族主母嬰美美寫了相約同去風竹山的帛信。
原來風竹山皇竹和素木主持招親,除了西土孔雀族西王母難尋蹤跡之外,還有意避開不邀請大草原上的葷粥族和雷澤之北的黑齒族,最讓母女倆忌諱至深的還是伏屍山食屍族;誰也想不到毒山離朱與伏屍山素無交往竟會一時興起走漏了消息。
六
如山一樣的巨怪將整個東土鏟成平原,
寬闊筆直的人工河縱橫交錯,
傳說中的大城水陸兩棲氣勢磅礡,
大城中的人們多如螞蟻自營欲壑。
大洪水席捲而過,
文明化為墳墓。
倖存者來尋故土,
先祖的痕跡如同黑夜的淚水,
無聲的哭泣只有靈魂可以觸摸,
伏羲嫡傳蚩尤重建東土伏風一族。
當年的偉大文明只餘下淡淡的痕跡,伏風嶺(按:今安徽南部某地)北面浩淼千里的雷澤,正是大洪水退卻後的殘跡,許多未解之謎長埋於這片水域之下。雷澤之北的黑齒族不在這一次公主招親邀請之列。
女權天下對不解之謎保持敬畏之心。
東海的淺水灘中屹立著一座龐然大物,那是一艘曾經遠洋航行的大海船的頂部還露出在外,巨船頂部飛騰著一樣鬚髮飛揚的長形怪物傳說叫做龍。龍是包括鱷魚在內一切食肉類凶禽猛獸的剋星。鱷魚至今不敢在這附近水域出沒。這艘大船殘骸和頂上飛龍成為那一個逝去文明的紀念碑,先祖們通過它庇護著劫後重生的後世子孫。伏風族人就在大船腳下攔海築起巨大的鹽田,他們煮海造鹽福澤一方。
五十五歲端莊慈祥的老蚩尤(按:蚩尤是伏風族主母的特殊稱呼)是女權天下最年長的主母,我,風竹山鴿群竹伏號鴿子,找到老蚩尤時已是傍晚,她正在家中與兩個女兒以及孫兒孫女們賞受天倫之樂。海風公主和海浪公主均已娶婿生養;老蚩尤唯一的兒子舞秧公子居幼,敦厚溫良,他愛上了後瑤小姐,此時他還在男工省鹽田區加班,伏風族與南土鹽水族一樣也在為櫻花之月的酬鹽節作準備。後瑤小姐是老蚩尤服色的蚩尤繼承人,她現在就在大海船殘骸附近的大鹽田堤壩上指揮男工們來來往往運送鹽鹵;她穿著天青色的衣裳,鑲嵌著珠玉金鑽的環珮在風中丁冬作響,夕陽驚艷稱羨她的美麗不願落下久久地佇立在海上。
老蚩尤讀了皇竹的帛信面呈不悅之色,她來到堤壩上找後瑤小姐商量,後瑤小姐讀著皇竹主母的帛信:
風竹山皇竹頓首書拜伏風蚩尤麾下暨後瑤小姐台下,拙女素問以一己私事驚撓天下,定於竹花之月初六日向天下公開競技招親。伏風故日輝煌空前,今世風流冠於天下,若得上族兒郎屈就我山族,絲蘿托於喬木,榮幸甚矣。伏望垂憫,並邀鐘鳴山河母一道早日駕臨風竹山,以慰仰慕。草草欠恭,面陳一一。伏羲九八零年梨月十一日,皇竹再頓首。
後瑤問道:「老蚩尤,這皇竹主母信上沒有提到黑齒族?」老蚩尤道:「皇竹明知道黑齒族是我們伏風的宗親族,卻有意迴避不邀請,她不給我面子啊。」「皇竹主母有她的難處,我們這個宗親不太雅觀哩,一個個花面紋身形容怪誕,還有黑漆漆的牙齒,竹几公主如果願意娶這樣的夫婿,也用不著向天下招親了。」老蚩尤笑道:「這是審美觀不一樣,在黑齒族人眼裡,或許我們才是醜八怪哩。」
