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再暖和點,我要洗個澡,我身上都快髒死了!」
紅玉答應著,這就叫人去準備水。來開封已經四天了,連院門都沒出過,真是沒意思透了!賴三說姓孫的很快就能回來,誰知道他說話有普沒普?再說了,就是姓孫的回來了,就一定能讓我們出去玩了?也未必吧,那個神經病,誰知道到時又放啥屁,想啥歪點子?
我越想越覺得堵氣,便開口嚷著問:「今天幾號了?」
「都二十二了吧!唉,明兒可是最後一天了!這回,恐怕是白來一趟了!」碧蓮咂咂嘴,又歎了口氣。
屋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碧蓮挑起簾子往外看看說:「弄水哩!」
「嗯?我要去看看!」我跳起來,拉著點點往外跑。
點點問:「咱們幹嗎去?」
「看她們弄水啊!」
點點沒明白我為什麼那麼興奮,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明白,但小孩子的快樂就是那麼簡單,只要媽媽高興,他也就情不自禁地高興起來。我們倆來到小院裡,看見紅玉正招呼幾個小女孩去湯屋準備開水,我走過去,問:「這麼大一池子,拎水得拎到什麼時候?」
「哪能拎水啊,就在屋燒呢!」紅玉一邊答覆我一邊把那幾個女孩分成兩組,又分別安排了工作。
我是因為好奇,所以也跟著湊熱鬧,一會圍著紅玉,一會又跑進湯屋。紅玉讓珊瑚把湯屋的後門打開,然後讓她和另幾個女孩到裡邊劈柴燒水,她自己則親自到浴池那邊張羅掛簾子的事。我拉著點點從後門走進湯屋,準備看有什麼忙可幫的。進了屋,這過發現這裡是個鍋爐房,我恍然大悟,這才明白二樓為什麼比一樓寬那麼多,原來一樓是被隔成兩間了。
珊瑚從牆根抱了一捆柴火,放到爐灶前的一塊空地上,豎起一截木頭,用斧子一劈就劈成兩半,再一刀,便成了四半了,我看她那樣麻利,便以為這是件很容易的事,於是也想試一試。
她說:「您怎麼能幹這種粗活呢?」
我問她說:「我怎麼就不能幹了?」
她又嘟嘟拉拉地說了一番道理,就是不肯讓我試,我沒辦法,就坐在她旁邊看著,點點偎在我懷裡,問我姐姐們都在忙什麼,我耐心地跟他解釋起來。這間屋子的結構是這樣的——靠北邊牆角有個井台,上面支著轆轤掛著水桶,沿牆放著一堆柴火。西面是道石牆,隔開外面的浴室,靠牆的地上,鑿了一個方形的坑,也用磚壘砌起來,坑裡有個灶,灶上架口大鍋,鍋壁上有兩個孔,好像通著管子。
金穗兒把劈好的柴放到灶台下,榆飯兒則一桶一桶地往鍋裡提水可是鍋裡存不住水,每倒一桶水進去就立刻從那兩個孔裡滲出去了。我看她一趟趟地在灶台和井台之間忙活,又得打水又得把打上來的水倒進鍋裡,便興致勃勃地跑到轆轤前,奪過轆轤說:「我來,我來,咱倆配合著來!」
榆飯兒忙說:「奶奶,您歇著吧,這粗活哪能讓您干?」
「我咋不能幹了?啥粗活不粗活的?沒這一說!」
正說著,碧蓮從外面走進來,先塞給點點一個蘋果,然後挽著我說:「您就別在這添亂了!您不是要洗澡嗎?」
「我這不是幫著燒水呢嗎?」
「好了,這用不著您忙,來來來!」說著又拉著點點說:「走,姨給你削蘋果吃去!」
我被硬拖著回了屋,又被硬按著坐下,點點扔了蘋果纏著碧蓮要糖吃,我氣著說:「點點,把蘋果撿起來!」點點被我罵哭了,碧蓮卻笑呵呵地拾起蘋果,哄著點點,我站起來,準備擺出點威嚴給自己的小孩子看看。
紅玉正好從外面進來,迎著我說:「水差不多了,要不再等屋裡多聚點熱氣再進吧!」
「那麼快?我還想著得好一會呢!」
「水不用燒開,只要熱就行了,那還不快咋的?」
我轉身對碧蓮說:「別管他,不能太慣著他了!」點點聽了哭得更大聲了,方嬤嬤趕緊抱著他到別的屋子去了。
我氣著說:「方媽,你別管他,這孩子慣的沒樣了!怎麼能把好好的東西扔了呢?點點,你給我過來!」
秦家姐妹忙勸著說:「他這麼小,哪知道這些個理啊,您消消氣吧!」
「真是不像話!氣人!」
