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聚會不就是這樣——敘敘舊舊、聊聊天、記記手機號,有名片的發一下名片。我坐著,也不知道說什麼,就呆呆地等娟子,順便和坐在一旁的朱莉莉、陳紅霞聊聊近況。她倆一個剛結婚,一個在談朋友。我們說了會話,服務員拿來菜單,分遞給桌上的幾個人。我不挑食,也不太會點菜,乾脆連看也不看,全由他們點了。
沒一會,娟子推門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個年輕人,大家都知道其中一個是她朋友,便起著哄嚷著說:「喲,還不介紹介紹!」
娟子笑盈盈地摟住一個穿藍色T恤的說:「我這位叫楊東,是南航的,以後坐飛機可以找我們!」
大家哄嚷起來,男生吹哨鼓掌,女生則叫著:「行啊娟子,挺帥的嘛!」
這時,有人朝他身旁的年輕人努努嘴,問道:「這位是?」
「哦,我朋友,呂一凡。」南航的小生介紹說。
「『李』還是『呂』?」
「『雙口呂』。」說話的人探出身,和打聽他的人握了握手,而後很瀟灑地遞了根煙。
娟子忙說:「這是我朋友的哥們,從小一塊玩到大的。」
然後就見她那位油頭粉面的小生一面摟著她一面挑著姆指補充說:「剛從法國留學回來的!」
其實我本來真的沒注意,可一抬頭,差點沒把剛喝的一口水吐出來。你說怪不怪,怕啥來啥,那傢伙還偏偏是那天我在路上遇到的長的跟孫正陽一模一樣的傢伙!
娟子忙撞撞我,湊到我耳邊悄聲說:「他老子是搞房地產的,身價快過億了!」
我覺得很沒意思,心想他老子有錢跟他有什麼關係?還不是個游手好閒的公子哥!想到這,不由得非常反感,可是又不好帶出來,於是就端起茶杯猛喝一口,假裝沒聽見。
這時有人問我說:「胡曉雅不也是南航的嗎?」我一看,是朱莉莉,於是不禁笑笑說:「我是機場的,不是南航的。」
又高又壯的張勇亮在一旁插嘴問:「你是空姐嗎?」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怎麼一提起機場啊航空公司的就一定是空姐嗎?」
「那你是幹嗎的?」
「我是配載。」我說。
「配載是幹啥的?」
「就是給飛機配平。什麼貨放哪,人坐哪,就是那一攤事。有時候你到值機辦手續,值機不給你發某些位置,就是因為配載控制著座位呢。」
「不懂,太複雜了!好像技術含量挺高的。」
我笑笑說:「有什麼高不高的,誰去了都能幹!」
娟子的男朋友聽到我說在機場上班,忙問我說:「你也在機場上班?」
我點點頭,看看他問:「你在哪個部門?」
「我在市裡的售票處呢,不在機場,買機票倒是可以找我。」
我笑了笑,隨便應了一聲。娟子挨著我坐下,她朋友挨著她。
娟子小聲問我:「我這位還行吧?」我點點頭,心裡卻沒什麼好印象,還不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樣,沒什麼優秀之處。只見他坐下來先是向在坐的男人一頓散煙,而後就作了番華而不實的簡短介紹。
服務員端上飯菜,大家拿起筷子,因為都是老同學,也沒什麼講究,這就開吃了。娟子那位隔著娟子問我認不認識一個叫張亭的。
我說:「是不是值機的?」他說是,而且和他住樓上樓下。我問他是不是住鄭邊路的南航家屬院,他說是,而後就又問了我幾個人,有的我認識,有的不認識。
他說:「你們是怎麼上班?」
我說:「上兩天休兩天。」
「嗯,我們在機場的那幫人也是這樣上班。」