後瑤小姐瞅著老蚩尤怨氣漸漸平了才問道:「您打算讓誰去呢?」老蚩尤深情地望著正在鹽田里刮取鹽鹵的兒子舞秧;舞秧一面幹活一面朝堤壩上的母親和後瑤燦爛地笑著,他的笑充滿著對東土伏風的熱愛和對愛情的嚮往,他對後瑤一往情深。後瑤低聲問老蚩尤道:「您想讓舞秧公子去風竹山?」「可是他對你一往情深?」「他在我心中是一個兄長,我對他來不了電。」「我只是來徵求你的意見,那就決定讓他去,也好斷了他對你的念想。」「可是他是您唯一的兒子,我們伏風嶺比風竹山可要富饒許多啊?」後瑤說出這句話來心中有些發虛,她吃驚地發現自己的潛意識裡竟是盼望舞秧能夠嫁入風竹山。
老蚩尤道:「正因為他是我兒子,我才讓他去,風竹山與伏屍山食屍族糾結於那一筆千年孽債,千年期限將要到了。風竹山竹几族敬畏生命,道德風尚不輸我族,卻因為這樣一筆孽債受制於食屍族,這樣道消魔長的事不應該發生在我們女權天下。」「您是想讓伏風與竹几聯姻,讓食屍族主母嬰美美有所顧忌於我們東土伏風?」「我正是此意。伏風蚩尤有捍衛女權天下正義的職責。」「可是竹几與食屍兩族先祖之間確實存在著這一筆契約債務,這件事如果處置欠妥就會牽扯到女權天下的誠信?」「我沒有看錯你,我們要深思熟慮想出恰當的辦法來。」
後瑤心中想道,這件事就算把腦袋想破也不會有什麼恰當的辦法出來。她卻不願說出這個看法來忤逆老蚩尤,反而說道:「您對風竹山用心良苦,我有個提議。」「你說。」
後瑤狠了狠心說道:「這皇竹主母的信中說競技招親,卻沒言明競什麼技,女權天下守望農耕,風竹山種植雙季稻,到下個月也就是竹月初六日前後正是插早稻秧的時候,您不妨建議皇竹主母把插秧比賽作為競技項目之一;如果皇竹主母接受您的建議也不枉您這一番苦心。」
老蚩尤點頭應允了。
舞秧公子插秧的速度絕對是天下第一,後瑤移開了視線,她不敢繼續面對正在鹽田里向自己笑著的舞秧。
七
鐘鳴山實際上是低矮的一帶丘陵,河母族的河便從這山中流出來,叫做赤金河。赤金河如同河母族人閑靜恬淡的性情一般彎彎曲曲地緩緩靜靜地在這一帶平地上流連著。年輕美麗的河母本名叫做上河美穗,「上河」指的是赤金河的上游,也是美穗的母親的名字,女權天下的人多以母親的姓或者名作自己的小姓,以民族為大姓。
河母族與竹几族一樣種植雙季稻,鐘鳴山下的秧阪田也剛剛經歷了風雪的考驗,男工省省長小白龍率眾男工日夜護秧,經過五六天陽光撫育,縱橫整齊的秧阪上已經長出密密緊緊青綠欲滴的小秧苗。
小白龍總算可以看到河母迷人的笑臉了。
我,風竹山鴿群竹河號鴿子,當落入鐘鳴山背後而去的最後一抹夕陽從我的瞳孔中消失時,我落在了上河美穗的手心裡。
她正在和小白龍一道察看秧苗的長勢,她讀完皇竹主母的帛信面現難色,她把信上內容說給並不識字的小白龍聽,然後道:「如果把一個好男人送去風竹山,姐妹們會埋怨我;如果不帶一個好男人去風竹山,又對不住那與我一般年紀的竹几公主?」小白龍道:「讓我去,她不是競技招親嗎,只要我競技最差不就行了。」