「他一孩子,您跟他氣什麼?」紅玉笑著把住我的肩。
我氣乎乎地坐下,抬頭一看,卻看見一張生人的面孔——那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略顯富態,身上穿著棗色的緞襖,手裡捧著個扁布包。因為見我們在說話,就一直在門外眼巴巴地等著,看那樣,好像有什麼事,急的直跺腳。
「嗯?這是誰啊?」我正納悶怎麼沒見過,紅玉已起身走向她,一邊領她到一旁,一邊小聲地詢問起來。
我伸著脖子看了看,輕輕問碧蓮說:「她是誰啊?」碧蓮也伸著脖子看了看,然後走出去了。她剛邁出門坎,紅玉就回來,於是她也跟著進來了。
我問:「怎麼啦?」
紅玉說:「哦,她是咱們『老孫家客棧』孫掌櫃的家裡的,說有事要跟您講。」
「什麼『老孫家客棧』的……什麼?」我聽著繞口,也學不清,就看了看紅玉。
碧蓮笑著抿抿嘴說:「我聽說家裡的生意都是由族裡的親戚照管著的,也不知道這位掌櫃是哪一輩的。」
紅玉說:「剛才聽她報她男人的名字,應該是位叔伯輩的!」
「喲,那這位豈不是位嬸娘?」碧蓮吐吐舌頭小聲地說。
我不解地問:「那她……找咱們有什麼事?」
紅玉搖搖頭說:「她說最近店裡有客人丟了東西,客人吵著要店裡賠,她男人不敢自作主張,又怕出入內宅不方便,就打發她來,向您討個主意。」
「那幹嗎找我?」我困惑不解,「老孫家的人不都在麼,問我幹嗎?我才是最不相干的呢!」
「她說大爺臨走的時候交待了,要是有什麼事拿不定主意,就問您一聲。」
「問我幹嗎?別問我,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們家的人!問我幹嗎?」
紅玉笑笑說:「那,您見是不見,倒是答覆我一聲,人家不還在外頭候著呢。」
「找我有什麼用啊,找孫老太太去吧,我才不管他們家的破事呢!」
碧蓮笑著說:「那我這就打發她去!」
紅玉忙攔住她說:「人家都說了,是爺交待的,你怎麼說攆就攆?總得先問問吧!要不,爺回來要是怪罪了,看你怎麼辦?」
「哦喲喲,我咋沒想到?」
我忍不住說:「那你們要我怎麼辦?」
紅玉說:「咱們有什麼難辦的,自管聽她道個緩急,聽完了只說『一切等爺回來再作定奪。』不就結了?這樣一來,咱也不用擔什麼責任,也沒有違抗爺的話不是?」
「那隨你們的便吧,反正我不問,我也不管!」
碧蓮笑著點頭,說了聲:「我去叫她進來問個明白!」我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沖那位大嬸點頭笑笑。
那大嬸衝我深深道了個萬福,我出於禮貌起身相迎,一面讓座一面招待著。
碧蓮說:「嬸太太請坐。」
那大嬸笑著推卻著說:「當著二奶奶的面,老媳婦哪敢受這大輩份,叫聲老媳婦便是。」
碧蓮咯咯一笑,讓了把椅子便飄身走開了。
紅玉說:「嬸太太不用客氣,咱們奶奶不是計較的人。」
我也忙說:「你別客氣,咱們隨便點吧。」
她「哎」了兩聲,勉強欠著邊坐下了。
紅玉叫人上茶,碧蓮則繞到我身後站著。
我問:「紅玉說你有事情,是嗎?」
她聽我問她,立即站起來道了個萬福說:「蒙小叔叔照顧,把這客棧掌櫃的差事交給我那口子,如今我家的生計,也全仰仗小叔叔哩!」
我笑笑說:「坐吧,咱們都別太客氣!」
她謝了又謝才敢坐下,然後接著說:「我那口子,為人本分,對店裡的生意從來都是萬分謹慎的,每筆帳目,無論是賒的欠的都記的清清涼涼的,從來叫小叔叔放心的!」
「嗯。」我點點頭,雖然有點不耐煩,但盡量不失禮貌。
「店裡的客人多半都是老主顧,因為我那口子為人和善,一來二往的,都相當熟了,這走一批,住進一批,年年歲歲平安無事,也都這些年了。可這兩天,幾位客人連續丟了東西,大家吵吵嚷嚷的,說是有賊,可又不見任何蹤跡,門窗都關的好好的,又沒有壞損的地方,誰道這賊是怎麼進的屋?於是有那不懷好心的,非說是咱們店舖裡出的內賊,我那口子好勸歹勸,求大伙寬限幾日,好在大伙也都是熟客,不願撕破臉皮驚動官家,但卻叫咱們櫃上去賠那損失。我那口子沒主意,又不敢擅自作主,想著咱家叔叔頭前出門還不曾回來,又怕耽擱太久了客人們不饒,便叫老媳婦來問小夫人,討人辦法則個。」說著焦急地抖了抖袖子。