我笑了笑說:「可不是麼,一線的都上業務班。」然後接著問他:「你們售票處怎麼上班?也是上半天休半天吧?」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還不如你們呢,什麼事都辦不成!」
我說:「半天半天的,的確不方便。」
這會,男同胞們開始喝酒,問我們要不要喝點,娟子很爽快地答應了,朱莉莉也半推半就地應了,我和另一個女同學都搖頭,說只喝飲料。
有人說:「胡曉雅怎麼能不喝?不行!得給她滿上!」服務員真就朝我走來。
我忙摀住杯子口,看著大伙說:「你們什麼時候見我喝過酒?我真的喝不了!饒了我吧!」
「不行不行!快給她滿上!」一個叫李洋的嚷起來,其他人立刻跟著起哄。
正說著,娟子奪過我的杯子,又從服務員手裡接過酒瓶,一面笑一面說:「就喝一點,反正你明天又沒事!」
我不禁剜了一眼娟子,說:「好啊,你也不幫我!」大伙又七嘴八舌地鬧起來。
我把著娟子的手,生怕她倒的太多,可是防不勝防,她還是把瓶底一周,給我倒了大半杯。
我忙叫起來說:「好了!太多了!」她這才壞笑著罷了手。
我指著她說:「好你個娟子,你真要把我害死吧!明知道我不會喝,還整我!」娟子搖著腦袋吐吐舌頭,大伙都樂呵呵地看著我,我這才知道,今天的瞄頭是衝著我來的。
我不禁央求著朝大家看看,說:「你們就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會喝!」
有人喊:「不行!一定要喝!」
我說:「你們要是把我灌暈了,還得抬我回去!我很沉的,還是別灌我,讓我自己回去吧!」
有人站起身探著腰說:「放心!我們幾個把擔架都準備好了!」
我笑著說:「你們故意整我啊?我真不能喝!」
有人說:「聽到沒?是不能喝,不是不會喝!」
「是真的不會喝!」
娟子見我被圍攻,總算良心發現,於是說:「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吧,剩下的叫別人喝!」
朱莉莉和陳紅霞異口同聲地問:「誰喝?」
張勇亮突然舉起手說:「我喝!」大伙又哄笑起來,連站在一旁的服務員也跟著偷笑起來。
我勉強喝下小半杯,立刻覺得沖頭,於是趕緊放下杯子,嚷道:「不行了!實在喝不了啦!」同學們也知道我的底細,見我確實盡力了也都不再勉強,於是就把注意力轉向張勇亮。娟子那位從我面前拿過杯子,往裡面加滿了酒,硬放到張勇亮面前。
張勇亮很感委屈地嚷起來:「不是喝她沒喝完的嗎?怎麼又加了這麼多?」
娟子那位用手按著他的肩,抿著嘴說:「一半是替她喝的,一半是替你自己喝的!」
張勇亮剛想說什麼,坐在他旁邊的王冉說:「你喝不喝?不喝就叫胡曉雅喝完!」
我聽了,嚇得直朝大伙擺手,說:「我真喝不了啦!你們就別整我啦!」
於是大伙都笑嘻嘻地瞅著張勇亮,那大塊頭一咬牙,揚起頭一口就灌下去了,朋友們又是一陣叫好和起哄。
他剛放下杯子,娟子那位就又給他滿上,並振振有辭地說:「好,這一杯是我敬你的!」
張勇亮不肯喝,娟子那位就笑著說:「大哥不給面了?」大塊頭沒辦法,又一揚頭把酒喝了。娟子那位不依不饒,又給他滿上。我低著頭偷笑,心想瞄頭總算從我身上移開了。
幾個說客圍著大塊頭一頓勸,他不得已,又灌了一杯。三杯落肚,臉上微微泛紅,有人叫他先吃口菜,娟子那位拿著酒瓶歸座,得意洋洋地樂著。我抬眼看看張勇亮,想向他表示一下謝意,可是他正低頭吃菜,沒注意到,於是我便垂下眼睛,也夾了口菜吃,哪知,王冉突然指著我叫起來。
「喲,胡曉雅臉都紅了!」
我趕緊摸摸臉,說:「都說了我喝不了!」
這時有人指著張勇亮說:「就是啊,人家臉紅是不會喝,你也跟著臉紅?」大伙知道是玩笑,就跟著笑起來。