八
我,風竹山鴿群竹水號鴿子,在傍晚時飛到長石山(按:今河南靈寶縣一帶)上時,淫雨菲菲,水帝族年輕的共工(按:水帝族主母的特殊稱呼)從我的左腿上取下皇竹主母的帛信交給十歲的小百合公主,然後一面用毛巾替我拂去雨水一面聽小百合讀信。小百合已經完全能讀出信中的伏羲文字(按:伏羲文字是女權天下通用文字,為符號文字,比後世倉頡造的象形文字要先進。再往後有一種女書,很有可能是伏羲文字的裊裊餘香)。小百合朗朗童音讀道:
風竹山皇竹頓首書拜水帝共工台下,拙女素問定於竹花之月初六日向天下公開競技招親。我知木水兩族世代契約對婚,本不該驚撓素靜香居,然共工所至光榮無限,懇邀遠移仙駕蒞臨風竹山觀禮。伏羲九八零年梨月十一日。
九
暮雨陰沉的黿柏山,木帝族主母祝融的房門支支丫丫地半開半合著,她在跟不解人意的風兒鬥氣,風吹過來要關上木門,她卻伸腳攔住木門,年輕時候的浪漫要如同風一般夢一般毫無痕跡地過去;失去痕跡對於豁達坦蕩的人並無關礙,祝融雖然以木帝之尊貴給天下人以豁達坦蕩的印象而著稱,但是她內心深處並不豁達更不坦蕩,心胸狹小的人需要挽留各種過去的痕跡,並因此而痛苦。她,從我,風竹山竹木號鴿子的腿上取讀了皇竹主母的帛信之後,趕緊分付子羿和后羿小兄妹倆去鴿子林請木羊號和木水號鴿子來,她要連夜發鴿信給月亮湖(按:相當於今寧夏鹽池一帶)羊羌族羲和主母和長石山水帝共工。祝融給月亮湖的帛信用油畫筆急書道:
羲和姐姐台鑒:皇竹主母邀各族前去風竹山,姐姐必在其列,從月亮湖去風竹山山遙路遠,我在黿柏山上恭候姐姐前來休整歇息再一道南行會合水帝,長途爬涉互為照應。伏羲九八零年梨月十一日暮妹祝融拜上。
祝融母子三人把帛信繫於黿柏山鴿群木羊號腿上,祝融拍著木羊號道聲「辛苦姐姐了」,木羊號展翅而起箭矢般朝月亮湖飛去。
祝融接著來寫給共工的信,八歲的子羿公子在旁邊點亮了香油燈。
靜謐的暮,細雨無聲,弱小的燈的光輝中清香瀰漫,它撕不破黿柏山古老而龐大的神秘。
十
我,風竹山竹羊號鴿子,從早晨出發,飛到月亮湖已是夜半。
月亮湖之夜冷如冰刀,銀絲般的細雨在無邊的漆黑中鬼魅般無聲而下。
當羲和主母擎著風燈打開地窯的木門時,我已經筋疲力盡地抓蹲在門楹上了。十歲的扶桑公子和六歲的嫦娥公主從熱炕上的甜夢中驚醒衝下炕來迎接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嫦娥公主,她是西土孔雀族玉皇西王母的女兒,送到月亮湖來做羲和的養女。(按:玉皇是鹽師的意思,是孔雀族主母的特殊稱呼。)
嫦娥用一雙小手把我捧住貼在她的臉畔用她的小嘴一口又一口地嘬吸乾淨我全身羽毛內外的雨水。
我發現嫦娥黑寶石般晶瑩的雙眼竟是一雙盲眼,她雙瞳的準頭始終都偏離目標小許,我看著她的雙眼,她的雙眼卻「盯」著我頭頂的虛空,這是一個後天失明者用聽覺來「視」物的必然錯位。
