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夫人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吃過午飯,孫正陽非要拉我去看戲,我心裡惦記著點點,就借口說累了,他這才答應回去。

    我把裝小兔的籠子藏到身後,讓點點猜是什麼,他猜不到,我就突然把籠子亮到他面前,他興奮地伸出小手,迫不及待地捧住籠子,一放到地上,就央求我趕快把那個小傢伙放出來。

    我打開籠子,小兔蹦出來,可是它這一跳,卻把點點嚇了一跳,我不禁摟住他的小臉親吻,安慰著說:「怕什麼,小兔又不咬人!」

    他眼巴巴地看著那只白白的軟軟的小傢伙,又怕又愛,一會看我,一會看小兔。

    我說:「摸摸它吧,沒事的!」

    點點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在小兔的背上摸了摸。

    我覺得他的樣子好可愛,又忍不住抓抓他的小腦袋,說:「絨不絨?」

    點點聽了使勁點頭,我按按他的鼻尖,笑著說:「喜歡不喜歡?」他再次鄭重地點頭。

    「你以後要好好照顧它哦,聽到沒?」

    他蹲下身,又用小手摸摸,一面歪著腦袋看著我,一面說:「它叫什麼名字?」

    我忍不住笑著說:「還沒起呢,你給它起一個吧。」

    點點突然不吭聲,我知道他的小腦袋裡正飛速運轉,我不忍打斷他,卻又覺得他出神的時候太逗人,於是輕拍他的屁股說:「好了,咱們先找點東西給它吃吧。」

    點點點頭,於是我讓人從廚房裡拿了一小截胡蘿蔔。點點發現小兔很愛吃胡蘿蔔,我對他的發現給予肯定和讚揚,他顯得非常高興。整個下午,他都圍著兔子,時不時地把他的新發現報告給我,每回我都會獎賞他一個大大的親吻。和孩子在一起就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不像跟孫正陽,只會覺得每一分鐘都難熬。

    吃過晚飯,我早早地哄點點睡覺,其實他早就困了,但因為太興奮而睡不著,所以一直到快九點鐘才睡著。孫正陽叫人來催我,我把點點交給方媽,並交待她晚上至少要把他尿一次,方媽點頭,我這才掀簾子出了屋。

    孫正陽在炕上懶洋洋地躺著,我瞧他不順眼,但又找不到茬,突然想起他答應給我鑰匙的事,於是粗聲粗氣地走過去,狠狠地在他身上擰了一把,立刻覺得消了氣。

    「**的又犯病了是不是?」他倒吸著氣,坐直了身子,怒氣沖沖地瞪著我吼起來。

    我看也不看地說:「你昨天答應我的事呢?」

    他不耐煩地問:「我答應你啥了?」

    我惱著說:「鑰匙啊!別想耍賴!」

    他聽了「呵」一聲笑起來,一面揉著胳膊一面說:「我當是啥事呢!我還真給忘了!」他咧著嘴,露出裡面尖尖的犬牙。

    我伸手向他要,他沒反應,我便嚷道:「拿來啊!」

    「什麼?」

    「鑰匙啊,裝什麼蒜!」

    他又坐起來,盯著我說:「不是早給你了嘛?」

    我跳上炕,狠狠地推了他的腦袋喊道:「哄誰呢?哪呢?」

    他揚著臉,歪著眼睛瞅著我,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可是老早就給了你,你自個兒不看怪誰?」

    「哪呢?」

    「不是在給你的那個箱子裡麼?」

    我聽了,立刻抓了他的荷包,從裡面掏出小鑰匙,然後跳下炕奔到牆角的櫃子旁,迅速打開櫃門,搬出裡面的紫檀木箱子。我把箱子打開一看,可不是嘛,一拃來長的大金鑰匙和一支景泰藍的髮釵並排別在盒蓋裡的紅絲絨底襯上。我拔出鑰匙,真有種被戲弄的感覺——怪不道早上他從裡面拿鐲子的時候還偷著樂呢,原來是笑我呆,笑我遲鈍。

    「你怎麼不早說!」我氣乎乎地指著他。

    他抿著嘴笑著說:「我說?你倒是會聽啊?」

    孫正陽睡得跟死豬一樣,而我則在炕上輾轉難眠。夜已經很深了,四周黑壓壓的一片,我的心卻飛進了藏書閣。我摟著被子琢磨,覺得必須去看看,否則這一夜也難踏實,畢竟那後半本命運之書對我至關重要,而我現在已經拿到可以開啟那道神秘大門的鑰匙了。

    我坐起身,孫正陽翻了個身,哼唧著問道:「幹嗎呢?還不睡?」

    我不理他,翻身下炕,他便含糊不清地問道:「哪去?」

    我知道他根本沒什麼意識,所以並不害怕,於是不慌不忙地說:「解手去。」

    他伸直腿,側過身,攏著被子哼著說:「不是有尿盆嗎?」

    我披上衣服,從炕桌上拿了燭台,一面點著蠟燭一面說:「我要解大手。」

    他沒反應,我看了他一眼,他已經睡過去了。我輕手輕腳地從屋裡出來,掩上門,快步穿過院子,四週一片黑暗,只有遠處走廊上的常明燈閃著微弱的光,更遠處的角樓上的則晃動著家丁的影子。

