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致施盡輕功極力向戰場衝去。原來是她將體內長生氣化去後即令宋定宋傑把小舟划回去,宋定宋傑縱然不肯又哪裡強得過她。
可是她來到大船上卻找不到任何活人,只看到一番大戰後的慘狀,和已死的宇文仕及。宋玉致發現宇文仕及的刀傷極像是被父親的天刀所致,心中先是一動,後是一沉,立刻棄舟登岸,前來尋找,她心中焦急施展輕功到處找,宋定宋傑武功不及她,早已被她遠遠拋開。
她遠遠望見這邊戰場,心頭驚駭,一邊大叫,一邊衝來,眼看徐子陵被天刀震得飛退,心頭一動,更是歇盡全力往徐子陵衝了過去。
宋缺眼見她衝來,神色不動,但本已要隨勢劈出的一記重刀,終於還是止住了。
徐子陵堪堪自空中落下,宋玉致已衝到了他身旁,看他唇邊血漬觸目驚心可望向自己的眸光卻依然平和親切,心中又歉又愧,顫聲道:「子陵,都是我害了你。」
徐子陵暗吸了一口氣運功內視,只覺胸口隱隱做痛,體內空蕩蕩一片。即使他的心靈可以超於肉體之外,可身體終還是血肉之軀,他可以憑至高的靈性忘掉傷勢,但傷勢仍然存在,他歇盡全力接了天刀一輪狂攻,但本身強抑的傷勢已全部被引發,他現在連站都有點兒站不住,只怕亦難以再接任何一刀了。
處此絕境,聞宋玉致此言,卻只是微微一笑:「能與天刀切磋,是武者之幸,與三小姐何干。」
宋玉致愧極落淚:「你若不是為了救我,又何至於此。你不顧生死救我,我父卻一心取你性命,子陵,我……」
徐子陵勉強一笑:「三小姐太小看令尊了,就算沒有三小姐,他也同樣可以用其他的方法達到目的,所以三小姐實不必把這些事放在心中。」
無論宋缺如何,徐子陵亦不忍傷害其他人,更何況宋玉致是寇仲的未婚妻,她是那樣一個心地善良愛好和平且深愛寇仲的女子。
宋玉致含淚看了徐子陵一眼,抬頭對宋缺道:「爹,你為什麼要這樣?」
宋缺神色冰冷:「我為的是你是寇仲,徐子陵是寇仲最重要的人,也是天下間唯一可以毀掉寇仲霸業的人,若是如此,便也等同於毀掉你的幸福,無論為人為己,你都最好不要插手。」
宋玉致咬唇搖頭:「爹,從小玉致都不曾違逆過你,縱然是你為我定下我不願的親事我亦不敢抗爭,可今日之事恕玉致不能從命,如若我任子陵被你殺戮,不但從此再也無顏見寇仲,便是自己的良心也過不去。爹,玉致求你,不要逼女兒與你反目。」
宋缺冷然一笑:「你何必多言,你故意趕到徐子陵的身邊,不就是為了讓他有機會挾持你來威脅我嗎?徐子陵啊,你可知你已放過一個多麼好的逃生機會。」
徐子陵坦然一笑:「閥主將我視做什麼人了?武林爭鬥,為的都是各自的利益,我心中並無怨恨閥主之意,三小姐我是所尊敬的朋友,我若向她出手,豈非不義,。更何況父女之親本是天性,我與閥主相拼亦不應故意令你們父女為敵,若是硬逆天倫,迫她與你相爭,實為不仁,如此不仁不義之事,徐子陵雖是凡夫,亦不屑為。」
宋缺長歎道:「你是坦蕩君子,只可惜我不能不殺你。」
宋玉致心頭感念,一咬牙,忽然叫道:「爹爹,你若要行此不義之事,女兒今日死在你面前。」話音未落,忽然抬手往天靈擊去。
徐子陵一驚,忙出手攔去:「三小姐不可。」
刀光忽閃,刀風倏起,宋缺已然一刀照定徐子陵劈來。
這一刀和方才任何一刀都不同。這一刀沒有任何花巧,這一刀也看似並無太大威勢,這一刀幾乎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
這是天刀!
任何人看到這一刀劈來時就只能說出「天刀」二字,這一刀分明是天之刀,塵世凡人豈能劈出這一刀,紅塵之中,豈能存在這一刀。
以徐子陵之能發覺這一刀劈來,也只能無奈長歎;這刀看似樸實簡單,刀意卻虛虛實實無窮無盡,連徐子陵都不知這一刀最後會砍往自己身上哪一處,更難以做出正確的應對抵擋。
即使是徐子陵處於巔峰狀態時只怕也難抗這一刀之威,何況他已傷疲交加,何況他此時已因宋玉致而分心。
宋缺竟然在此時此刻劈出這一刀,他殺徐子陵之心竟如此之堅?
他向徐子陵劈出這必殺一刀時,徐子陵的手甚至還正在救他意圖以死讕父的女兒。
他竟然可以狠心至此,劈出這樣無情絕情的一刀?
徐子陵輕不可聞地歎息一聲,右手仍然速度不變地擋下宋玉致自戮的纖掌,在同一時間,他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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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兒思來想去,仍覺得徐子陵未必會死。他是為救宋玉致而來,宋缺真的就忍心恩將仇報嗎?徐子陵有君子之風摯誠之心,常能在不自覺間感染他人,即使以天刀之堅,也未必不受他感動,宋缺真能對徐子陵下殺手嗎?」
「綰兒這話說得可笑,宋缺是何等人物,一代天刀,豈是婆婆媽媽的常人,在他心中只有利害,豈會有婦人之仁,只要他認定了要殺一個人,就不要指望用任何方法可以感動他改變他,他若是可以被感動的,他就不是天刀了。天之道,無心無常,無善無惡,如果他的心可以被感動,那他的刀也就不會達致那樣可怕的境界了。在天刀之下,徐子陵除了憑自身本領保命之外,別無他法。」
「聽邪王細細分析有如目見,想來縱然身不在場,整個戰局亦不脫邪王所測,一切都在邪王掌中,那徐子陵是必死無疑了?」
石之軒目光奇異:「那卻未必,世事難料,誰又能知道天意到底如何呢?特別是徐子陵,多少不可能的事發生在他身上,在這一刻,誰又能料定下一刻定會發生什麼?誰又可以斷言徐子陵的生死。只是這一切已非我所願意過問的了,綰兒若情絲不斷,倒不妨回去看看,恕我不奉陪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他即飄然而去,再不回頭。
從此這人世間的種種爭鬥殺戮再也不會引他動心了。
綰綰目注石之軒遠去,即沒有去追他,亦沒有回頭去尋徐子陵,只悠然道:「可是青璇小姐到了?」
天地寂然,並無聲息。
綰綰從容道:「若非青璇大家降臨,邪王豈會如此急急而去,莫非青璇小姐看不起小妹,不肯現身一見?」