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正酣,八大刀王以手中刀光結成了必殺的陣勢,而蘇夢枕正仗著紅袖刀苦戰。他連退六人,連破六陣,雖以絕美絕艷的不世刀法藝壓當場,但也噴了血受了內傷,何況後背還被女刀王兆蘭容一刀劈裂,血花四濺。
但是他受了傷,流了血,咳嗽聲卻奇跡般的消失,而手中的刀愈發紅艷。
那小小女子是八個人中年紀最輕的,刀法卻是最好的。
而且她的陣雨二八和自己的黃昏細雨紅袖刀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清清雨線,優柔颯爽。
但是蘇夢枕一刀就劃斷了她的刀意,接著紅雨紛紛飄落。
兆蘭容早就想和紅袖刀一較高下。
但是她更想保住性命。
她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的刀法還不能稱為最好的刀法。因為她接住了蘇夢枕那回身的一刀。
劃破千年惆悵,無情而多情的刀。
所以她自認非其之敵,看清這一點然後速退。
但是她是唯一在蘇夢枕身上留下長長傷痕的人。
蘇夢枕忽道:「刀法好,意境也可。只是人差了點。」
不分敵友的出刀,置同伴性命於不顧的人,品格能清高到哪裡?
即使兆蘭容臉皮再厚,也不禁紅了一紅。
無情背對著蘇夢枕與八大刀王的戰局。
他的對面是方應看。
他們一直沒有動,但是比動手的情形更加凶險萬分。
方應看不能輕舉妄動,不然無情的暗器立即就會往他身上招呼,反之無情亦然。
距離兩丈來遠,方應看劍尖上不斷炸開的血色劍花已使無情露在衣外的皮膚上感到一陣刺痛。
灼熱如被烈焰煎熬。
方應看卻正好相反。無情的殺氣冰冷更勝霜雪,無不在警告他最好不要亂動。
他們兩的情況正是誰先動手注定誰要吃虧。
所以僵持一刻之久,兩人一直紋風不動。
或許在沒有干擾的情況下,他們打算就這樣拼下去,看誰先穩不住陣腳。
可是這時卻突然傳來一聲呻吟。
蘇夢枕當然不是個會隨便大呼小叫的人。
無情心中一亂。他不能回頭,不敢回頭,但是心神就被那不算太高的呻吟聲給擾的一驚。
轉眼方應看的劍就亮了起來。
他彈起三縷血紅指風,然後跟著仗劍掠來。
血河神指。
血河神劍。
他把握住了最好的機會。
無情呢?
蘇夢枕本身是個非常能忍的人,他的病很重,很能消磨人的意志。但是他卻藉著病痛愈發振作,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化為激揚。
他的傷也很重。著了女刀王狠狠一刀的後背一直在涔著鮮血。
但是他仍不變臉色,更沒有呼喊出聲。
八大刀王的陣勢中驚起一片緋紅艷芒,眼看著蘇夢枕一人一刀就要衝出去時,孟空空只好發動了最後的陣勢。
他是八大刀王中武功最高也是最神秘的人。
他很少出手。出手後很少失手。
如果今天讓蘇夢枕闖了出去,八大刀王的威名何存?
孟空空冷眼旁觀,看到蘇夢枕擊破前七個人的刀法,他自問不是他的對手,也不太願意冒險出手,但是他卻非出手不可。
他身形剛一動,蘇夢枕立即發覺,然後紅袖刀就找了上門。
孟空空愴然出刀。
刀法不美,也不絕,也不毒,更不親切優雅,亦沒有一分的囂張。
他的刀法不是刀法,更不是武功,至少讓人感到與他交手就如沒動手一般的空。
一片空朦。
好像早霧的林裡微微掠過幾縷清涼的風。
渾不著力,也不具危險。
可是卻是最凌厲也最危險的刀。
蘇夢枕遇見了這樣的刀法,眉心一動。
然後他就迎了上去,破陣,驚風,且一刀就砍在了孟空空的臂上。
如果不是孟空空退的快,這一刀起碼得廢他一條膀子。
八大刀王九把刀,這個幾乎是聯手無敵的陣勢被一個淒厲的人一把淒艷的刀破了。
陣勢散亂,每個人都有些怔,有些驚,也不曉得該不該上前再次攔截,出手。
蘇夢枕破了陣,冷笑一聲,就往無情那裡掠去。
而一把惡意的劍就刺進了他的琵琶骨中。
蘇夢枕這才呻吟一聲,揮刀向偷襲的人反擊,那人一擊得手,飄然後退,那把有點毒有點惡意的青色細劍就留在了蘇夢枕的身上。
那個人瘦削個子,穿著一身青衣,年紀很輕,還帶點中性的俏。
他的樣子有些蕭索,有些沉鬱,還有些優雅的詩意。
他的眼睛上挑,細細長長,黑白分明。
他站在那裡就像一根翠綠筆直的修竹。
而他的氣質卻更像盤繞在竹子上的毒蛇。
他是誰?