羲和主母等待我用過飲水和食物之後送我去鴿子林,嫦娥道:「姨娘,再過三個時辰天就亮了,就讓我陪著鴿子姐姐在這裡過夜,好嗎?」羲和道:「這得問鴿子姐姐願不願意,它必須休息好明早要回風竹山?」「留它在月亮湖玩一天再走嘛?」「鴿子的世界裡沒有『等待』這個詞,它是決不能停留的。」
羲和走到簸箕邊向我俯下身來問道:「鴿子姐姐,你如果願意留在這裡和小嫦娥一起過夜就飛到她那裡去,你如果不願意就在簸箕裡不動。」
嫦娥坐在炕沿上雙手捧成一個掬水式熱切地「望」著我,兩彎秀眉下亮晶晶的雙眼的準頭這一次竟然「盯」在我的腳爪上,她在等待我的抉擇。
我們鴿子有自己的生活規律,我們的睡眠需要黑暗、寧靜和森林的氣息;我佇立在簸箕裡不動。
羲和不再顧著嫦娥的小性子,她穿上雨衣擎起風燈把右手伸向我;我跳入她的手心隨她出窯洞。羲和從拎住風燈的五指中挪起食指來輕輕勾開了木門的門栓,門開,天風鼓蕩而入。我就在羲和的手心裡在搖蕩擺忽的的光影中驀然回首,我看見嫦娥空茫的雙眼滿臉的淚花如同珍珠般滴落濺開在她那雙一直並在一起的掬水式手心裡;那是一汪小小的淚水之湖。
十一
森林的沉睡是一種偉大的睡眠。
森林用沉睡來吸收白天的浮躁、塵埃、臭氣、人類的破壞以及生命的哀怨和歎息,樹木的傷口在黑夜中癒合。
我,風竹山竹毒號鴿子,昨夜和毒山鴿群在毒山密林中過夜。一個細小的生命融合入化在龐大無邊的舒服當中,毒山上的人類生活比不上風竹山,但這裡的環境對我們鳥類而言簡直就是天堂:高聳入雲的大山以磅礡之勢連綿千里,蔓籐絲蘿纏綿著千年古樹;在大山深谷中,大地的呼吸有著上億兆的肺活量,我們鳥類身體雖小卻需要強大而廣闊的自然。
梨月十二日清晨,除了竹鹽號鴿子已於昨天返回之外,我們風竹山鴿群航飛在外的鴿子都將在今天飛回風竹山去。
我與那只飛往伏屍山的毒屍號鴿子一同起飛,毒屍號的左腿上綁著離朱寫給嬰美美的帛信。經過一夜的睡眠,大地都已經清醒,可是離朱仍然不知道她的過分熱情將給她所熱愛的竹几公主帶來怎樣的煩惱。
十二
我們鴿子在天地間倏爾往還,我們雙翅劃過的航程,我們雙眼俯瞰之下那些在視覺中濃縮了的山水,對於人類而言,則是一步一個腳印的迢迢之旅。
前往風竹山赴招親大會的天下八族主母和參賽選手們從各自的居處出發,他們逢水涉水遇山拜山,向沿途小氏族兼食借宿,緩行於途。
最早出發的是月亮湖羲和主母,她帶去的選手叫羊舉父,三十歲。羊舉父是羲和昔日的情郎,是扶桑公子的生父,只不過女權天下不承認「父親」這兩個字。與別的主母隱瞞真相相反,羲和已在回復皇竹的帛信中說明她帶來的選手是她過去的情郎,正因為相好過,才敢肯定其人品,所以推薦給竹几公主。他們二人三馬,一匹馬專馱賀禮。
這位方正敦實木訥少言的羊舉父,雖然最早出發,卻將是二十餘天以後最後到達風竹山的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