我說:「你應該直接去找孫老太太啊,跟我說有什麼用?我又不是他們老孫家的,他們家的事我不管!」
大嬸聽了不知所措地看看紅玉,然後跺了跺腳說:「唉喲,二奶奶,您就別讓老媳婦焦心了,小叔叔臨走時交待了,說要是遇到個大事小情的都別去驚擾老奶奶,說老奶奶歲數大了,容易著急上火。」
「他們家管事的人多了,找誰也輪不上找我的!」我喃喃地說。
碧蓮卻努努嘴笑起來,我看看她,她才開誠佈公地說:「我倒覺得誰都不該找,唯獨要找姐姐您才是!」
「碧蓮!你少說幾句吧!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我剜了她一眼。
她卻笑著吐吐舌頭,完全不在乎地說:「可不是麼,爺一定說,」說著故意咳了幾聲,壓低了聲音學著孫正陽的語氣說:「這府裡上上下下,再沒有比你們奶奶更見多識廣,認字多的啦!」
「得了吧,認字的人多啦!」
「是是是,可是既認字又能作主的就您一位啦!」
我忿忿地瞪了她一眼,指著說:「那你算是看錯人了!你你你你!我看你快成他肚子裡蟲了我看!以後,別跟我說話!我煩你!」碧蓮卻又吐舌頭又作鬼臉。
紅玉笑著搖搖頭,轉向那位大嬸說:「嬸太太,店裡的客人都丟了什麼?你可有個清單麼?」
「有有有有,我這都帶來啦!」大嬸說著,從她裹著的布包裡拿出一本帳和一張紙,遞給我,我沒接,她只得又遞給紅玉。
「都寫在上面呢。」
紅玉看了看說:「喲,還都是些值錢的東西呢!」碧蓮也伸著脖子看看,咂了咂嘴。
「可不麼!」大嬸感歎著說,「要不那些客人怎麼都急了眼了呢,要是些不起眼的東西,誰會那麼急啊!」
紅玉微皺雙眉,想了想,又拿起帳本看了看,一邊翻一邊問:「住店的客人都有登記嗎?」
「有,都有,我那口子向來做帳目做得最仔細!這是年前到現在的入住的名冊,有的已經走了,有的還住著,我那口子猜著二奶奶要看,就叫老媳婦拿來了。」
紅玉看了看,搖搖頭,好像在說:「全無頭緒!」而後又看看我。
我說:「看我幹嗎?你指望我有什麼好主意?」
紅玉說:「您看看,興許您能看出點什麼端倪。」
我笑了笑,自嘲地說:「非得叫我看!我看有什麼用?我又不會破案!」
紅玉也笑了笑,硬把帳冊塞給我,我隨便看了一頁,心想能敷衍就敷衍,哪知,紅玉和碧蓮全都眼巴巴地看著我,而那個大嬸則一會看看我,一會看看秦家姐妹。我心不在焉地往屋外看看,想聽聽點點在隔壁幹什麼,但卻一點動靜也沒聽到。
我無奈地笑笑,抓著頭皮說:「我真不知道啊……那個,就沒有什麼異常情況嗎?你們光讓我在這想,我能想出個啥啊,一點頭緒都沒有!真是的!太欺負人了吧!」
碧蓮說:「您要是沒主意,那我們就更沒主意了!」
我勉為其難地說:「那,有沒有形跡可疑的人呢?」
大嬸說:「您這麼一提醒,老媳婦還真想起一個古怪的人來。」
我笑了笑,沒有打斷她。
她接著說:「那位客人是年前住進來的。」她一邊回憶著一邊說,「那天,我從家拿了一個熟肚子送去給我那口子——他胃口不好,就愛吃我鹵得爛乎乎的肚子。我到櫃上,那會差不多酉時了,天剛濛濛黑,店裡的生意也上來了,吃飯的住店的,一茬接一茬。我就在櫃上等我那口子忙活完這一陣,趕巧那位客人從客房裡下來。我一看,唉喲!是個絕頂俊俏的小官人,有道是『勝過潘安貌十分』哪!那小官人穿一身銀紅道袍,裡邊是繡花白綾的襖子,腳下是雙白綾襪,鑲花的鞋。手上一把書畫扇,身邊還帶著四個天仙樣的美僕人,一個拿披風,一個拿弦子,一個握紫簫,一個提行囊。這班人物一出現,整個殿堂裡都生渾呢,當時在座滿堂,沒有不直著眼看的,連門口的行人也都停下來讚歎哩!」
「我那口子見小官人要出去,便去唱個諾,又問小官人幾時回來,要不要準備吃食,那小官人只說到外走走,下黑就回來的,我那口子滿口應著,吩咐了一個小夥計,讓到時提前準備著。那小官人走了,我就問呢,『這是誰家公子,長得這般齊整啊?』我那口子說這小官人姓潘,蘇州人。後來,我倆就坐那吃了肚子,我閒坐了一會,就回了。」