方應看激起三道血河神指又仗劍掠來,無情也立即做出了反應。
最無情的反應。
他拍著輪椅的扶手而起,半空中袖口一揚,飆出幾絲細小的銀光。
但是他錯了。
他錯的厲害。
方應看的指風並未朝他招呼,劍勢也不是向他發來。
無情只覺背後被人印了兩掌,痛入心肺,然後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哀哀的跌在了地上,口內含血,再暗忍也不禁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與他同時倒地的是方應看。
方應看中了他的天外游絲,而且是照單全收,只怕傷的更重。
但方應看卻不惱他,只平靜的對那偷襲無情的人道:「你們來的太早了。」
偷襲的人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和一個看上去有點普通的中年人。
那老頭本是偷襲無情,卻沒想到方應看會對自己出手,因此三道血河神指就把他招呼的橫臥在地,一時也動彈不了,而中年人卻和方應看對了一招,由於也沒想到方應看會向他出手,倉促之間只來得及印了無情兩掌,卻想應付方應看的神劍時,已慢了一步。因此他也傷的不輕。
那普通的中年漢子一言不發的療傷,老頭子卻陰惻惻的道:「方公子,你這是何意?」
方應看笑了起來:「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你們跟約定的不同,所以我也不必遵守約定。」
這個時候他還能笑的出來,也真是鎮定從容。
無情與方應看的戰局驚變突起,蘇夢枕和八大刀王倒有些同仇敵愾起來。所以八大刀王反而站在了蘇夢枕的這邊,孟空空當場就寒著臉對那青衣俊俏男子道:「你們的人上來就傷了我家公子,怎麼解釋?」
青衣人沉默半晌,天輕雲淡的笑了笑:「我只答應出一次手。所以不關我的事。」
他說完竟再不停留,足尖一點已倒掠了出去。幾個起落間就飄飄不見了。
他是誰?那是怎樣高明的輕功?渾似毫不著力就如被風吹走一樣!
蘇夢枕突然覺得自己傷的並不冤。
這邊一向處事不驚的無情終於動容:「老,中,青?」
「老不死,中間人,青梅竹。」
諸葛先生曾告戒他,這三人的武功,他們師兄弟四人加起來都未必是對手。他說如果遇見老不死或可一戰,遇見中間人還可拚死逃走,但是遇到青梅竹就乾脆站著不要動。
這是諸葛先生的評語。
諸葛先生是智者中的智者。
如今的形式卻是青梅竹重創蘇夢枕後身退,老不死與中間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方應看找上吃了大虧。一個被血河神指封住了血氣,另個被賞了一劍血流不止。
無情和方應看卻暫時失去了戰力。
能動手的反倒是武功相對而言低了一些的八大刀王。
蘇夢枕拔出插在琵琶骨上的青色細劍,順手封住附近的穴道止血,然後向無情走了過來。
不過誰都不認為他還能繼續戰鬥下去。
他要是還能打下去,也不會這麼慢騰騰的往這邊走。
中間人撫著傷口,眼珠急轉。
老不死盤膝坐起默用玄功。
八大刀王則越過蘇夢枕迅速護在了方應看的周圍。
無情中了兩掌,他本身沒有什麼內勁,如今被這霸道的功力擊中,痛的五臟六肺都像是移了位,不過他的臉上也只是更慘白了一些,後背上一片冰涼,神色倒是如常:「這是什麼意思?」
他問向方應看。
方應看著了幾記天外游絲,稍不小心就有散功之憂。不過也真虧他還笑的出來:「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意思。」
那邊中間人撫臂沉思,也不禁問了一聲:「到底是什麼意思?」
開玩笑,如果不是方應看臨時倒戈冷不防的就向自己人出手,憑他的武功,還真不太可能會被傷到!
方應看冷笑道:「我是答應留他們二位一段時間,然後把他們逼到你們三個埋伏好的地方。這是約定,但你們卻自己趕了過來還動了手。我是不願意和你們為敵,但是」他忽然笑的溫文,卻比適才的冷笑更加陰寒,還帶了一些怨毒:「我也不願意被人耍著玩。」
中間人雖然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漢子,但無疑是很高的高手。可是他有一個毛病:他不太喜歡拚命。
所以他心裡揣度形勢後問道:「那方公子的意思是要怎樣?莫忘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方應看卻不買他的帳,只吩咐孟空空道:「去把成公子和蘇樓主的穴道點了,送到『聽霜小築』療傷。」
孟空空應了一聲,點了蘇夢枕和無情的穴道,著蕭白蕭煞兄弟扶著兩人前去。
蘇無二人倒是栽的心服口服,臨行時,只聽方應看仍帶著三分陰毒卻有七分溫和靦腆的笑著對中間人道:「你回去告訴『那一位』,正午之前如果不見他親自來瀾滄山莊賠罪的話,這兩人本侯可就隨便處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