    我沿著遊廊快速移動——夜靜謐的可怕,我不禁打個冷戰,時不時朝身後看看,總覺得有什麼詭異的東西在後面跟著我。我有點後悔了,但腳下卻像上了發條似的停不下來。

    我左轉右轉,終於來到藏書閣前,於是毫不猶豫地奔上去,用鑰匙打開了門。我悄悄邁進去,站定後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舉高燭台朝四周看了看——這是個套間,沿牆擺著一個博物架,上面放滿了古玩字畫和玉器陶瓷,靠牆角有個小樓梯,通向二樓。

    我小心翼翼地繞過一張桌子走過去然後拎著裙子上了二樓——這層也是一個套間,但更像間居室,裡面有床有帳,外屋擺著書架,中間用屏風隔著。因為常年不通風,所以一股霉氣,我覺得胸口發悶,於是決定打開窗子透透氣。我把燭台放在桌子上,輕輕走到窗前,摳開了門窗的插銷,然後打開半扇窗戶,立刻覺得清新不少。

    我退回來走到書架前,開始找那下半本《胡雅姬》——因為我的目的明確,所以站在一排排的書前並不覺得躊躇,我只需要沿著書背查看書名就足夠了。不過一開始,我還真擔心這屋裡會不會有隔板或密室,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我發現了我要找的書。我從一大堆野史小說裡抽出了那本《胡雅姬》,那一刻,我簡直要興奮地大叫了。我迫不及待地捧在手裡,仔細翻閱起來,然而令我失望的是,這本還不是下卷,而是中卷。我再次翻到最後一頁,認真地讀著上面的內容——雅兒在飯裡下毒被小霸王發現,小霸王決定報復。

    我不禁抬頭看看窗外的那個陽台,回想起孫正陽威脅我要把點點的扔下去的情景。我低下頭重又捧著手裡書,不由得渾身顫抖起來。是啊,這本書,這本記截著我的所有遭遇的書,真的能說它只是本書麼?這裡面的所有角色,所有悲慟的情感,哪一個不是觸目驚心,令人膽顫?我敢說,我是用自身的血淚來演繹它,不僅真切,而且刻骨。

    我蹲下身,把書架上的所在書都扒下來。可是再沒有看見那最後一卷!我呆呆地攥著那本「中卷」,癱坐在凳子上……

    起風了,一陣冷風襲過,把桌上的蠟燭吹滅了。我抬頭看了一眼窗戶,像失了神似地摸索著朝那邊走去,關上窗又折回原處,盯著已熄滅的蠟燭出神。

    突然聽到樓下傳來微小的響動——先是「吱呀」一聲響,好像有人推開門,然後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我渾身打了個冷戰,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誰會這個時候來這裡呢?我已經六神無主了,心跳更是混亂。我本能地後退,直退到陽台上,一面驚恐地摟著「中卷」,一面緊緊地盯著樓梯口。

    這時,樓下傳來一陣低語,而後有人點亮蠟燭。

    只聽一個說:「小心點,這放的可都是寶貝,先撿輕便的拿!」

    我這才知道原來是賊,心裡很害怕,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另一個說:「那邊有個樓梯,上去看看!」第一個應了一聲,這就摸索著往上來。我聽到一陣咚咚的腳步聲,而後就見那燭光的光圈越來越近……

    我發瘋地奔向陽台,拚命地大喊起來。

    「救命啊!有賊!救命啊!」

    盜賊聽到動靜,嚇得魂不附體,咕咕咚咚地從樓梯上滾落下去,蠟燭也滑脫了,結果不知燃著了什麼,「轟」一下子就燒上來了。那兩個傢伙倉皇而逃,迅速消失在黑暗中,而我則急於逃離火場。我趕緊把書揣好衝向樓梯,可是剛到那就被一股熱浪堵住,我趕緊後退幾步,這時樓梯又突然塌陷,我驚出一身冷汗,心想虧的還沒往下走,要不然就糟了!

    一樓放的全是書,樓板又是木製的,火苗穿透木板的縫隙直躥上來,烘的整個屋子都是滾燙的,令人窒息的濃煙更是熏的我睜不開眼睛,我摀住鼻子再次衝回到陽台上,然後歇斯裡底地大叫起來。

    苑子裡有人陸續跑來,我在陽台上大聲呼救,喊的嗓子都快啞了。救火的人越聚越多,有的拎著水桶,有的仰著脖子衝我大喊……我只覺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裡也是嗡嗡作響。

    火焰舔著木頭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將所有出口都被堵死了,橫樑則不斷地斷裂坍塌,陽台上也只剩下不到巴掌大的地方,我不停地回頭看那可怕的火舌,再探身向樓下的人群呼喊,可是火勢太大,大伙進不來,乾著急卻沒辦法。又是一股巨大的熱浪,我幾乎抓狂了,與此同時人群裡炸開了鍋,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所有人都大喊大叫,有的叫我跳,有的卻叫我等,我被喊懵了,不知道到底該幹嗎,這時有人架起梯子。

    我絕望地喊道:「救我!」隨後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但有那麼一瞬間,又好像看見一個人奮不顧身地爬上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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