張勇亮也笑著說:「我是被你們灌的!」
我低著頭,笑呵呵地聽大伙鬧著,心情也好了些。抬起眼看看娟子,結果一不小心看到了那個什麼呂一凡,其實本來我都把他忘了。只見他夾著煙,一邊擺弄著酒杯,一邊瞇著眼睛看著煙灰缸。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看見他就來氣。心想他怎麼也不覺得自己多餘?本來是我們同學聚會,他跟著湊什麼熱鬧?想著想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這時,他也抬眼看了我一眼,我來不及躲閃,與他的視線相遇,於是趕緊低下頭,心裡像擂鼓一樣激烈地跳起來。
「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長的討厭,神態更討厭!比孫正陽還討厭!」我心裡罵著,臉上情不自禁地帶出來。
我猛喝了一口飲料,卻發現他正看著我發笑。
「無法忍受!」我在心裡狠狠地咬了咬牙!
這時,有人跟他說話,於是大伙又將注意力轉向他。
只聽李洋問:「你在法國哪上學呢?」
「巴黎。」
「喲,學什麼?」
他彈彈煙灰說:「金融。」
我心想:「牛氣啥?純粹一個裝X販!」
他吸了口煙,滿不在乎地說:「混日子唄!」
我瞟了他一眼,覺得他那副德性實在太討人厭了,於是甩開臉不看他。
娟子那位始終很活躍,而且總是擺出一副東道主的姿態,不過後來聽說也確實是他買的單。我沒等到最後,更沒跟他們去唱歌,因為我惦記點點,所以吃到一半就先走了。
我說:「大家慢慢吃,我得回去了!」
大伙不答應,硬要我坐下。
「家裡有孩子,再不回去孩子就要鬧了!」我解釋說。
在坐的人聽了都很驚訝,因為都不知道我已經添了個孩子,唯有娟子知道些內情,但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細說,於是就替我打圓場,但同時也問我說:「非要回去麼?」
我笑笑說:「回了,下次再跟你們玩吧!」大伙聽了,又挽留一番,見我執意要走,也不好阻攔。
我出了包間,娟子和張勇亮追出來。
娟子說:「你也是的,還沒出來一會就急著回去!」
我說:「那有什麼?咱倆見面的機會多的是!」
娟子點點頭,說:「那也是,回頭我給你打電話!」
張勇亮說:「我送你下去!」
我說:「不用!」他卻已陪著我下了樓。
出了飯店,正看到那個「孫正陽」站在一旁打電話,我翻了他一眼,來到人行道邊上。
張勇亮說:「我好像沒你手機號,跟我說一下。」我跟他說了,他就立刻撥過來,見我的手機響了,就作了保存。他說他在旅行社上班,以後有事可以找他,我隨便應了一聲,他笑著撓撓頭。
「非要這麼早走嗎?」
我說:「孩子在家不放心。」
「聽說你……」他尷尬地笑笑,「也別太難過了,想開點!」
我笑笑說:「謝謝關心,我已經沒事了。」
他點點頭,這時那個「孫正陽」打完電話朝我走過來,並用目光和我打了個招呼,然後說:「走了?不多玩會了?」
我勉強笑笑說:「回了。」
他點點頭說:「那行,我先上去了。」
我掃了他一眼,撇撇嘴,張勇亮衝他笑笑,並朝他擺擺手說:「我馬上也上去!」說著攔下一輛出租車。
我坐上車,張勇亮向我擺手,囑咐說:「路上慢點啊!」
我笑著點頭,手裡卻只顧撥著家裡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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