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一凡見我情緒低落,有點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是該知趣的走開還是該留下來陪我,猶豫了一下,大概覺得不能丟下我不管,於是乾脆停下來,等我和點點慢慢趕上。他與我並肩走著,因為覺得尷尬,所以就點了支煙猛吸起來。我抬著頭看他,他就揚揚手裡的香煙。
「不介意吧?」
我沒支聲,他便猛吸了兩口後就扔了。
我仍低著頭,腦子裡亂糟糟的,點點抓著我的胳膊,走在我的另一側,一會看看我,一會看看呂一凡。
姓呂的想要活躍氣氛,於是就胡亂說了些話,而後又說:「怎麼女的都煩男的抽煙?」
我搖搖頭說:「我還好……」
他聽了,只是懷疑地笑。其實我是想起羽峰,回憶起他身上淡淡的煙草的香味。
我說:「不抽煙,倒不像男人了。」
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並不知道我是毫無意識說的。
我們互相沉默,誰也不說話。遠處的主街上已圍滿了人,路邊的音箱正播著「劫罰場」的音效,有喊殺聲,有兵器相碰撞的聲音。
這個節目我以前看過的,說的是梁山好漢們救宋江的一段事,演得挺精彩的,可是,我今天怎麼也提不起興趣來。我坐在一個小花壇上,點點撒開我的手,跑去看一個小攤上的小玩意。呂一凡也坐下來,岔開兩膝支著肘。我盯著遠處一幢鐘樓似的建築出神,腦子裡時不時湧現一些記憶中的片段。我搖搖頭,想把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從腦子裡甩出去,可是剛把腦子清空,那些片段和碎片就又重新聚集著湊在一起——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段令人痛心的往事……我輕輕歎了口氣,輕的就像一聲稍重些的呼吸。
呂一凡站起身去買飲料,問我喝什麼,我搖搖頭,但他還是買了兩瓶綠茶,回來後遞我一瓶,我只得接下了。我自顧自地托著腮看著點點,他也將視線移向前方,像是在看點點,又像是什麼也沒看。
「難怪你不戴戒指。」
我聽得詫異,沒想到他會突然開口,而且說得這麼不著邊際。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卻若無其事地喝了口綠茶,反倒像是我自作多情似的。我覺得自己訕訕的,於是又低下頭,他笑呵呵地瞄了我一眼,然後重又看著前方。
「單身的人當然不用戴戒指,你現在是單身吧?」
我立刻明白了,心裡雖然反感,但出於禮貌還是盡量克制了些。我看看他,冷冷地問:「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他笑瞇瞇地搖搖頭,臉上是一副痞笑。
「沒有,真的沒有!」
我憤憤地起身,他一邊喝綠茶一邊自言自語似地說:「孩子也是領養的吧?」
「這關你什麼事?」我不客氣地反問。
他聳聳肩,不慍不火地看著我。
「人渣!」我在心裡狠狠咒罵著,心想: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想著想著,也冷不丁冒出兩句惡毒的話來,他卻裝著沒聽見,還厚著臉皮看了我一眼。
我忍無可忍地嚷起來說:「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說完,就氣乎乎地去拉點點了。
這會,觀看「劫罰場」的人群已經散了,大伙三五成群地沿著道路慢步,娟子和楊東也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一見我就興致勃勃地跟我議論起來。
她一面說:「笑死了!」一面問:「你去看了沒?我怎麼沒看見你?」
我說:「人太多了,我也擠不進去,在外面又看不清,乾脆就不看了。」
點點從後面摟著我,非拖著我到他看了很久的那個小攤去不可,我知道他又想讓我給他買東西,就故意板起臉說:「只許看,不許買哦!」
娟子也跟過來,我便趁機剜了她一眼,埋怨著說:「你個小妮子,怎麼什麼都跟別人說?」
