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茫茫,長路漫漫,宋玉致在一眾宋家將領的護從下,策馬而行,只覺前路遙遙,長長的道路,望不到盡頭,心中亦感一陣陣說不出的疲累。
大破突厥之後,宋師道代表宋家留下,與李世民共商大計,她卻已不願再理會這些權力爭鬥了,在宋家的兵將千餘人的護衛下,取道回轉宋家山城。
身旁將士談笑風生,論及這一戰大破突厥的痛快,都不由縱聲豪笑。宋玉致卻疲倦得,連笑,都笑不出來。
直到長嘯穿雲,自後方傳來,直到馬奔如電,一騎快馬,似風一般來到眼前。
在眾人驚呼聲中,宋玉致還來不及看清來的是誰,那熟悉的笑聲,卻已入耳,接著身上一緊,被人凌空抱起,落在另一匹馬上,落進一個溫暖的胸膛中。
四周的宋家將兵,見小姐被擄,盡都只是含笑,無一人出手阻攔。
宋玉致震驚得望著眼前寇仲的笑臉,驚訝地失聲叫:「你怎麼來了?子陵呢?」
「我當然要來。」寇仲笑著大聲說「來向你求親啊?至於子陵那個沒義氣的,本是答應陪我一起來的,半路上,見有個小女孩吹xiao,就一下子魂不守舍,想起石才女了,再也不肯理我,估計這時,正快馬往蜀中趕去呢。
宋玉致心頭狂跳,卻又皺眉嗔道「你胡鬧什麼,我們都已經退了親了?你怎可還這般放肆,又拿求親來胡說。」
寇仲微笑著望著,目中流露深刻的感情:「以前的寇仲,滿心雜念,滿腦子功利。與宋家求親,看中的不是宋玉致,而是宋家的財勢兵力,這樣的親,的確應該退,非退不可。可是,現在的寇仲,什麼都沒有,只得一顆心,這顆心,只想留給一個叫宋玉致的女子,她是誰的女兒,她是誰家的小姐,都不重要,現在的寇仲,不能給她皇后的地位,只能讓她陪著自己,四處飄泊,吃盡苦頭,這樣的親,你結不結,這樣一個混蛋男人,你要不要?「
「當然結,當然要。」
說話的,自然不是羞給了臉的宋玉致,而是四周,所有興奮得臉通紅,高聲呼喚的宋家子弟。
一片歡呼聲中,寇仲卻只含笑,深深望著宋玉致,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宋玉致卻在眨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眼睛裡霧氣升騰,漸漸淚盈於睫,經歷了那麼多痛苦,那麼多傷懷,那麼多猶疑,那麼多矛盾,到今日,她才真正可以確定,真正可以相信,他,真的愛著她,不是因為宋家,不是因為權勢,只是因為,她是她。
宋玉致呆呆凝視寇仲良久,才芳唇微啟,顫聲道:「寇仲。」
與此同時,,寇仲收緊雙臂,全心全意,將她深深擁抱。
四周歡呼高叫之聲,響成一片,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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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趕到幽林小谷外時,徐子陵已滿身風塵,人困馬乏。
而簫聲,於此時響起,輕悠婉轉,如同天籟,洗盡征塵。
徐子陵只覺心情一片寧靜,下馬,漫步入谷,每一步邁出,似乎都合乎天理運行之常,似乎都已與飄揚於天地的簫音融為一體。
當一曲吹完之時,徐子陵已在小谷的最深處,看到了那無限美好執簫而立的背影。
天地間,似仍有簫聲餘韻,在悄悄飄揚。
徐子陵微微一笑,柔聲道:「青璇,我來了。」
石青璇徐徐轉過身來,姿式無比動人,面對徐子陵,嫣然一笑。
世界至此一片寂靜,在天的盡頭,似乎有最美妙的簫聲,和著天籟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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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得寇仲大義相讓,接管了少帥軍宋家軍江淮軍,則自洛陽以南所有的土地皆是他的勢力範圍,再加上他在唐軍中的威望聲勢,以及這一戰所立之威,輕易便令得唐軍各方將領知道不可能與他相抗,紛紛投誠。長安城中李淵因引突厥軍入關之事而眾叛親離,眾臣背著李淵開城迎進了李世民的大軍。李世民誅除了建成元吉和一干混在宮中的魔門中人後,李淵無奈退位,自此避居深宮,再不問政務。
李世民得帝位後,封賞群臣,對少帥軍宋家軍江淮軍的一干人也一視同人,並不將舊怨放在心上。當政之時,重用各方面人才,拔人物而不黨於私,負志業者則鹹盡其才不問親疏不念仇怨,唯才是用。同時又大興科舉,從民間大量選拔人才。又輕徭薄役休養民生,使得無數在亂世苟存性命的百姓,終享太平之樂。
不數年間,國勢大為倡盛。而突厥人卻因自相殘殺日漸衰敗。
唐貞觀四年正月,李靖率輕裝精騎三千人,輕易擊破突厥生擒頡利。此役震動天下,無數深受突厥之害的漢人歡呼振奮。
李世民深知草原民族的強大勇敢,知道這樣的民族只可以擊敗,卻無法完全摧毀。所以並不以強國之勢ling辱各族,反而恩威並施,與諸族公平貿易。同時以大唐強大的國力盡量平息塞外許多國家與部族之間的紛爭,數年之間,塞外諸族無不敬服,紛紛來朝,皆稱其為天可汗。
自漢末紛爭以來,數百年鋒煙不斷苦難不斷的中土百姓,終於迎來了一個長遠且強大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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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貞觀八年,洛陽城,河洛酒鋪。
這只是一間小小的平凡的酒鋪。聽說許多年前,曾經有過一批震動天下的高手,在這時發生過龍爭虎鬥的故事。但太平日久,朝廷也不鼓勵百姓老說以前天下紛爭的亂事,所以漸漸的,人們開始淡忘。淡忘當年的苦難,淡忘當年的英雄。
這家小小的酒鋪也並沒有成為某某英雄的紀念地,依然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酒鋪。
在連日的生意不佳後,忽然有一位貴公子用一綻金子包下全店,還不用別人侍候,對於店東來說是難得的好事,自然樂得抱著金子趕緊跑去找那翠花樓叫他難以忘懷的美大姐了。
八年的歲月彈指即過,候希白卻依然是那個風liu天下聞,倜儻瀟灑的多情公子。這樣一位光彩照人的佳公子,原不該身處如此平凡簡陋的酒鋪。但他卻泰然自若,坐在桌前,自斟自飲,一邊飲酒,一邊悠然神往,歲月如流,不知故人神采可依舊。
隨著依呀聲響,酒鋪的門被推開了。
候希白大喜起身,卻又一怔:「怎麼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