「第二天,我又去送飯食,我那口子悄悄叫我到一旁說:『店裡出了件怪事。』我問:『出啥怪事啦?』我那口子說:『昨兒你親眼見的那潘小官人出店了不是?』我應道:『是啊,咱不是親眼見的麼?咋啦?』他說:『是說啊,咱可不親眼見著那潘小官和那四位小娘子一道出去了麼?而且還說下黑就回來的?我記著啊,我不是還交待小四說可能有客人回來的晚些,別上門上得太早嗎?結果你道咋的?』我那口子這麼一說,弄得我也怪慌哩,我趕緊問哪,我說:『咋啦到底?你快說啊,想急死我啊!』」
「我那口子說:『我讓小四守在櫃上,等著給那位潘小官人開門,結果等了一宿也沒見回來!可是你道怎的,早上一開店,卻見那潘小官從客房裡走出來,你說怪不怪?』」
大嬸看看我,繼續說:「您說怪不怪?」
「該不會是夥計睡著了,沒注意到吧?」紅玉問。
「哪啊,我也是這麼問我那口子的,我那口子說,小四說,他為了提神,就和另一個叫滿團的夥計在櫃下耍錢,直耍到天亮,一宿連眼都沒閉過。再說了,那店門,雖說沒上板子,卻是從裡頭插死的。」
「那會不會是從後門上去的呢?」我問。
「沒有後門,根本就沒有後門啊。」大嬸說。
「那倒怪了,那位客人是什麼時候回的客店呢?又是怎麼進的屋呢?」碧蓮問。
「是說啊!」大嬸點頭說,「要麼說古怪呢,不走門,又走不得窗戶,怎麼就進了屋子……唉,說這事吧,也過去一陣子了,我倆也給忘了,您要是不提,我還真想不起這當子事。要這麼的,看來這丟東西一事,與他脫不了干係!」
「難說!得有證據!」我說。
紅玉捧過名冊,翻著看了又看,指著上面的一個名字問:「這個屬名江浙的潘玉,可是嬸太太提的潘小官人?」
「正是正是!說來也巧了,這人長得俊俏吧,還叫個『潘玉』。」
「怎麼了,有什麼說法嗎?這不是個很普通的名字嗎?」我問。
碧蓮卻咂咂嘴說:「哦喲,照這麼說這人得多好看!」
「怎麼見得?」我問。
「您想啊,集了潘安之長,還要取那宋玉之美,您說不好看能行嗎?」
「能有多好看啊?」我堅持著懷疑的態度。
「我看不一定是真名呢。」紅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嬸皺了皺眉說:「要說那小官人的打扮也是派王孫公子相,倒真不像幹那勾當的人!可是,店裡單單他的東西一樣也沒丟。」
「人不可貌相嘛!賊人哪會承認自己是賊人呢?」碧蓮肯定地說。
紅玉看看我,等我拿主意。
我苦笑著說:「又看我啊?我真不知道啊!」
大嬸說:「唉喲,二奶奶,您就別賣關子啦!快幫老媳婦我想個辦法吧!鋪子那邊還鬧著呢!」
我想了想說:「我覺得那個姓潘的嫌疑最大!俗話說:『賊喊抓賊,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立刻報警,去抓小偷,等警察到了再說。」
「是報官吧!」紅玉說。
「一樣一樣,我們那就說是報警,你們這就是報官,都一樣啦,意思是一樣的!」
「唉喲,二奶奶!」大嬸一跺腳,哭喪著臉說:「就是不想捅到官府那,這要是再被查封囉,那得耽誤多少生意啊,就算小叔叔不計較這點,那對咱家鋪子的名聲也不好不是?再說了,那當官的也是拿錢辦事,不見銀子哪會用心的,到頭來,咱使錢不說,還不一定落好呢!」
「那就別報了,賠償他們損失不就得了!」我說。
「那不等於咱自個承認是咱們養了內鬼嗎?」
「那就把小偷抓回來,澄清事實!」
「唉喲,那潘小官人雖說是店裡的客人,卻不常回來,這又多些日子沒見著了,說不準是聽到風聲躲起來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麼辦?」我實在有點煩了。
正在這時,就聽屋外有人喊:「大爺回來了!」隨後,院子裡傳來一陣陣喧嘩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