她聽了,反倒覺得如墜五里霧中,尖叫著反問:「我說什麼了我?」
我趕緊拉住她,讓她不要大驚小怪。
我說:「你小聲點嘛!」然後悄悄轉頭看看那傢伙,見他並沒有朝我們這邊看,才稍稍舒了口氣。
我說:「總之,以後少跟他說我的事!」
娟子這才恍然大悟,於是咯咯地笑起來,用胳膊扛扛我說:「哎呀,人家問你的麼,我也沒多想,就照實說了。」
氣憤之餘,我也有點無奈,畢竟有這麼個直率的朋友在身邊,難免會遇到一些尷尬。
「跟他說幹嗎?**!」
「就是不熟才問的嘛,要是像我似的,知根知底,也就不用問了!哎?」她又扛扛我,湊到我耳邊說:「他好像對你有意思!」
我用身子狠狠推擠她,說:「滾!我的事你少摻和!」然後摸了摸攤子上掛的一溜小玻璃瓶。
「怎麼樣?在五穀上刻字,給孩子買一個吧!」攤主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攤上不僅掛著彩色絲帶和各種各樣的小瓶子,還掛著他出國巡演的照片,看樣子是頂有名的民間藝人。
我問:「怎麼個刻法?」
老人說:「隨便寫個什麼字,逃顆米,我就給您刻上。」
娟子一聽,立刻來了興趣,用手撥弄著一些成品問:「怪好玩的,要多久?」
「很快,一兩分鐘就好了!」而後,老藝人便打開了話匣子,先是給我們介紹他的手藝,而後又自豪地講起他出國的事。
「我的瓶子是現吹的,不像別人的是在廠家訂好的瓶子,您看我的瓶子是沒有金屬蓋的。」
我從他的小桌上的一個拿子裡捏起一顆紅豆,看了看問:「豆子也可以?」
「什麼都行!紅豆,綠豆,大米,小米,只要是我桌子上的五穀,都可以!」
娟子興奮地轉身招來了她的跟班,於是倆人商量著刻些什麼字。
我看看點點,問他:「你想要什麼?」
點點扒著桌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好像哪個都喜歡,卻始終拿不定主意。
我摸摸他的頭,對老人說:「給我們刻一個吧。」
老藝人樂呵呵地應著,這就拿出一個小本子,說:「是寫祝詞,還是名字?」
我把「點點」兩個字寫在他的本子上,問:「能寫下嗎?」
老藝人點點頭,開始忙活。
我猶豫著是刻在紅豆上還是刻在玉米上,後來決定刻在玉米上,我想,反正要鮮艷點的才好看。玉米就挺好的,金燦燦的。
老藝人三下五除二地吹了個玻璃瓶,又嫻熟地在我挑的玉米上刻好字,把玉米放進瓶子裡,倒了些特製的油,封死瓶子,最後在瓶子上穿了根紅線,又輕巧地打了個活結,親手給點點戴上。
點點愛不釋手地托著看著,我便照價掏了錢包。
我笑著對點點說:「看,又讓媽媽花錢不是?」
點點只管笑,老藝人卻說:「花錢買了個平安嘛!」聽得我心裡也樂呵呵的。
娟子和楊東買了一對紅豆,刻的什麼山盟海誓之類的話。
我上一次來清明上河園的時候,還在建二期呢,這回已經建好了,所以這次來,園子裡增添了不少建築和節目。聽園子裡的工作人員說,三期也要動工了,想想就令人振奮。園子越擴越大,而票價不漲,難道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嗎?
我們沿著一條從沒走過的小道穿廊過水,不知不覺的我的思想又回到了幾百年前,孫府花園裡的優美也再次出現在我眼前。可是我當時卻從沒覺得那裡的景色優美,更沒有這樣的閒情雅致,現在想想,大概是心情所至吧。要說那裡的景色有多真切,那裡的生活有多奢華,如果不是我親眼見到,是根本想像不到的。
我們又回到進來的地方,向工作人員打聽才知道還有一個雜技表演沒有看,朝他指著的方向看去,發現就在我們路過的那座別緻的建築物裡,因為是個大孔雀,還開著花瓣一樣的孔雀屏,所以一開始從它身邊走過的時候還以為只是一處景觀呢。
我們一行人安步當車,一路慢慢走去,走近了看到的確是個馬戲帳篷,不過從外面看扁扁的,好像不大,擔心裡面坐不了幾個人,可是進到裡頭卻發現寬敞無比,光觀眾席就好幾十排。我們在裡面看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的精彩表演,走出帳篷的時候,那種物超所值的快樂仍在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